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芽也講出她的顧慮,就是關于在哪里賣的問題,“陳叔,我后面的話說出來,您老可別介意。”
陳掌柜剝板栗正剝的興起,還想著讓小二端給客人們嘗嘗,忽然見到麥芽嚴肅起來,便笑著道:“丫頭,我啥時候跟你們生過氣啦?你啊,就是心眼多,有啥話說直說吧,叔要是小心眼的人,哪里還能做生意。”為商者,最忌諱容不得事,容不得人,空不得失敗。像那宏有成,不就是因為心眼小,氣量小,才把好端端的生意給擠兌黃了嗎?他若是真想把生意往好了做,肯禮賢下士,肯聽人勸,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也不想把事往絕了去做。
麥芽笑了笑,才道:“叔,我們是想著,您開飯館這樣忙,而且往后,我們村里要往外賣的山貨會越來越多,我們就想著能不能找一條穩定的路子,當然了,以后我要是琢磨出啥好菜,一定不會忘了您,咱們的生意還是要做的。”
冬生也幫襯著道:“陳叔,您對我們的好,那我們是打心里的感激,我娘在家也說了,當初要是沒有您,我們也沒有今天,所以,還請您千萬別怪我們!”
陳掌柜在他們兄妹臉上來回看了一陣,表情高深莫測,“你們……都說完啦?”
麥芽一時沒瞧清他的臉色,也不曉得他這樣問是啥意思,看了哥哥一眼,發覺哥哥像是有點擔心,正要開口時,只聽陳掌柜忽然又道:“你們這兩個小娃,把陳叔我當成啥人了?別說你們現在提了,就算你們不提,我也準備給你們找個穩妥的地方賣貨,我這里只能賣熟菜,那些生的貨,總不能都在這里賣,先前你們拿來的黃鱔,弄的店里腥的很,客人都埋怨了,實在不能再繼續擺了。”
麥芽沒想到陳掌柜居然跟她想到一塊去了,他這店要想把生意做好,的確不能像之前那樣,把鹵肉還有其他東西都擺在門口賣,那樣的話,就成了小攤販,哪里能上得了檔次。而且他若是想專營酒樓生意,必須得有所舍棄。
看著陳掌柜不像是特意安慰他們,麥芽心里總算放下了,“陳叔,謝謝您一直替我們著想。”
陳掌柜直擺手,“謝個啥?我要是沒有你的幫忙,這生意哪有現在這樣好,咱心里都明白,就不用說的那樣明白了,快些吃菜吧,等吃完了再去想找店鋪的事。”
他家的菜品種確實多了不少,而且在原先的基礎上,還做了改良,光是瞧著外面客人如云的涌進來,就曉得他現在的生意的確上了正規。
麥芽他們吃飯的時候,陳掌柜又出去忙活其他客人。
過了會,小二把煮好的草藥端了來,還特意拿了一盤蜜餞,給她們就著喝藥。
冬生對小二道了謝,又忙著給小花跟大花兩個把藥喂了,她倆一聞見苦味十足的藥湯,又是皺鼻,又是捂嘴的,但看見有蜜餞吃的份上,捏著鼻子一人灌了一碗。
她們一喝完,麥芽便趕緊給她倆嘴里包了顆糖,這才緩解了嘴里的苦味,否則都有可能再吐出來。
麥芽道:“這剩下的蜜餞,都給她倆帶著,免得她們回去了,又不想吃藥。”
小花嘴里含著蜜餞,半天都舍不得咽下去,聽見以后還有蜜餞吃,樂的也顧不上苦了,歡呼道:“哦哦,明天還有蜜餞吃,麥芽姐姐,我晚上還要喝藥!”
大花年紀大一些,雖然心思跟妹妹的一樣,但卻不敢直接說出來。
二妞對她倆道:“就沖你倆喝藥這樣聽話,待會我再去買些花生糖,也算我慰勞你倆了。”
小花高興的連蹦帶跳,拍著叫好。
麥芽趕忙攔住她,“剛喝完藥,別亂動,歇一會再說!”
幾個人吃過飯,因為陳掌柜還沒忙好,二妞便提議先去她哥哥那里看看,她也好久沒進縣城了,不曉得哥哥當學徒的那家店怎么樣了。
反正時間也還早,而且大花跟小花喝了藥,沒過一會,就昏昏欲睡。他們吃飯的雅間里,有一張可以容人躺下休息的軟榻。麥芽便將她倆放在榻上,一人睡一頭,先讓她倆睡一會,這里也暖和,不怕她們凍著。又跟小二說了,讓他過會上來瞧一眼。小二自然是沒二話的,揮手示意他們走吧,他也跟著一塊出去,然后把雅間的門上了,并小聲的叫他們放心,現在客人都在吃飯,也不會再有新來的客人,不會有人上來。
麥芽他們出了陳記酒樓,二妞便興奮的拉著她,一路往東去了。沒走兩步,就叫嚷著喘不上氣,冬生還以為她也病了,但二妞只是揉著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麥芽笑道:“她壯的跟小牛犢子似的,哪里會生病,頂多只是撐死而已!”
二妞氣的揚起粉拳,打了她一下,噘著嘴道:“好啊,你現在也學會講笑話了,還愛拿我說事,膽子可真不小啊!”她說著,便賊賊的把手指放在嘴邊哈氣。
“別鬧,這里是大街上呢,被人瞧見像什么樣子,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二妞大人饒命好不?”若說現在有什么能讓麥芽害怕的,恐怕就屬怕癢了,瞧著二妞的動作,下一秒就準備撓她了,她怎能不求饒。
二妞也曉得是在大街,所以她只是嚇唬她而已,并沒有真的下手。不過,聽著麥芽求饒的話,她心里還是很美的。
她倆走在前面,嘻嘻哈哈的說笑。連冬生都有些看不下去,本想出聲提醒妹妹,別那么大聲的,可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能開口。
好在黃大全所在的地方并不遠,往東走,轉個彎就到了。
二妞指著一處不大的店面,興奮的叫道:“你們看,那兒就是我哥哥現在做工的地方,以前他都不在這里,現在換了個店,比以前的小好多哦,賣的東西也少了很多。”
冬生才剛跟孫夫子識字,所以他并不認得門匾上寫的幾個大字,只有中間一個云字他認得。
瞧他用手指晃了半天,沒念出名字來,二妞急了,“哎呀,這里叫祥云雜貨鋪,就這幾個字你都不認識,還不如我呢!我哥就給我講了一遍,我就記住了!”
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樣,麥芽笑著調侃道:“是哦,你只記得住名字,并不是記得哪個字,不然你告訴我,哪個是祥,哪個是云哪!”
二妞被她講的嗆住了,小臉一扭,“哼,我就是知道,但我不想告訴你,走啦,快跟我進去!”
麥芽被她大力的拖進店里,二妞勁大,她要是走慢幾步,胳膊都要給她扯斷了。
黃大全正在店里埋頭清點貨物,聽見有腳步聲進來,就以為是客人來了,隨口就是一句話,“客官,您要點什么?”
二妞笑嘻嘻的放在麥芽,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后,突然大喊一聲,“哥!”她這一嗓子,要是再貼近些,只怕要把黃大全耳朵震聾了。
即使沒有震聾,也害的黃大全把紙筆都掉在地上,要不是二妞及時拉住他,只怕他人也要坐到地上去了。
只見他捂著胸口,哀叫道:“死丫頭,你叫那么大聲,是想把我嚇死呢,沒看見我正清點東西,要是算錯了,又得再重新算一遍!”
二妞干笑著拍拍他的背,“我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歡嘛,誰知道你膽子還是這樣小,你先別急著罵我,今兒可不是我一個人來的,我陪著冬生哥他們一起來的。”
其實黃大全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瞧見麥芽跟冬生笑意盈盈的站在那。他趕緊站好,整了整衣服,歉意道:“你們別介意,我跟二妞從小鬧慣了,你們快進來坐。”
他將麥芽他們讓進店里,其實也沒處可坐,因為這間店面實在小的很,到處堆滿了農具,還有生活用品一燈類的東西,大到籮筐竹扁,小到縫衣針,線團,幾乎什么都賣。加上空間小,四周都堆滿了。房間正中央還放著個柜臺,有半人多高,柜臺后面是一排架子,上面也擺著東西。
黃大全努力想清出一塊地方,可試了半天,就找到一把像樣的椅子,“真是對不住你們,這店實在太小了,老板又急著要我把貨物全都清點好,所以亂的很。”
冬生道:“沒關系,我們就是來看看你,之前進縣城都沒能到你店里來一趟,這回要不是二妞帶著,我們都不曉得你要到家店干活了。”
麥芽卻注意他剛才講的話,“大全哥,你說這家店的老板要你清點貨物,好好的做生意,為啥要把貨物點清?”
“哦,是這樣的,我們老板昨兒才接到消息,他老家父母親病重,讓他趕快回去,他本來也不是我們這邊的人,老婆孩子也不在這里,所以就想著盡快把店里的東西整理出來,再將店盤出去,他回去之后,也不打算來了,”黃大全臉色有些落寞。
二妞聽了他的話,也難得露出擔憂的神色,因為老板要走,就意味著他哥哥就得失業,雖然他做學徒掙的錢不多,但好歹也是一份差事。在鄉下人的觀點里,能到縣城里謀一份差事,那是相當不容易的。若是再想回家種田,就會叫人瞧不起,除非衣錦還鄉。所以,黃大全現在即使想回家種地,都是比較困難了。
冬生也替他著急了,不過他只將擔憂放在心里,面上卻是笑著的,“大全,憑著你的口才跟能耐,還怕找不到事做嗎?”
黃大全苦笑連連,“沒事,反正我們老板也說了,要是新店主同意,我還以繼續在這兒干,開店做生意,總要雇傭伙計的,不是嗎?”
誰都聽出,他講的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話,這種可能性的確是有,但誰又能知道別人要開什么店,有沒有自帶的伙計。
麥芽一直在聽著他們講話,她的想法卻跟他們不同,而且是很強烈的不同,也許這就是上天給他們的另一個契機呢?想到這里,她認真的看著黃大全,“大全哥,你有沒有想過,要把這家店盤下來,然后自己來經營,自己做老板?”
她這幾句話一出,站在店里的幾個人都聽傻了。
二妞是不懂她在講什么,冬生則是被妹妹的話驚呆了,只覺得妹妹的想法真大膽。唯有黃大全,在震驚之余,臉上盡是無奈,“麥芽妹子,能開店做老板,那是我一輩子的愿望,可是想歸想,哪有那么容易實現,我沒這個能力,我爹娘他們也沒有,所以……”
“大全哥,你知道我們今天進城是要干嘛的嗎?”想到日后能有專門的山貨銷售點,麥芽內心有點小激動呢,說話都有些急了。她詳細的把自己的想法,以及賣板栗,甚至以后種出果樹了,賣山貨的想法統統都哪他講一了遍。
黃大全聽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味,不敢置信道:“你……你是真的……要我盤下這家店,以后再專門賣我們村的山貨?”
麥芽使勁點頭,冬生這會也明白了妹妹的想法,也確實如她所言,既然現成的找不到,那就自己干。黃大全為人雖然喜歡精打細算,但為人還是可以的,并不是那種心胸狹窄之人,再者說,他在縣城都待了那么多年,對這里十分熟悉,有他在這里賣貨,的確是最上等的辦法。
能夠有自己的店鋪,那是黃大全人生最大的目標,也是最大的愿望,此刻被提及,就像有人在他心里放了把火,此刻從里到外,燒得他熱血沸騰,可是熱血過后,當下最緊要的問題卻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他的沸騰。
他猶豫道:“你們想的,我都明白,可要真說到盤下一家店,哪是這樣容易的事,別看這家店面小,可位置極好,只怕價錢也不便宜。”
二妞也跟著擔心起來,“我是不懂你們在說什么,我只知道我爹一下子可拿不出這么些錢來給哥哥開店,雖然我也想讓哥哥能早日出頭,但是目前來看,好像不行呢!”
冬生這時也沒了主意,麥芽瞧著他們幾人的臉色,好像都挺凝重的,她噗嗤笑了,“瞧把你們嚇的,他一個人拿不出錢,不是還有我們嘛,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光我們一家湊不齊攬店面的錢,咱就再多找幾家,咱比例算錢,這錢呢也不用還,以后每年算一次賬,再分紅,說白了,就是我們往這店里投錢,以后賺了錢,咱們按著出錢的多少,給大家分紅,大全哥,我這樣講,你能明白不?”
他會明白才怪,“你等等,讓我想想,你講的太快了,我一時沒聽懂,”黃大全干脆蹲在地上,抓耳撓腮了好半天。
二妞這會對麥芽可謂是崇拜壞了,也不曉得她這些主意是咋想出來的。麥芽轉頭,瞧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羞澀的笑道:“你可別這樣看我,我也是瞎想出來的,凡事都要多琢磨嘛,老話不是說過,一家有難,百家幫嘛,大全哥現在的情形也是,他一人盤不下店,那咱們就幫著他一起將店盤下來,我想著他一時也還不上錢,所以干脆按著每年利潤的多少,給咱分紅,就當也是咱們跟著你一起開店,這不就成了嗎?”
黃大全終于想通了,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骨子里就有股闖進,眼見麥芽把話講的這樣明了,他自然曉得該怎么做了,“等老板回來,我就找機會先試試他的底,看他打算把店以多少的價錢盤出去,我們老板人還是不錯的,就算知道是我要盤下他的店,他不會拿我的價,等我知道底了,就立馬回去找你們商議,麥芽,你看這樣行嗎?”他沒有跟冬生商量的意思,卻只跟麥芽講,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各自心里都清楚,麥芽這小丫頭,可不簡單哪!
麥芽臉上始終笑瞇瞇的,并沒有緊張的感覺,“當然行啦,等你問好了價,我們再一塊回去想辦法,雖然我家現錢不多,但是可以湊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你還怕事情辦不成嗎?再說了,等以后你的店開起來,不光對我們,就是對整個村子的人,都是有好處的,到時候只怕他們都爭著搶著要入股呢!”
黃大全聽她把未來描述的這樣美好,也跟著呵呵直笑,只是他沒聽懂入股這個詞,傻傻的問道:“呃……啥叫入股?”
麥芽捂著嘴笑,轉個彎解釋道:“不就是像咱們現在一樣嗎?把盤店的錢分成一股一股,你一股來,我一股,不就叫入股嗎?”
眾人被她調皮的解釋逗笑了。
正說著話,這家店的老板回來了,一看店里站了三個人,還以為他們是來買東西的,忙客氣的招呼他們。
冬生對黃大全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他們先走了,回頭再聯絡,他也把帶來的板栗,放在一邊的柜子上,對黃大全指了指,叫他也嘗嘗。
等他們都走了,黃大全深吸幾口氣,醞釀了下措辭,準備跟老板談談。
從雜貨鋪子出來,麥芽長長的舒了口氣,“哥,鋪子的事,算是解決了,下午回去,咱就要招呼人上山撿板栗了,我要好好拜托老天爺,這幾天可千萬別下雨。”
二妞不禁笑道:“你要誠心拜,不如去廟里燒香,在這里光說話沒行動的,那咋行!”
麥芽樂呵呵的把小臉一仰,說道:“都說心誠則靈,只要我心是誠的,在哪拜都一樣,要是心不誠,就算到廟里守著菩薩,也是得不到福報滴,不是有那么句話,叫處處有佛,處處無佛,有心既是佛,無心也是佛,總之啊,神佛之事不可說,也說不得!”
二妞被她講的云里霧里的,納悶的眨了眨眼睛,“你這是講的啥話,我咋一句都聽不懂呢,咦?不對啊,我咋覺著你從雜貨鋪子出來之后,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壞了,你不是也染上風寒,被燒糊涂了吧?”說著,她還真上手去試她的額頭。
麥芽打掉她的手,怪嗔道:“我不是燒糊涂,我是興奮的,你知道以前我們是怎么賣土產的嗎?”
二妞還是聽不懂,咋剛剛還在說佛啊佛的,現在又立馬繞回賣東西了。
冬生卻聽的明了,他一直走在妹妹身后,把她講的話,聽了個全,他接下妹妹的話,說道:“以前咱們都是挑著擔,天沒亮就得起來,然后趕進以縣城早市上去賣,要是趕上刮風下雨,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而且咱們也不了解行情,有時東西都被賤賣了,虧本不說,還白忙一場。”
“哥哥說的真對,”麥芽笑容滿面的回頭看著哥哥,“以后咱有了自己的店鋪,村里人收的東西,都能拿到這里賣,他們再也不用跑那么遠的路,而且價格也能得到保證,你們說,這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冬生由衷的稱贊妹妹,“還是你想的多,要不然我們哪里想得出這樣的點子,”但他也有他的擔憂,“只是萬一賣的不好,豈不是要叫大全兄弟賠本了嗎?”
麥芽糾正他,“不是他賠本,是我們都會賠本,但是,這樣的情況絕不會發生的,光是咱們的貨,就擺在那,你還愁著沒有路子嗎?行了哥,還是快些把小花跟大花接上,現在都已經是下午了,再不回去,林大姑就得等急了。”
冬生一拍腦袋,“對哦,我差點把林大姑給忘了,是不能再耽擱,這就準備回家了。”
二妞悶悶的跟在他們身后,這兩個人講起正事來,她完全插不上嘴。算了,回家就回家吧,反正這也不是她要愁的事情。
在陳掌柜那接了大花跟小花之后,便準備走了。
麥芽摸著她倆身上都出了好些汗,燒也退了,不過因為草藥的作用,她倆還在睡,也沒醒。冬生跟二妞便一人抱一個,把她倆抱到驢車上,陳掌柜還讓小二送了個厚毛毯過來,給她倆蓋上。因為怕她倆再出汗,麥芽便把毛毯給她倆連頭也蒙上,毛毯子比較硬,所以不會悶著他們。
回程的時候,天陰了下來,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但初冬的天氣就是如此,經常烏陰一大片。
路過糕餅店的時候,二妞還真跑下去買了不少的甜餅,還有酥糖做的脆餅,有不老少呢!
麥芽也在路過布莊的時候,扯了些花布,想著回去做被套,另外又買了些針線啥的。買好了東西,冬生便趕著驢車,拉著他們出城了。雖然看著不像要下雨,但還是早些回去為妙,這兩個娃可不能再淋雨。
他趕車趕的有些快,驢車一拉快,人坐在上面就很顛了,加上出了城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顛起來,能把人顛飛了。二妞中午吃的多,幾下一顛,就有些受不住了,干脆從驢車上跳下來,自己走。
她下去了,麥芽可不能下去,她得照顧著大花跟小花。她們被車子一顛,也醒了,趴在被窩里,吃著二妞給他們買來的甜食,倒也是不哭不鬧。
等他們急匆匆的趕回村子時,老遠就看見林大姑站在村口,焦急的往這邊望。
“娘!”小花瞅見她,脆生生的喊道。
林大姑忽然就松了口氣,看著他們越走越近。
麥芽對她笑了笑,“嬸,我們在縣城談事情耽擱了一會,叫您等急了吧?”
“沒事沒事,你們回來就好,”林大姑胖胖的身子擠到車邊,摸了摸兩個娃的額頭,發現涼涼的,就知道燒退了,心里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哎喲,太好了,她倆的燒終于退了,這回我可放心了。”
冬生把車速放慢了,好讓她們邊走邊講話。
麥芽道:“她倆燒雖然退了,但藥還是得繼續吃,大夫說了,冬病不治,到了春季容易復發,所以她倆這藥還要喝,二妞為了讓她倆能乖乖喝藥,還特地給她倆買了酥糖呢!”
林大姑對二妞滿面感激,“二妞啊,這話咋說的,都盡叫你花錢了,這可讓我咋感謝你們呀!”
二妞頭一次被林大姑夸贊,倒是臉紅了,摸了摸自己的長辮子,澀然的笑道:“這也沒啥,幾塊糖而已,又不是啥貴重的東西。”
麥芽也道:“就是,只要她倆的病能好,我們買些吃食給她們,還不是應該的嘛,哦對了,嬸,這銀子我得給你,這些藥總共就花了五十文,要不了這么多錢,你還是把錢拿回去吧!”她把林大姑給的錢都拿了出來,買藥的時候,她根本都沒動。
林大姑看著手里一分不少的銅錢,板起了臉,“你們這幾個娃,讓你們帶著大花她倆白跑這一趟,嬸就夠過意不去了,咱還能叫你們給藥錢呢!嬸雖然手頭不寬裕,可這幾十文錢還是拿得出,”不容他們拒絕,林大姑快速數了五十文錢遞給麥芽。本來還想多給,但又曉得她不會要,只得作罷。
她硬是把錢塞進麥芽懷里,麥芽拿著錢瞧了哥哥一眼,冬生對她點點頭,意思是讓她收下,畢竟林大姑也不想欠他們太多的人情。
冬生趕著馬車一路將她們送回了家,二妞也回了家。從林大姑家出來時,她一直念叨著,改天要去謝謝他們。
麥芽跟哥哥回了家,吹了一上午的風,她也覺著頭有點暈暈的。
田氏坐在家里洗豬大腸,李氏最近腿又疼了,整日只能在炕上坐著才好些,所以她也不大過來幫著田氏一塊干,這么些的豬大腸,洗起來可是費事的很,每回都要洗上老半天。
田氏瞧見他們回來,抬頭笑瞇瞇的道:“都回來啦!”
“嗯,剛回來,順道把大花跟小花送了回去,”到了家,冬生照顧驢子去了,麥芽本來是想休息的,可看見田氏還在忙,又哪里休息得了。于是便卷了袖子,搬了個小凳子,坐到另個盆的邊上。
田氏手里正搓洗著,一面抬頭問道:“大花她倆病看的咋樣了,要緊不?”
麥芽搖搖頭,“不要緊,她倆體質差,天氣一冷就容易生病,先前郎中開了藥,我們在陳掌柜那煎了一貼藥給她們服了,已經退燒了,不過回來之后還得接著喝藥,這些藥倒也不貴,整整六包的藥,才五十文錢,這次喝不完,還能留著下回傷風的時候再用呢!反正擱著也不會壞。”
田氏哦了一聲,“那是不貴。”
麥芽又道:“林大姑也沒要我們的錢,非得把錢還了我們。”
“她這人就是命苦了些,要說能干,她比娘還能干,可誰讓她攤上這么個苦命呢!”田氏想起林大姑的命,又想起自己的命,好像她也沒比林大姑好到哪兒去,只不過她現在兒女都大了,能幫襯著家里。而林大姑改嫁之后,年紀也不小,接連生了兩個女娃,還是緊挨著生的,帶著她倆咋能不累呢!
麥芽瞧她娘愁眉苦臉的,也跟著擔心起來,“娘,我聽說小花他爹好像快不行了,我今兒去她家的時候,都沒聽見動靜,之前她家也請了大夫過來瞧了瞧,聽說只怕熬不過今年冬天呢!”
這事田氏也曉得,村子就這么大,誰家有點事,不出一天就能傳遍了,“能再過個年,就算老天爺開恩了。”
聽著田氏越講,情緒越低落。麥芽連忙轉移話題,把他們跟黃大全商議的事情,跟田氏統統講了一遍,當然了,陳掌柜的意見還是很重要的。在田氏看來,幾個娃干事情,總歸不太穩妥,若是有個年長的人提點,或是認同,她心里就踏實些。
不過,即使如此,當她聽見要跟黃大全合伙盤下店鋪時,還是震驚不小。
“這盤下一個店得要多少錢哪,你們幾個膽子也太大了吧,不光是咱家出不起,就是你黃叔家,也拿不出這么些錢來呀!”
冬生伺候好了驢子,也過來幫她倆一塊洗豬下水,他對田氏道:“娘,麥芽不是都說了嗎,不是一家出錢,是咱們同家合伙出錢,到時候得了利,也是幾家人分著,等于咱們出錢,大全開店,當然了,他既然是出錢又出力,就得占大股,我們占小股,妹,我說的對不?”這是他在路上琢磨出來的,就跟他拾掇土地一樣,面積多的一塊,將來長出的莊稼就多。
“對,”麥芽覺得哥哥越加聰明了,很多事一點就通,她只說了個開頭,哥哥就能融會貫通
田氏看他們兄妹兩個一個鼻孔出氣,好笑的搖搖頭,“我是不懂這些,你們想做就去做吧,不過也去跟二妞他爹商量下,畢竟二妞明年要出嫁,要他們現在拿出錢來給大全盤店,只怕有些難度哩!”
麥芽點頭,“這我知道,我過會再去找元青哥商量下,我想讓他也入股,但是這撿板栗可不能再等了,今兒下午天都陰了,害我嚇的半死,那些落在地上的板栗,都得盡快撿回家,耽誤不得。”
這點田氏也同意,板栗的確是好東西,乘著沒下雨的時候,都撿些回來放在家里,退一萬步說,要是賣不掉的話,大不了過年留著家里吃,“待會把家里的事干完,我也去山上撿,芽啊,你就別去了,你留在家里燒飯,把豬食烀好,要不晚上叫你黃叔他們過來吃飯?”
“再等等吧,大全哥去跟老板談價錢了,等他來了,再一起商量也不遲,”麥芽道。
“那也成,趕緊干活吧,晚上得把這些豬大腸都燒好,不然明兒就沒有賣的了。”
傍晚的時候,田氏背上竹簍跟冬生一塊上山把撿板栗,正要出門,被站在村里的林翠娘瞧見了。
她們在家里反正也無事可做,便招呼著一塊往山上去撿,燒了自己家吃也行,于是乎,上山的人里中,又加了林氏跟黃氏,錢氏本來是要帶小娃的,今天錢滿倉在家,她便把小娃擱在家里,也跟著她們一塊往山上去了。這一大群老婆娘,吵吵鬧鬧的,只有冬生一個男娃走在前面,起初還不覺得有啥,但走的時間長了,才感覺別扭。
原因無二,是她們講的話題,叫他聽不下去,好在后來林虎也追來了,他閑在家里無事,叫林翠打發他上山來了。
他們鬧哄哄的上山了,麥芽就得燒一鍋的豬下水。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把兩頭豬仔吃的食烀出來。芋頭保存不易,其中有一些就容易爛,麥芽便將爛的挑出來,洗干凈之后放在鍋里烀熟,喂給豬吃,又去菜園子掰了老白菜梆子,加上玉米渣,在一塊煮。
田家的廚房在陰沉的冬日,又升起灰蒙蒙的煙霧。
小南瓜可能是嫌棄外面太冷,所以才又回了廚房,縮在灶臺后面的干草堆里,整天懶洋洋的,瞧見麥芽進來了,沖她喵了一聲,隨后又懶洋洋的躺了回去。
麥芽也不在教訓它,因為自從她讓哥哥不再給小南瓜留魚蝦之后,它夜里也學會自己捕食老鼠,不光是老鼠,連鳥蛋它都偷著吃。而且在外面跑的久了,這貓的性子火的很。至于小黑就比它好多了,性子溫馴的很,除了見著陌生人會咬之外,經常來田家的熟人,它對人家都十分的熱情。
當麥芽坐下灶下燒火時,小黑就蹲在一邊,搖著尾巴,看著她。
貓跟狗天生就是敵人,短暫的友好,不代表就真的能和平共處,小南瓜看著小黑坐到它的地盤,警告性的對它看了看,又喵喵的叫了幾聲。
小黑只當它是在對它友好呢,還湊上去用鼻子聞了聞。“喵!”小南瓜突然跳起來,豎起尾巴,擺出一副隨時備戰的姿勢。
小黑嚇了一跳,趕忙跳到麥芽身邊躲了起來,再不敢露頭。麥芽一邊燒火,一邊饒有興趣的看著它倆斗架,見小黑膽子這樣小,便調侃道:“瞧瞧你比它體積大多少,你咋能怕它呢!快去沖它吼兩聲,展現一下你的威風嘛!”
她講的起勁,可小黑哪聽懂她的話,反正就是不出來。
麥芽看它伸頭的模樣,禁止住呵呵笑起來。
從外面進來的李元青,聽見她一個人在廚房里傻笑,探進頭來,說道:“你在跟誰講話呢?”
“啊,元青哥,”正好火升起來了,她加了大柴,也不用看著,便從灶臺后面站起來,“你這會不忙了嗎?”
兩人走進院子,李元青道:“我中午來了一趟,見你沒回來,便又回去了,明兒要送的貨,我都弄好了。”
院子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盆,李元青二話不說,便收拾起來,把待會要燒的豬下水,用水桶裝著,拎到廚房去了。
隨后,又幫著她把院子灑水掃了一遍,把東西歸攏整齊。
等到忙完了之后,麥芽叫他坐下,給他泡了杯茶,又將今兒的事跟他原原本本的講了。
本來,她還以為李元青的反應跟冬生或是田氏差不多,要么驚訝,要么一知半解,可沒想到李元青比冬生理解還快,只聽麥芽講了一遍,稍加思索之后,便對她道:“這事可行,不過卻有幾個問題,”李元青難得的認真,“其一,既然要盤店面,就不能太小,大全干活的那家店,我之前去過,太小了,擺幾樣東西就擺滿了,要是咱們以后的山貨都往那里送,地方肯定是不夠,他家店鋪的隔壁,是個沒有門面的貨倉,要是能把那里一塊盤下來,地方就能擺開了,這其二嘛,店鋪要是開起來,光是他一個人,只怕忙不過來,咱們這里也沒人能去幫他,到時候只怕還得再雇個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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