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蘇小小百感交集的看著眼前的陸叔叔。
依舊是那樣和藹可親的臉龐,可她卻看到了一絲可怕。
嘴上說把她當(dāng)女兒,私底下偷偷和她秘密會面,勸說她放棄調(diào)查。
直到聽到這個消息之前,蘇小小一直認為,陸叔叔是在乎她的感受的。
可如今,他早就通過施壓,讓總局那邊撤銷了她刑偵顧問的身份。
也就是說,她已經(jīng)不能再光明正大的調(diào)查了。
無論她同不同意。
所以……從上車開始直到現(xiàn)在,一切都是虛情假意嗎?
“小小?你……沒事吧?”許久未說話,手機那頭的老湯不安的問道。
“嗯,我知道了。”說完,蘇小小匆匆掛斷了電話。
她怕再說下去,會忍不住哽咽。
既然對面是老湯,而她又是這樣的表情,陸為名自然猜到了電話的內(nèi)容,平靜的說,“看來你也收到消息了。回去好好睡一覺,重回自己的生活吧。”
她低著頭,沉默不語。
陸為名也沒有再說話,兩人的沉默使得車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車停了下來,蘇小小知道她該下車了。
沉默著推開車門,卻看到那熟悉的醫(yī)院大樓。
她以為陸為名會把她送回家。
看出她的疑問,陸為名解釋說,“你一定想回來陪小佳吧。”
呵呵,還真是了解她。
蘇小小一只腳邁出了車,愣了一下,回過頭對他說,“陸叔叔,我可以重回自己的生活,但葉國賢,他的妻子,他的兒女,還有永盛居廢墟下的那幾百個人,他們都回不去了——永遠。”
陸為名的笑容瞬間僵住,漸漸變得沉重,目光也隨之沉入海底。
“陸叔叔……”
她的聲音聽起來又悲涼,又失望。陸為名緩緩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
“永盛居的豆腐渣工程,和你無關(guān)。放火燒毀證據(jù),并雇兇殺人滅口的人,也不是你,對不對?”
她問出這個問題,腦子清楚的人都只會回答她“不是”,無論這到底是不是實話。
但蘇小小只想聽他親口說出這兩個字,仿佛這樣她就會相信他——她愿意相信他。
然而,陸為名卻沒有說話,目光又沉了下去。
那一瞬間,蘇小小看到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自責(zé)。
她的眼睛漸漸發(fā)脹,終究來不及等到他的答復(fù),蘇小小失望的下了車。
走上醫(yī)院大門前的臺階,身后傳來引擎的轟鳴,漸漸向遠方駛?cè)ァ?
眼淚在這一刻落了下來。
回到陸小佳的病房前,她遇到了宋思明。
他本來作為嫌疑人被扣在警局的,看來隨著案子的暫時結(jié)案,他倒是提前恢復(fù)了自由。
“小小,你怎么了?”
蘇小小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哽咽著說,“沒事,真的。”
“你每次刻意說‘真的’,那就一定是假話。”
她低下頭,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別管了,求你了。”
宋思明從沒見過蘇小小這副神情,一向樂觀要強的她,居然也有被擊倒的時候。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也不忍去問,但他知道,這一定是她最艱難的時刻。
“如果你想找人說說話,可以和小佳聊聊——她已經(jīng)度過危險期,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但你可以進去看看她了。”
這真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蘇小小由衷的說了聲“謝謝”。
這聲謝既是對他告知這個好消息,也是對他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宋思明沒有再說,將鼓勵的話語通過他的大手,拍在了她的肩上,隨后與她擦肩離去。
蘇小小輕輕的打開房門,像是怕吵醒床上的人,盡管她現(xiàn)在根本醒不過來。
她慢慢走進病房,又緩緩拿過一張椅子來,坐在床邊,每一個動作都沉重?zé)o比,像一個身心俱疲的老人。
陸小佳仍帶著呼吸器,神態(tài)安詳?shù)木拖袷窃诔了校慌缘臋C器上,原本不安的線條也變得平緩。
蘇小小不知該怎么和她說,難道要告訴她,她的父親是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讍幔?
她握住了陸小佳的手,觸碰的一瞬間,再也忍不住,將腦袋埋在床沿,大聲哭了出來。
情緒的崩潰通常只在一瞬間,就像充滿可燃氣體的器皿,只需一點點小火花,就可以引發(fā)驚天動地的爆炸。
小虎靜靜的蹲在床頭,安穩(wěn)的趴著,不發(fā)一言。
夜君依舊站在她的肩頭,表情凝重的看著她。
“也許你不必這么糾結(jié),你的陸叔叔不一定是兇手。”
夜君的安慰沒起到什么作用,剛剛陸為名的表情,就和他親口承認沒什么區(qū)別。
聽她還在止不住的哭,夜君實在受不了,重重的伸手在她的腦袋上彈了個腦瓜崩。
雖然他人小,但力氣可不是一般的大,這一彈痛的她立刻直起了身子,大聲斥責(zé)道,“干什么啊!好痛啊!”
剛剛還在崩潰的大哭,此時罵出來的話也是帶著不小的抽搐。
夜君落在床上,抱著胳膊看著她,“現(xiàn)在他又沒有被定罪,你在這哭成這樣算什么?就像那天晚上一樣,白白的大哭一場,結(jié)果第二天就得到了顧問的身份,你說你虧不虧?”
想起那一晚,她的確是白哭了。
可是情況根本不一樣啊。
她抹著淚水,哽咽的說,“你覺得陸叔叔不是兇手?為什么這么肯定?”
夜君愣了一下,含糊其辭的說,“我猜的。”
“騙人。我感覺,你肯定知道什么。”
夜君的表情明顯抽搐了一下,隨后煞有介事的說,“因為兇手是帶有‘貪婪’原罪的惡人,我既然要收集原罪,自然能看得出來,那個姓陸的身上,沒有‘貪婪’。”
這個理由倒還算靠譜,蘇小小也漸漸看到了希望。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拿起床頭果籃里的一只橘子,又從床頭柜里取出了一支筆。
她突然的動作讓小虎一頭霧水,“你干嘛呢?”
她沒有說話,而是用筆在橘子上寫下了一行字。
“希望陸叔叔不是兇手?”小虎隨著她寫字的進度,一一念了出來,然后見她開始剝橘子,便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嚯,這么幼稚的事你也干得出來?”
蘇小小抽了抽鼻子,帶著些許哭腔說,“你懂什么,這是惡魔一族的祈愿儀式。”
夜君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發(fā)奇想,又想起了那個儀式,不由得哭笑不得。
小虎不屑的撇了夜君一眼,“這明顯是騙小孩的玩意,你也信?”
話音剛落,便收到了夜君那如刀的眼神。
破天荒的,小虎沒有回擊夜君,而是自知失言的捂住了嘴。
現(xiàn)在的蘇小小最需要的就是安慰,而它的確是多嘴了。
剝開橘子,蘇小小一口塞進了嘴里。
隨著她的臉上出現(xiàn)大幅度的咀嚼動作,殘留的最后一滴淚水也隨之滑向她的下巴,滴落在了陸小佳的手上。
同時,陸小佳的手像是感受到了這一滴冰冷的淚水,微微抽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