青霧在擂臺上散開,于涵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
“奔雷,去!”封斬胼指點向奔雷劍。
一道夾雜著金色的黑影奔向于涵。劍如其名,劃破空氣,響起了沉悶的雷聲。劍芒如一蓬烏云瞬間籠罩在于涵頭上。
青霧一縷縷飄了起來。像水中的青荇,柔柔弱弱地纏上了上去。
柔而韌的真氣讓封斬如行走在泥沼之中,越往前行,雙腿越沉重。他的眼神凝重起來,再不復初見眼前這個妙齡女子時的輕視。
肖憐兒大開眼界:“木性真氣,原來還能使出水性真氣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某日清風長老叮囑自己做纏水面。應春山吃完之后,土性真氣施展出水性真氣的纏字訣。她一直用水性真氣。哪怕有了木性真氣,也幾乎沒有用過。兩種真氣的法術合二為一,是否意味著,她就能將丹田內青白真氣融合結丹?
這樣一想,肖憐兒看得更為認真。
于涵的木性法術同時具備了水的柔韌,又有了木之生機。真氣連綿不絕。竟把最能克木的金性劍氣纏裹不前。
“魔門法術果然高明。”肖憐兒喃喃說道。
明徹有些氣悶。青荇術連魔門九大秘典的邊都挨不上,有什么好看的?他用手掌撥了撥。
肖憐兒正看得目不轉晴,身體晃了晃。她吃驚的轉身,發現兩人椅子之間擺著的那張一尺寬的細長案幾飛了出去,打橫擺在了面前。
兩張椅子輕輕挨在了一起。沒有扶手,所以,她也和他挨在了一起。
明徹的手臂抬起,落下。寬大的袖子遮覆在她衣袖上,手握住了她的手,聲音平穩:“上茶。”
眼前一花,身后十來個人齊刷刷地飛到了兩人身前。一人手里捧著兩杯茶。茶杯各異,茶香不同。臉上神情卻如出一轍,毫不避諱地盯著兩人衣袖的交疊處。就像那兒長著株萬年靈草似的。
饒是肖憐兒是活了二百年出頭也羞得手足無措。
明徹惱羞成怒,繃著臉拉起肖憐兒朝后面飛去:“看是看不會的,我教你青荇術。”
兩人一走,眾人瞧著自己手里的茶紛紛責怪起對方來:“我給少君送茶,你湊什么熱鬧?!”
正在爭執時,擂臺上青光大盛。空中那一團密集的奔雷劍終于被青荇分割開來。七十二道劍芒在青荇術的纏圍下凝滯在空中。
封斬心頭大急,大喝一聲手掌拍出繁復的印記。劍芒在空中掙扎抖動,悶雷聲不絕。封斬的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封師兄。”于涵嬌嬌柔柔的喊了他一聲。
他的神識已凝結出一絲劍心,本是劍修中的翹楚。聲音入耳,那絲劍心驟然明亮。
“師兄敗了。”
“妖女胡言亂語亂我心智!”封斬怒罵著,往嘴里扔了枚丹藥,真氣瞬間回復了一些。
于涵嫣然笑著,雪白的手掌翻飛,青霧朝封斬涌去。
封斬速度凝真氣為劍,朝著奔騰而來的青霧斬落。
就在這時,聽到于涵笑了起來:“封師兄,你還不肯認輸么?”
青霧突然凝聚在一處,像一柄青光澄澄的大刀斬向七十二道劍芒。刀劍相交,叮當聲不斷。
劍修為讓修為增漲,與劍幾乎同時修煉。刀砍在劍上,如在他身上劃出無數道傷口。疼得封斬擰眉。好在奔雷主劍仍在,他心神一動,調動所有的真氣。一道金色的真氣凝結為劍,破空刺去。
劍意銳利,劃破層層青霧凝成的青荇水草,直灌入黑色的劍身。
奔雷劍得到真氣相續,發出霹靂般的炸響。
此時七十二道劍芒已散,包裹纏繞在外的青霧游動,不停地繞上那柄奔雷劍。
黑色的劍在空中不停顫抖。像一條被水草纏住的魚。
仔細看去,會發現奔雷劍其實在不斷的用劍氣割斷四周的青荇。劍氣不斷消耗,綠色的青荇卻在不斷增加。
于涵雙掌一拍。手中出現一柄晶瑩的彎月輪,叱道:“收!”
彎月輪旋轉如盤,朝著奔雷劍飛去。
元道宗韓修文天權天璣三人霍然站起,心想,這不是明徹的法寶么?自己的法寶武器都能收,何況一個筑基弟子的。
叮當一聲輕響,青霧散開。彎月輪飛回于涵手中。
遠遠望去,她如托著只透明冰盤,黑色的奔雷劍靜靜擱置在冰盤之上。
她就這樣把劍遞了過去:“封師兄,你的劍。”
封斬明明和奔雷劍還有聯系,卻知道劍被困在那只冰盤中動彈不得。這是他的本命劍,焉有掉頭走掉不拿回的道理。心念微動,奔雷劍飛回了手中。
四周安靜異常。只有碩大的光屏上閃動著第一局的戰果。
蒼瀾大陸自西往東從黑魔山到滄浪海分成了十份。此時,西面的黑魔山那一份地界染上一層淡淡的黑色。
眾修士沉默著,感覺到一陣寒意。難道這片黑影會像暮色一樣的慢慢侵蝕掉道門的所有地界么?
“怪不得這么拼命。是怕咱們道門贏了他們的老巢!”
“總得給人家留塊地不是?”
“也對,免得沒有地皮,散落在道門地界中。就跟一味鮮湯撒了把沙子,喝著也磕牙。”
道門修士自我安慰著,首戰失利卻沒當回事。
反正幾十年前,魔門占了六份地界。只不過魔門人不多,也沒有把地界里的道門修士驅逐出境罷了。
于涵回了宮殿,被姐妹們簇擁著走上二樓。看到平臺上站著的長老與八方天神將們,曲身行禮:“弟子勝了。”
長老和八方天神將們的眼神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琴長老夸了她一聲道:“去擎天樓告訴少君一聲。”
“是!”于涵笑著應了,順著長廓朝左邊的擎天樓行去。
此時,肖憐兒正與明徹站在一處幻境中。
四周青山合圍,一條大河自山谷蜿蜒東流。河底水草飄著長長的枝蔓,順著水流的方向搖擺,染得河如綠玉。
明徹踏著柔柔弱弱的草葉朝她走來,黑發輕揚,衣袂飄逸。眉梢眼底皆是盈盈的翠意。
肖憐兒覺得自己的心也柔軟明麗起來,卻見翠意染得他的雙瞳越發幽深,令她難以直視。她有意尋著話想岔開:“你是說青荇如木,隨波逐流。水木相生相依……”
明徹的手搭在她腰間往胸前一帶。便似滿河的青荇纏了上來,讓她無力掙扎。
她偎依在他胸前,就像一株青荇,仿佛他一松手,就會飄遠。心里沒來由的覺得恐慌,揪住了他的衣袍。
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間,明徹什么話都沒說,伸開雙臂抱住了她。
還需要問她是否喜歡自己嗎?需要嗎?有必要嗎?他仰起臉,笑容淺淺漾開。
肖憐兒遲疑了下,手繞上了他的腰。她聽到他的心跳聲,也聽到了自己的。
他的擁抱很厚實。他的氣息很清洌。她感覺到強大的安全感。
師傅,師尊,韓修文好像都不是再讓她焦躁的問題。她像從他身上吸取到力量,有種長天任她翱翔的快意。
“等我辦完一樁事。”
“我做完一些事……”
兩人同時開口說道。
肖憐兒抬起頭,明徹俯看著她,手掌托起她的下巴。看到他舔了舔嘴唇,肖憐兒臉上發熱,心跳加速。
明徹咦了聲:“你臉紅什么?”
我……好意思告訴你嗎?肖憐兒瞬間大窘,左顧而言它:“你,要辦什么事?”
明徹的臉湊了下來,肖憐兒條件反射的閉上了眼睛。呼吸間,嘴唇觸到他柔軟的唇,腰間一緊,嵌進了他懷里。
她神思恍惚,像在一瞬間在時光中飛行了千年。景物刷刷地飛逝后退,她努力想看清想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抓不住。就像水底的那株青荇,她能攀附的,只有他。
明徹的聲音在遙遠的地方傳來,那么輕,那么柔:“魔門會贏十場。我不要蒼瀾大陸,用這些贏來的地換易輕塵一人就好。”
易輕塵三字入耳,肖憐兒驚醒了。明徹的手指撫過她的唇,又舔了舔嘴唇。然后輕輕抱住她:“道門不交人也沒關系,只要能殺了她就行。”
只要能殺了她就行!
肖憐兒打了個寒戰:“你要她死?”
明徹幽幽嘆了口氣:“不是我要她死。而是她的命值一枚瑯玉果。”
“瑯玉果。”肖憐兒喃喃念著這三個字,想起來了。
“本神君一時糊涂娶了個女人……”
“本君就騙她服了幻神丹,換了這座天地熔爐。讓鳩神君把她收為姬妾了。”
“沒解藥嗎?”
“……真正的天神花園里長著一棵瑯嬛仙樹。千年結一枚瑯玉果。統掌仙界的神君花園,豈能讓人隨意進去采摘。”
和丹神君一模一樣的臉啊。明徹要那枚千年一結的瑯玉果去救那個可憐的女仙。
“你要瑯玉果做什么?”肖憐兒低下了頭,不想讓明徹看到自己的眼神。
“你真笨。他們叫我少君,魔門自然還有一位主君。她病了,需要瑯玉果入藥。”明徹說到這里,展顏笑道,“以后,你到了黑魔山就知道了。”
她該怎么辦?肖憐兒把頭埋在了他懷里,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為什么是易輕塵?蒼瀾大陸女仙那么多,為什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