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絞著手指頭：“我知道我的使命，身在相國府裡，那就該爲(wèi)相國府的榮寵努力，可誰叫我遇見了他。既然不能爲(wèi)相國府犧牲，那至少，也不要連累了相國府纔好。”

要是真的讓相國府在京城成了笑話，擡不起頭來，那她萬死也難辭其咎，還不如不嫁。

“那不嫁給趙公子嗎？”

“恩，若是不能兩全，那我寧願絞了頭髮去當(dāng)姑子去。”張婷的決心很大。

她正是因爲(wèi)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纔來找唐白的。

要是說玉碎瓦不全的做法，她並不是沒有，只要跟趙公子私會的時候，被人瞧見即可。

如此，趙家不得不娶她，相國府也不得不嫁。

畢竟，人命重要。

可是如此，兩家人都成了笑話，丟人。

她不能這麼做。

“我知道了。你不必操心，等著結(jié)果就行。”唐白還是那樣雲(yún)淡風(fēng)輕的笑，像是任何事情都難不倒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一般：“不出三天，就會有結(jié)果了。”

“你打算怎麼做？”張婷還是有些擔(dān)心：“需不需要我配合？”

“不用。”唐白掰著手指頭，見張婷是真的擔(dān)心，覺得耍弄人家小姑娘也不大好，這才起了和順的心思，笑著道：“過幾日進宮，你是不是也要去？”

“嗯，祖母已經(jīng)與我說了。”張婷真是好奇到了極點，她怎麼也想不到合適的辦法，怎麼唐白能夠如此篤定能成功呢？

只是見唐白一臉神秘的樣子，倒是信了幾分，神情鬆快了一些：“那要我如何謝你？”

“謝？”唐白沒想到這個事情，見張婷一臉認(rèn)真，倒是真有點事情，忙道：“既然如此，還真需要你幫忙。”

“去看看你祖父，問問他最近最頭疼的事情，是什麼？”唐白跟張婷坦誠：“我在相國府，總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若是一直吃閒飯，我自己也過意不去。若是能幫二老分憂，倒是心安理得了。”

張婷根本不用她解釋，對她很是信任：“好，我過幾天告訴你。”

“恩。”唐白點頭，又對張婷說道：“雖然不用你，不過那日去皇宮，倒是要借你的丫鬟一用。”

張婷回頭看了一眼隨侍丫鬟瑤兒，答應(yīng)了。

進宮的時間說到就到，相國夫人又是浩浩蕩蕩帶著一羣女眷去了皇宮。

唐白到了以後才發(fā)覺，基本上整個京城的達(dá)官顯貴，皇親國戚家的女眷都在這兒了。

不少出嫁女跟著夫家的婆婆過來，然後碰上孃家的母親和嫂子，熱絡(luò)的敘舊，更像是茶話會。

直到午時三刻，碩風(fēng)族的族王攜著妻女才盛裝而出。

按照規(guī)制，他們早上拜見了皇上和皇后，獻(xiàn)上了貢品。

中午，因皇上生病，大皇子代替皇上招待他們。

下午，皇后代表後宮，招待族後和小公主。

唐白見過的苗寨的奇風(fēng)異俗，因此當(dāng)看到額頭上綁著尖銳的狼牙，臉上畫著油墨重彩等五顏六色的圖騰的碩風(fēng)族人時，並不覺得奇怪。

滿堂的夫人小姐們也是訓(xùn)練有素，儘管心裡都震驚加奇異，但是面上儘量控制，波瀾不驚。

族王將妻女送到這裡，與相國夫人等身份顯赫，有封號的誥命夫人們問候了一句，便去參與大皇子他們安排的狩獵活動。

族後名喚敏敏多額，小公主年芳十四，名叫麼娜。

一整套繁瑣的禮節(jié)下來，唐白已經(jīng)是腰痠背痛，終於等到皇后請她們聽?wèi)虻沫h(huán)節(jié)。

一般聽?wèi)颍际且?guī)矩坐著的，但是若是你要尿尿或者什麼的，就可以打個招呼，稍微自由活動一下。

唐白滿心都是想著張婷的事情，因此戲唱了沒一半，就讓宮女帶她去恭所，這面，又讓阿竹盯著三公主的侍女小鹿。

等到小鹿聽三公主的命令要出來取東西時，張婷的丫鬟便與阿竹在角落裡閒聊，聲音不大不小，偏巧讓小鹿聽見。

“怎麼辦？聽老爺?shù)囊馑迹且覀兗倚〗慵藿o顧世子的。”瑤兒對阿竹說道，聲音裡很是著急：“可是，我家小姐中意的是趙公子。”

“那也沒辦法，相國大人想拉攏永定侯的話，那聯(lián)姻是最好的辦法。況且，永定侯世子忠於皇上，不僅相國大人想要，聽我家小姐說，大皇子也想要呢。你就好好的幫你家小姐繡嫁妝吧。”阿竹勸道。

就這麼兩句話，阿竹和瑤兒車軲轆來回練習(xí)了兩三天，纔算說的順溜和自然。

小鹿聽見，心裡砰砰砰的直跳，面上卻不顯，像是沒聽見一般，匆匆走了。

瑤兒見她走了，有些懷疑：“這能行？”

放心吧。阿竹笑著道:“這件事情，要是三公主都辦不成，那別人就休想辦成了。”

相國大人一直對顧少鈞是拉攏的態(tài)度，雖然顧少鈞不站隊，但是並沒有對他怎麼樣，反而在不少時候都有維護之意，大皇子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在顧少鈞自己提出要去川都的時候，爽快答應(yīng)。

既然不能爲(wèi)他所用，那麼將他遠(yuǎn)遠(yuǎn)調(diào)離權(quán)力中心也不錯。

可若是相國大人要用聯(lián)姻的手段拉攏顧少鈞的話，那就會有些棘手。

畢竟，張婷能嫁顧少鈞，算得上門當(dāng)戶對，讓大皇子那邊出個人嫁給顧少鈞，就有些因小失大。

三公主倒是很想，可惜這樁買賣，不管是皇后，還是大皇子看來，都不劃算。

顧少鈞是要拉攏，要賠上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還是省省吧。

更何況，中間還隔著那樣的一樁事情。

唐白情知三公主既不會讓顧少鈞娶張婷，皇后也絕計不會讓三公主嫁給顧少鈞的。

因此纔想出這個辦法。

事情完成，阿竹拍拍手，見唐白又回到座位上，裝作大家閨秀一樣聽?wèi)颍Ｗ杂X得她家小姐又聰明又可愛。

一位頗有身份的公公，帶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她身旁經(jīng)過，阿竹覺得有些眼熟。

待再看時，那男人已經(jīng)跟隨公公徑直走向皇后，跪地行禮，再然後起身，隨後族後敏敏多額先走了，留下小公主麼娜，那男人目不斜視，就坐在皇后賜的矮凳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等候戲聽完。

不少人也都看見了，覺得奇怪。畢竟後宮，尋常男子不得入內(nèi)，因此一時之間，人羣有些騷動。

但是皇后沒有發(fā)話，男子也沒有異動，加上男子是坐在麼娜旁邊，與皇后一排，背對著所有人。

第二排的人跟皇后已經(jīng)隔了兩個臺階那麼遠(yuǎn)，更是看不清什麼。

於是漸漸的，又都被“吱吱呀呀”的唱戲聲吸引過去。

阿竹想看清楚男人長什麼樣，可是怎麼都無法靠近皇后那邊，只得作罷。

一齣戲唱完，敏敏多額又回來，那男人就從邊上的通道走了。

阿竹只快步跟上，卻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一個背影，漸漸消失。

她急得只跳腳，見唐白跟隨人羣散開，忙湊近了道：“小姐，我好像瞧見大少爺了！”

唐白只聽的心跳加快，一句話生怕漏掉半拍，忙拉住阿竹讓到一邊，以免擋了其他命婦的道路：“你說看見了誰？”

“大少爺？”

“真看見了？”唐白心裡按耐不住的狂喜。

“奴婢不敢確定，只看見背影，他換了裝束，可是那走路的姿勢，卻是大少爺沒錯的。”阿竹仔細(xì)回想剛纔她的激動之處，肯定的點點頭。

唐白麪色潮紅，跟阿竹一樣激動起來：“他去哪兒了？”

“就是剛纔過來叫走了族後，留在麼娜公主旁邊充當(dāng)翻譯，跟皇后娘娘交流的那個男人。”阿竹說道。

唐白仔細(xì)回想，卻發(fā)覺自己未能留意。

當(dāng)時，大家都知道那男人進來，肯定是有急事，因此族後敏敏多額聽了以後，立刻就走了。想必是小公主單獨留在這裡又有些陌生，語言也不通，帶著的侍女都是碩風(fēng)族的人，不會說京話，因此那男人留下來照顧麼娜小公主。

入鄉(xiāng)雖然隨俗，但是這種特殊情況是可以通融的，相比於其他夫人和小姐竊竊私語，坐立不安，唐白很是淡定，根本就沒有把心思放在這小插曲上面。

兩個人正說著呢，張雨薇出現(xiàn)在唐白麪前，許是受了相國夫人的教訓(xùn)，她已經(jīng)很少對唐白出手陷害，但是冷言冷語譏諷兩句，卻還是忍不住的。

“大家都走了，你還不走，是準(zhǔn)備留下來參加宴會嗎？”張雨薇翻個白眼，戲謔的瞧著唐白：“可惜啊，你的身份還夠不上。”

聽完戲以後還有一場小型的歌舞宴會，不像戲臺這樣地方寬敞，是在皇宮裡的清涼殿，只有封了誥命的夫人們，纔有資格坐上宴席，陪伴皇后娘娘和族後、小公主欣賞美妙的歌舞表演。

張雨薇雖然嘲諷唐白，但是她也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但是她身爲(wèi)英國公府的兒媳婦，自當(dāng)要妥帖伺候英國公夫人，贏得了站在英國公夫人身後的資格，這個資格，也是宋妙人主動放棄的。

相國府來了那麼多女眷，不用想，也知道站在身後伺候相國夫人的，該是嫡長媳蒙氏纔對。

張雨薇見唐白故意落在人後，以爲(wèi)她想要搏出位，吸引眼球，特此過來譏諷。

唐白不欲理她。相國夫人給她通過氣，說張雨薇不懂事，叫她別一般見識。

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碧玉姑姑過來，對唐白笑著說道：“夫人叫您跟著進去呢。”

唐白愣住了，張雨薇也愣住了。

瞬間，張雨薇的臉變紅了，隨後變青。

她纔剛奚落完呢，這打臉也打得太快了吧。

唐白還想拒絕，碧玉姑姑已經(jīng)在催了。

唐白只好按耐住想去找那個男人的想法，跟阿竹示意一下，讓她先去尋找，自己跟著碧玉姑姑進了宮殿。

張雨薇冷哼一聲，不滿的在後面跟上。

清涼殿氣勢恢宏，裡面早已經(jīng)佈置妥當(dāng)，一溜煙排開的小桌子上面，擺著各式珍饈佳餚。

京城的達(dá)官貴人那麼多，有一品誥命的京官夫人，也不過是六個，剩下的六張桌子，是給三公主、還有大皇子妃，四皇子妃等人安排的。

皇后自然是坐在高位，身旁的族後桌子微微靠後，示意臣服的意思。

待六皇子進了殿，這場演出前的準(zhǔn)備纔算是做完了。

皇后手微擡，絲竹管絃就開始奏起來。

唐白這才明白，爲(wèi)何相國夫人沒有讓蒙氏跟著，反而換了自己來。

因爲(wèi)她一早就知道，六皇子會參宴呢。

唐白朝六皇子望過去，就見麼娜也望著六皇子。

唐白心裡咯噔一聲，這才明白所有的意味來。

這哪裡是歌舞表演，簡直就是給麼娜和六皇子安排的相親大會。

畢竟，滿朝裡，合適的人選，只有未婚的六皇子。

更或者，不知道是不是像大皇子納側(cè)妃那樣，讓六皇子成親，是爲(wèi)了給皇上衝喜。

畢竟，碩風(fēng)族在漠北，勢力雖然領(lǐng)頭，但是漠北像這樣的族羣有八個，跟中原的兵力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皇后如此積極牽線搭橋，只怕也是存了這種心思。

與其日後讓六皇子娶哪個手握重權(quán)的官員的女兒，倒不是這個麼娜當(dāng)六皇妃。勢力不算大，又可以籠絡(luò)漠北的族羣。

瞧著，是大皇子和皇后，對兄弟不設(shè)防，反而主動爲(wèi)兄弟的終生大事操心。

實際上，這種安排，對大皇子來說，真是裡子面子都有了。

族王的女兒嫁給了六皇子，大皇子倒是誠意滿滿的表示了一番。

如此，一場歌舞，唐白看得是索然無味。

心裡對六皇子也是充滿了悲憫。

誰人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下啊，誰都逃不脫。

當(dāng)然，這也只是唐白一廂情願的想法，她不是沒抱著另外一種想法。

就是阿竹那句“誰人不想當(dāng)皇帝”。

倘若六皇子的確是對九五之尊的位置有打算，那麼，他就不會娶麼娜的。

她能做的，也只是靜觀其變而已。

一場表演看到傍晚，陸陸續(xù)續(xù)告辭回去。

相國夫人既然打定主意要讓唐白和六皇子多接觸，便謊稱年紀(jì)大了身體不舒服，在偏殿裡面歇息。

唐白走出偏殿，瞧見皇后正拉著六皇子和麼娜說話。

一旁的侍衛(wèi)過來，跟六皇子說了幾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