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叢中,一道矯健身影穿梭,偶爾枝葉被擦動引起的沙沙聲也并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墓穴選在山腰處,是風水極好的地方,下葬的步驟均是照著程序進行,杜思林在不遠處的樹干蹲守了許久,知道腿都泛起些麻意來了,整個儀式才結束。
一行人又呼嘯著原路返回,準備夜間的白酒席。
杜思林隨手拈過一片樹葉,綠的通透,卻不潤澤。樹葉邊卷了小卷,一副水分供應不足的模樣。四周打量一番,發現并不是只有手中的葉子才是這般,唯有一些新生的嫩葉青青蔥蔥,不知干渴。
攤開手,任樹葉飄起,杜思林又盯著那處墓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直到空中忽的響起一聲雷。
雷在南方雖是常見,卻也不是這個時節應當出現的現象。
杜思林望著空中閃爍的電光,嘴角勾起一抹笑,幾個跳躍,消失在樹影中。
街道上的人依舊沒有太多,零散的白色紙錢滿地都是,中間的方形空心像是一張張扭曲的唇,勾勒出嘲諷的神情,又像是一只只微彎的眸,眉宇間帶著叫人驚懼的笑意。
空氣當中的水元素似是被這片大地氤氳的熱氣所蒸發出去,顯得燥熱不堪。杜思林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旅館房間,快到都不曾通過正門進去,而是從打開的窗戶中鉆了進去。
房間里的四人面面相覷,看著這幾乎是從天而降的人,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董雙河,她呵呵干笑了兩聲,揶揄道:“什么時候胎光也學會不走正門了?”
杜思林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幾步走到床頭柜前,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似是要緩和一下自己的心情,隨后抬了一抬眼皮,帶起些許笑意,道:“趁你現在還有機會調笑的時候我不跟你計較,等過了今天晚上,想開玩笑恐怕都沒有機會了。”
聽著杜思林話中的含義,董雙河和蘭兒的表情還算鎮定,幾乎沒有什么變化,畢竟二人都是從生死間走過來的,耗子則是依舊不明白杜思林的話中話,唯有陳周赟心沒由來的一沉,他想,他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果然發生了什么很嚴重的事情。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陳周赟忍不住問,此刻他的臉拉得比驢還長,原本白凈斯文的臉上掛著嚴肅的黑色沉默,“蘭兒去了警局,那具尸體竟然變成干尸了。”他想到了不久前蘭兒回來時臉上的不可思議,想這件事和杜思林所想的事會否有什么關聯,便補充道。
“變成干尸了?”杜思林瞥了眼陳周赟,目光迅速的落在蘭兒身上,“具體有什么特征?”
蘭兒蹙眉,殷紅的唇微微撅起,回憶了一番,說:“全身的皮膚都干了,摸上去卻還很有彈性,呈黑色,但又有些偏紅,我摸過了也沒有黑色玉柱,但是那具尸體里也沒有什么魂魄了,死了挺久的,估計是散了吧。哦不對,”蘭兒忽的眼睛一亮,食指點了幾下,道:“他好像被咬了兩次,左邊右邊各一個口子!”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杜思林坐下,單手扶額,心道,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僵尸阿。
“你明白什么了,倒是給我們說說!”陳周赟的額頭析出密密麻麻的小細珠,許是熱極了又許是叫杜思林急的,他松開領帶和白色襯衫脖頸處的扣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能平靜些許。
杜思林瞥了陳周赟一眼,陳周赟今日顯得忒沉不住氣,不似往日的沉著,難道天氣熱了人也會跟著悶躁起來?再看耗子,卻不見有什么不同,只是比平時多喝了幾杯水。
“那棺材里的,我想應該是魃,而且是旱魃。”杜思林收回目光,十指交叉杵在膝蓋上,又懶洋洋的補了一句,“我想整個驃騎城都有麻煩了,最慘的還應該是我……”她默了一默,看向蘭兒,“跟你。”
“我?”蘭兒不可思議的反駁,“跟我有什么關系!”她翻了個白眼。
原本杜思林并沒有這種猜測,只是蘭兒去警局之后見到的尸體讓她不得不生出這樣的想法。干尸,分明是被吸光了精氣的僵尸,只是因為那具尸體還算不上僵尸被吸光了精氣之后才沒有霧化散盡,整個身體的精華都被吸走了,不成干尸就怪了。
杜思林記得前一段時間遇到的那個奶奶,還有她的兒子兒媳孫子貝貝。僵尸之間是可以互相吞食的,在吸收了另一個僵尸的精華后,會變得更強大。
蘭兒不是僵尸,卻是十世修行的仙!她的魂魄周圍包裹的乃是祥瑞的紫色,而不是一般陰魂的黑色灰色。即便此時因為蘭兒修行的時間尚淺,紫色不濃郁凝練,可仙就是仙。她的精華絕非一般人可比擬。
杜思林把想法簡單的同幾人說了一遍,這一回,蘭兒竟是不懼反笑了。
笑靨如花,不美卻媚,傾倒人心。
她說:“原來蘭兒竟是仙呢!胎光可是瞞的蘭兒好苦!”言語之中雖帶著嗔怪,卻叫人從骨子里便開始酥麻起來。
杜思林不由得抖了一抖,干笑兩聲,道:“關于仙的部分我也只是猜測,所以才沒有同你說,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
“你們怎么還這么輕松!”陳周赟的眉頭都快鎖成了一個死結,他看著相互玩笑的杜思林和蘭兒,又看了眼自顧自抽煙的董雙河,心中急得緊,對于旱魃他又怎么能沒有聽說過,旱魃一現,赤地千里的說法只要是個小孩兒都知道,又聯想到杜思林之前鐵青的臉色,心中對于她現在的泰然自若完全不理解。
“那不然嘞?”杜思林伸手摸了個枕頭墊著,靠在床頭,語氣懶散,是的,之前她心中當真是嚴肅的緊,可許是把這件事告訴了身邊的人,見到比她還要緊張的陳周赟,反倒是輕松了不少。“不要這么緊張,他還沒有成旱魃,不過快了。不然驃騎城早就大旱,不會到今天都風調雨順。”
杜思林心里嘆了一聲,其實快要成旱魃的魃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旱魃最怕黑狗血和童子尿。只是這黑狗血要是土狗和狐貍結合生下的狗,童子尿要是千萬童子混合的童子尿。這兩個哪一個都費勁的很,如果還說要有一個的話,那就應該是……杜思林的腦海里最先浮現的是一雙黑白分明的晶亮眸子,笑起來的時候總喜歡將眼睛瞇起,企圖瞇成一座拱橋卻如何也不成功,如果小家伙在這里就好了,杜思林暗道。
可是在這里好像也沒什么辦法,很快,她又否定了剛剛的想法,旱魃與龍乃是互克,小家伙連牙都沒長齊,魂魄還是不全的,怎么去克一個都不知道多少年的旱魃!去了肯定第一個被吃。
那白胖白胖的屁/股,啃一口旱魃肯定都要爽/死了,杜思林如是想。
“蘭兒,我們晚上去求啃吧。”杜思林下意識的說道。
沒有人回答她,杜思林一回過神,發現四個人八只眼都齊刷刷的盯著她,她猛拍了一下自己,心下是知道,要遭殃了!果然,蘭兒見杜思林回了神,便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走近又伸手將杜思林從床上撈了起來,道:“你說什么?你要去求啃我可不去,我告訴你,旱魃要吃東西,你要身先士卒的沖上去說‘啃我啃我’,雖然你沒有二兩肉,但應該還是需要幾天消化的!知道嘛?!”
杜思林胸前的衣服被抓住,也不反抗,她本就比蘭兒高,此刻又是站在床上,于是蘭兒索性叫自己飄高了一段距離,讓自己杜思林之間差的不至于太多。
“知道知道……”杜思林附和道,“我們晚上把十七也帶去求啃,十七個頭大。”說著她又要躺下。
還沒等董雙河有什么反應,因著杜思林張開雙臂徑直躺下的動作,毫無征兆,蘭兒猝不及防,沒有松開拽住杜思林的手,反而是被她扯了下去。
“啊——!”隨著一聲沒能完全發揮出來的尖叫,蘭兒發現自己的臉被一處柔軟所包裹。她抬起頭,正巧對上杜思林看著自己的眸,下一瞬她發現那包裹住自己的那處柔軟,頓時紅了臉,三兩下從杜思林身上爬了起來,道:“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突然倒下去的,哪有人這么躺的,也不怕磕著腦袋……”
話卻是越說越小聲,哪還有絲毫方才的氣勢。此時此刻蘭兒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的慌,可是她是鬼,不,她是仙,不該有這種冷熱的感覺才對,而且為什么心跳的這么快,她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胸膛,心即將從胸腔里躍出,按道理這些都是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征兆!她已經死了不是嘛!蘭兒第一次非常渴望再一次的變成個沒有知覺的死人,她脫離了傀儡肉身,讓自己盡量不動聲色的深吸了幾口氣。來自于身體的異樣感覺在驟然間消失,她有有些空落落起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之前的那些一連串的舉動。
看著杜思林,發現她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身上,那一束深邃的目光里,似乎還有……考究?蘭兒很不喜歡杜思林這樣的目光,就在想開口令她轉移注意力的時候,杜思林卻先開口讓她的話只在心里過了個場便扼死在了搖籃里。
“今夜應該是魃成旱魃的時候,”窗外想起的炸雷令杜思林收回了思緒,“你們都呆在房間里,不要出去。”
“無論外面有什么動靜,或者得到了什么消息,都不要出去,除非是我回來了。”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道。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沒有更新,很對不起,因為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折騰的整個人從心到身體都很無力。
好朋友昨夜遭受了一場家暴,才十三歲的弟弟為了保護姐姐跟母親被父親生生打到骨折,可還是沒有保護的很好。弟弟為了省下一筆不菲的手術費,堅持不動手術,讓骨頭自己去長,雖說打了石膏的關系話,除了耗費的時間長點,最后骨頭長得稍微歪一點,別的都是沒有什么影響的,但我還是為那個孩子的懂事感動不少,也感到很無力,真的很無力也很無奈。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聽著。
今天的這一章是補昨天的?再一次的跟大家說一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