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謝紅玉,那可真是走了大運,彭師爺家里沒有正妻室,頭幾年死了,娶了謝紅玉,那就是娶回去續弦的。
當初謝紅秀之所以不肯嫁給彭師爺,也是因為他年紀,人家年紀大歸大,可一點也不影響生育啊!謝紅玉嫁過去沒兩個月就懷上了,彭師爺中年得子,自然是喜不自勝,把謝紅玉當個寶貝似的供著,加之謝紅玉性子溫和,膽子也小,不像謝紅秀那火爆脾氣,所以深得彭師爺的憐惜。也就是前不久,她也生了,是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彭師爺正樂的準備給孩子辦滿月酒,還得大辦特辦。這下,謝紅玉正室的位子,可是穩穩的坐著了。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陳掌柜呵呵的笑道:“各人有各命,都是上天注定啊!”
李元青端起酒壺給陳掌柜把酒杯滿上,也道:“這話不錯,要是當初她們不換,只怕彭師爺也受不了謝紅秀的性子,沒幾個人能受得了。”
冬生又想起一事,“那天我經過村長家門口,聽見他跟謝老二在講賣地的事,看來這事是真的,他們真想賣地。”他講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李元青,那意思再明顯不過的了。
李元青聞言,心里也是一陣騷動,賣地啊!村里的能耕種的土地少,謝家擁有的土地就占了很大一站分,要是能把謝家的地一次性買來,以后想種啥就種啥,不用交租,也不用看他家的臉色。說實話,他們都想種地,看著莊稼成熟,看著沉甸甸的稻穗在田地里飄蕩,那種滿足感,是任何事都取代不了的。
冬生見他突然就不說話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啥,急的他直跺腳,又重復了一遍,“我說他家要賣地,你就沒啥想說的?”
麥芽看哥哥急的那樣,不免笑道:“哥,我知道你啥意思,我們這不都在想呢嗎?這事可不小,跟咱們買店面差不多。”其實她后面還有話沒說完,買店鋪那會是四家人合伙買一個,而且那會也正趕上冬天賣豬,不然哪來的幾十兩銀子。
雖說眼下也到了春收的時節,可是光靠那幾畝油菜籽,就想買地?呵,好像太不實際了一點。
陳掌柜看看冬生跟李元青愁眉不展的模樣,笑道:“你們想買地,那還不簡單,我出錢就好了,從去年我跟你們合作以來,酒樓也賺了不少,比我前三年在一塊掙的都多,反正那錢閑著也是閑著,我現在也沒那個心思再開別的店,不如拿來給你們買地。”
他話一說完,田氏急忙反對道:“這不行,我們買地,哪能用你的錢呢,這萬萬不行!”
陳掌柜臉一板,不高興了,“看你說的,啥叫我的錢,你們要實在不敢要,大不了這地就當做是我買的,我買來給你們種,利息你們也不用給了,以后我隔三差五的就來這里過上一段時間,只當我交房錢了。”說到最后,原本還不高興呢,到這會已是笑容滿面了。
不知道別人有沒有聽懂陳掌柜的話外之音,但麥芽是聽懂。這會他們要是執意不肯同意他的法子,就會顯和人得跟他見外,不把他當自家人,而且他不也說了嘛,以后會經常到田家來住,這就是后話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麥芽在桌子底下使勁踩了下哥哥跟李元青的腳,他倆之前沒明白,直到瞧著麥芽又是擠眼,又是挑眉的,這才慢慢回過味來
李元青道:“我看這主意行,陳叔買地,我們種,以后陳叔的伙食,我們都包了,以陳叔想來住多久都成,咱們給您單獨留一間屋子,就算要一直住下去,那都沒問題,咱們不就是一家人嘛!”他悄悄拐了下冬生。
冬生也忙道:“是啊陳叔,我看您的時候,就像看我爹一樣,那天我還在跟妹妹說,要是能有您這么一個爹,可真是上輩子修到的緣分,妹妹,你說我說的對不?”他也難得聰明了一回,知道自己沒有妹妹會說話,所以他趕緊把這燙手山芋丟給麥芽。
麥芽笑嘻嘻的在陳掌柜跟田氏臉上看來看去,忽然就認真了起來,“其實吧,我是想說,人這一輩子,也就幾十年的光景,活著不容易,有緣分就更不容易,要是錯過了,一輩子就都錯過了,時間不等人,年歲更不等人,與其到老的不能動的時候再來后悔,不如趁早把握機會,這世啥都有賣的,就是沒有賣后悔藥。”
田氏紅著臉沉默了,從剛剛急切的反對,到此時的沉默,并不代表她就接受了幾個娃的說法,她知道孩子都是為她好,替她著想,但是……這一步想要跨出去,卻是十分不易。
陳掌柜也時不時的看著田氏,他覺著田氏雖然在鄉下生活,整天跟農活打交道。皮膚沒有多水嫩,手也很粗糙,但是跟她在一起的這幾天,讓他覺著從未有過的踏實,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回家的感覺了。想到這一層,他忽然有些感動,眼眶也紅了,仰頭又灌了一大杯酒。白酒的辛辣,似乎能緩解他的傷感。麥芽說的對,年歲不等人啊!半輩子就這樣過去了,要是下半輩子再默默無果下去,那他這一輩子,真叫沒啥可叫他懷念的了。
李氏看著大家都不講話,每個人臉色都凝重的很,她一拍桌子打破沉寂,“哎喲,我說親家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咱清寒跟個年輕女娃似的,學會磨磨唧唧了,要我說,咱今天就把話挑開了,省的這幾個孩子成天為你們的事操心!”
田氏傻眼了,這怎么還要挑明呢,挑明啥呀?想到此處,田氏那是坐立不安,站起來就想往外走。
麥芽拽住她,笑著對李氏道:“我帶我娘去我屋里,你們慢慢講,陳叔!”背著田氏,麥芽對陳掌柜豎起大母指,隨后便拉著田氏回了屋,臨轉身關門時,還不忘把房門留個縫。
田氏一進屋子,就要訓她幾句的,麥芽趕忙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先別說話,先聽聽外面怎么說。
李氏等田氏跟麥芽進了屋子,拿手指敲了敲陳掌柜的面前的桌子,她又對冬生使了個眼色。
冬生猛喝一口酒,整理了下腦子里的話,才道:“陳叔,這事你咋看?”他沒有挑明,如果陳掌柜有意,即使他不挑明,他也應該明白,可要是陳掌柜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那只能說明他根本沒考慮過跟田氏的事。
陳二順依舊是笑呵呵的,略顯滄桑的臉,竟然泛起紅暈來,“唉,我都這樣了,我只怕你娘嫌棄我呢!”他指的這樣,是他年紀比田氏大了幾歲。按著年齡算,他也才四十五左右,的確比田氏大了幾歲。而且他的身材因為常年在酒館,吃的都是大魚大肉,身材發了福,肚子也起來了,可田氏的身材還保持的很好,要是她再打扮打扮,比那三十出頭的小媳婦也不差。
一聽陳掌柜這樣講,冬生他們心里的石頭也瞬間放下了。
李氏哈哈大笑,“我說他陳叔,還有啥嫌棄不嫌棄的,你就說,你想不想跟冬生他娘過日子,以后白頭走到老?”
陳掌柜撓了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這個時候,他倒像個年輕小伙子,而不是中年大叔。他重重點了點頭,隨之,又嘆了口氣,“我孤身這么些年,就想找個能過日子的婆娘,別的不求,只求有個家,餓了有人給你張羅做飯,冷了有人給你添衣加被,過年過節的,一家人坐在一塊吵吵鬧鬧的,這就足夠了!”
李元青聽他說的情真意切,舉起酒杯,敬了他一杯酒。
李氏卻道:“他叔,有些丑話,我得說在前頭,我們可不是圖你錢去的,冬生他娘更不是,可別叫有些多嘴多舌之人,再把話講難聽了,俗話說,人言可謂,這事你可得想好了,要是你怕別人講閑話,這事我看也就不必繼續下去,省得到最后大家都弄的不好看。”她這是話糙理不糙,與其到最后弄的翻面,還不如早些講明白。
陳掌柜理解她說的意思,他做生意這么些年,啥都會少,就是閑話不會少,平日里來來往往的,經歷過的事情也多,要是當初他介意人家講閑話,他也不會住到田家來,之所以住進來,也就間接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道:“跟你們相處這么久,若是連你們是啥人我都看不出來,那我還咋做生意?說實在的,冬生他娘真是個好女人,我就怕……怕我配不上呢!”
這話田氏在麥芽的屋里也聽的是一清二楚,麥芽把她娘拉以炕沿邊坐下,壓低了聲音道:“娘,你都聽到了吧?我知道你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沒關系,你再好好想想,等哥哥成親之后你再做決定也成,不急這一會。”
田氏此刻心里當然是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就跟小貓抓心撓肝似的,使她坐立不安,在屋里走來走去,“這不好,這事不好啊!”
看著她的模樣,麥芽直嘆氣,現在捅破了也好,逼著她去面對,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還是得面對。
陳掌柜中午還真是喝多了,到最后走路都有點晃悠,可能是因為心里的事被擺到臺面上,他心里輕松了。看他醉的那樣,李氏趕忙叫冬生把他扶回家去,讓他睡一覺。
田氏從屋里出來,看他靠在冬生肩膀上,都快睡著了,也忙叫冬生快把他架回去。
麥芽扯了下田氏的衣袖,“娘,你也回去吧,哥哥可弄不好一個喝醉酒的人,要不你下午給他煮碗醒酒湯,家里不是還有綠豆嗎?用那個煮就成。”
田氏捏著衣角,想了一會,才咬咬牙,趕回家去了。
李氏坐在堂屋,一拍桌子,笑呵呵的道:“行了,他們的事解決了,我也回去睡午覺,麥芽啊,你這些活你一個人能干得了嗎?”
李元青道:“娘,你去睡吧,不是還有我嗎?”
等李氏進了屋,麥芽跟李元青一起把碗收起廚房,她正要卷袖子刷碗,便被李元青攔下了,“你去睡一會,這些事交給我就好。”
麥芽沖他甜甜的笑了,“嗯,不曉得為啥,這兩天我總想睡覺,一到這個時候就犯困。”
李元青笑而不答,他想起李氏跟他說過的,若是麥芽的月事遲了,就說明有情況了。麥芽的月事,他記的清楚,因為她每回來月事的時候,都會肚子痛,可這個月,已經遲了好幾天都沒動靜了。想到此處,李元青一個人站在廚房,對著鍋臺傻笑。他的努力啊!終于是有了成果。
地里的油菜處理的差不多了之后,冬生還帶著陳掌柜上了趟山,是去打獵的。可惜陳掌柜的體力不濟,才爬到半山腰,便支持不住了,累的也不肯往上爬了,不過他還是很高不,跟著冬生一塊出門,他覺著最近身體都練好了,不像以前,走幾步路就得大喘氣。
他這出來也有幾日了,店里不回去看看也不成,所以那天乘小二來進貨,他便跟著小二一起回縣城了。臨走時,麥芽把鹵肉的配方寫給他了,也省得小二天天往這邊跑,太麻煩了,至于田家要進貨的事,他們自己去縣城拉就成了。
就在陳掌柜回去之后的第三日,小二又來了,只不過這回不是來進貨的,而是送馬車來的,沒錯,是一輛嶄新的馬車,他說了,這算是補給麥芽成親的大禮。他先前來喝喜酒時,是送過一份禮,可現在又加送了大禮,這意義就不同了。
田氏看著東西送來了,而且指名是給麥芽的,她也就不好回絕。
麥芽自然是高高興興的收下了,有了馬車,以后去縣城,就能節省不少時間呢,那頭小驢子走路太慢了,本來不遠的路程,被它慢慢騰騰的走著,半天才能到位,可馬車就不同了,好比自行車跟汽車的差別,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李氏怪過意不去的,站在院子里,看著栓在院子一角的大家伙,喃喃道:“這么大的一份人情,咱以后怎么還得了啊!”
麥芽趴在她肩膀上,微笑著道:“娘,事情不能這樣想,你看啊,你幫了陳叔那么大的一個忙,給他說媒,給他找媳婦,這樣算來,這禮你收著是理所當然的。”
李元青在木工房里聽見她們二人的講話,探出頭來,道:“陳叔以后跟咱就是一家人,女兒收爹爹的禮物,那還不是應該的,等咱辦過大哥的婚事之后,過些日子,就該操心岳母大人的事了。”
李氏歪著頭一想,“噯,你們說,這以后他倆要是真成了,是你娘跟他去縣城住,還是他留在榆樹村,跟著你娘在這里過?”
麥芽笑道:“陳叔的酒樓一時半會不會關,那我娘就得跟著陳叔去縣城,不過呢,只要把店交給可信的人管著,他們時不時的回來住住,又不是不行,兩邊都有家,這不是更好嗎?”
小二送新馬車來的時候是早上,這會他還沒走呢,從田家竄到李家來,趴在大門口嬉皮笑臉的道:“我們掌柜的不光買了馬車,還在縣城里新買了個小宅子,離我們酒樓不遠,走幾步路就到了。”小二笑很賊。以前陳掌柜都是住在店里,方便又省事,可現在不一樣了,他下了這樣大的決心,說明他認準了這個事。
麥芽沖小二招招手,叫他進來坐坐,又去廚房給他倒了茶水,隨后對他道:“你回去就跟陳叔說,我娘看見這禮物高興著呢,要是他店里方便,就讓他再過來住些日子,他們都是成年人,彼此之間更應該多接觸,多熟悉才是。”
小二樂呵呵的道:“這還用你說,我們掌柜回去的這兩天,總是念叨著在鄉下有多好,有多自在,每次我回去,他還操心你家的豬仔長多大了,傍晚有沒有去放鵝,連田嬸都問了,不光如此,他還嫌我洗衣服不干凈,還說他想吃田嬸做的飯呢!”小二嘰里咕嚕講的這一大堆話,的確都是實情,他是旁觀者清,看的當然清楚。
“那你等著,我昨兒剛泡了些大蒜桿子,是用糖醋泡的,你幫著帶些給陳叔,還有一壇子我去年腌的咸菜,是送給花娘的,”麥芽說著便進屋了。
小二在她后面叫道:“你送給花娘干啥?你還認得花娘呢?”
李氏道:“上回去縣城買豬仔的時候碰上的,算是一面之交。”
小二縮了縮脖子,嘀咕道:“花娘可不是省油的燈,我勸你還是少跟她打交道為妙,別惹一身的騷,那秦大夫是多好的人哪,還不是被她纏的,壞了名聲。”
麥芽已經端了東西出來,聽見小二這樣講,她倒不贊同了,“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花娘也不容易,一個人在外面闖蕩,說實話,我倒是挺佩服她的,她不容易,以后你別這樣說她了,秦大夫跟她的事,或許不像你們表面看到的那樣,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的,知道不?”
小二聽她用教訓小娃的口氣跟他說話,攏著袖子,慫慫肩,道:“花娘的事全縣城的人都知道,聽說她跟好些富戶的老爺們都有關系,要不然人家咋非買她的花,一訂就是上百盆,那些老爺的太太們,全都看她不順眼,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呢!”
麥芽不以為意的笑道:“你不也是聽說的嗎?行了,你只管幫我送到就成了,我不管,你非得跑這趟不可,否則下回來,不給你吃飯了。”
小二嘿嘿的笑了,揉著鼻子,道:“知道了,我保管給你送到,那我走了。”
麥芽把小二送到田家門口,田氏也出來了,這回小二得走回去了。冬生給他弄了個扁擔,把東西挑著,也不得就是了。
田氏悄悄塞了個包裹給小二,不說是什么,她也不好說啥。小二多機靈,這還不明白嗎?他趕緊把包裹揣進懷里,沖他們擺擺手,隨后挑著東西回縣城去了。
麥芽抱著田氏的胳膊,跟她撒嬌,“娘,你剛才給小二的是什么呀,是衣服還是鞋子?”
田氏戳了下她的額頭,忍著笑,道:“不該你問的別問,娘去趟你林嬸家,去看看她孕吐好了沒有。”
麥芽嗯了聲,站在門口也沒走。田氏往回走了兩步,又停下步子,回過頭來問她,“芽啊,你這個月的月事來了沒有?”
麥芽沒有像她想的那樣驚訝,而是沖著她笑了。自己的月事沒來,縱使她再粗心,也注意到了。只是她還不是很確定,想著等這個月過完,到那時要是再沒來,就肯定是有了。可惜這里也沒有試紙,不然自己在家也能知道到底有沒有懷上,現在還沒有確定,所以她不想李元青說,萬一不是呢!女娃家月事推遲也是很正常的事,她穿過來之前,月事就不準,一拖就拖半個月呢。可是穿過來之后,一日都不差。
田氏讀懂了她的意思,不過,畢竟是自己最疼的閨女懷的頭一胎,她肯定得囑咐幾句,“你呀,現在不告訴元青,等把過脈了再說也成,但你最近干活可得小心著,少捅拎重的東西,盡量少彎腰,要是真有了,那可得仔細著,頭一胎前三個月是最關鍵的時候,得穩穩的保著,想吃啥跟娘說,我去給你做,要不過兩天我帶你去縣城,找秦大夫瞧瞧。”
看她講了一大堆,還一臉的緊張,麥芽抓著她的手,安慰道:“娘,沒事的,現在去把脈不一定準,等這個月過完吧,就只剩六七天了,眨眼就過去了,你別急嘛!”
田氏白她一眼,“你是我閨女,你有身孕了,我咋能不急,以后晚上早些睡,還有啊……”田氏湊到她耳邊,小聲著道:“這幾天別跟元青同房了,聽見沒?”
麥芽噗嗤笑了,被自己老娘叮囑,自己跟相公的房事,還真是挺尷尬的。這點她知道,所以這兩天她都不讓李元青近身,她也知道懷孕頭三個月夫妻倆要是在一起運動過于激烈,對胎兒很不好,搞不好還會流產呢!
田氏又叮囑了她幾句,這才轉身回去拿東西,那是她給林氏沒出世的小娃做的小衣服,鄭玉最近不在,家里就林翠一個人操持著。她不去看看,那也不放心。
麥芽就在門口,看著田氏往村里去,可田氏才剛轉到大路上,就迎面碰見個背著包袱的人,穿著黑布鞋,皮膚黝黑,臉上始終帶著憨厚的笑容,見著田氏,他恭敬的叫了聲‘田嬸子’。
田氏睜大了眼睛,驚呼道:“這不是李遠嘛,哎喲,你咋這時候過來了,我正要去林翠家看看呢,沒想到在這里就碰上你了,還真是巧,走,快進家坐坐。”
李遠一聽說她要去林家,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嬸子,那我跟你一塊去,我……我也想去看看她的。”他能趕在家里很忙的時候過來,就是因為擔心林翠在家里忙不過來。
田氏看他害羞的模樣,呵呵一笑,道:“成,你要不怕趕路累,就跟我一塊去,你要不先把包袱送回你元青那。”
李遠笑著搖搖頭,“不用了,這里面還有帶給林翠的東西。”他朝麥芽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從他們莊上到榆樹村,不近的距離,趕到之后,連個腳都沒歇著,就要去林家,看來李遠對林翠是真上心了。
望著他們走遠,麥芽才往家回。
李元青昨兒從山上砍了些樹回來,都堆在院子,準備在后面的水塘訂些木樁子,好在里面養鴨子。但是最近水挺涼的,麥芽不同決他下水,等天氣再暖和些再說,這兩天小鴨都在菜園里的小溝里嬉戲,也快活的不得了。
麥芽關上院門,先去看了李元青干活,他在刨木頭,房間里到處都是木屑。李元青抬頭看見她站在門口,忙叫她快出去,里面灰大的很。
看他從頭到腳,落了一層灰,麥芽道:“你晚上非得洗澡不可,等吃過晚飯,我給你燒一鍋熱水,不洗澡,不許上炕!”
李元青忍不住笑了,“成,你不說我也得洗,這灰熗的很。”
麥芽想了下,道:“我還是去給你做個口罩吧,不然這灰塵太大,吸多了對身體不好。”
李元青問道:“啥是口罩?”
麥芽不耐的擺了擺手,“哎呀,我做出來你就曉得了,要是實在熗的話,你出來歇歇,這活也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
李氏在小二走了之后,便叫元青把小石磨搬在院子里,她坐那磨米面,不是用糯米磨,而是普通的大米。用大米磨出來的米面,肯定沒有糯米面那樣粘牙,具體是啥滋味,她也沒嘗過呢!
不過米面不容易粘連,肯定不能做煎餅,或者做包子,但米面做甜點應該是最好的,就是家里沒蜂蜜。
李氏看她皺著眉頭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笑著道:“你在想啥呢?說出來聽聽,娘也幫你想想。”
麥芽起身搬了個小凳子,就坐到她邊上,拿著勺子攪著木盆里磨好的細米面,這還不夠細,還得再用細竹篩子,篩一遍才成,“娘,我是在想,不曉得縣城里有沒有賣蜂蜜的,要是有蜂蜜就好了,咱們就能在家里做糕點。”她知道這后山多的是馬蜂窩,但那些蜂窩里現掏出來的蜂蜜,她可不敢要,那里面說不定還摻雜著蜂蛹呢,想起來就覺著頭皮發麻,惡心巴拉的。
李氏呵呵的笑,“想要蜂蜜還不簡單,縣城里有賣蜂蜜的,改天讓人給你帶一罐回來不就成了。”
見她說的這樣輕巧,想來這蜂蜜也不是啥稀罕的東西。但是這會的蜂蜜味道肯定十分純正,不像現在的蜂蜜,不是添加染色濟,就是加工業糖精的,吃了還不如不吃呢!
李氏手里的手磨桿來回的晃著,隨著石磨滾動沙沙的響聲,乳白色的米面便從下面的槽里涌了出來,這米面顏色十分好看。
磨完了半盆的米面,李氏又要磨玉米,麥芽便去抱了不少的玉米,正要坐下,發覺眼前一花,頭有些暈暈的。
李氏以為她不舒服,急著道:“芽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哎喲,這些活我一個人就能干了,你快去屋里歇著,要是不舒服,晚飯也不用你做,我來做好了,快去,快回屋!”
麥芽是真的覺著不舒服,也沒堅持,把玉米往李氏跟前攏了攏,便回屋去了。
進了里屋,脫下鞋子,爬到炕頭把被子挪下來鋪好了,也顧不得脫下外衣,合著衣服便躺下了。
李元青在干活,并沒瞧見她不舒服,還是李氏喊了他,他這才趕緊放下手里的活,在院子里拿布把身上的灰簡單拍打了下之后,才回到他們的房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見麥芽穿著衣服便躺下了,他心里一陣緊張,顧不得身上臟,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
麥芽疲憊的沖他笑笑,拿掉他的手,“我沒事,女人不都有貧血的毛病嘛,可能是剛剛起的太猛了,就一時暈暈的,我躺一會就好了,你別擔心,沒事的。”
李元青面色凝重的很,站起來把自己身上的臟外衣脫了,隨后又動手幫麥芽把外衣脫掉,替她拿了床被子過來蓋上,心疼的道:“要是暈的話,就好好在炕上躺著,要不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