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風(fēng)在耳邊呼呼而過, 跌跌撞撞地穿梭在行人的奇異的目光中,急促的呼吸和凌亂的心跳使我無暇顧及其他,如今我滿腦子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一個小時內(nèi)趕到教堂。
可是從忍足侑士家出發(fā)到那個教堂也有點(diǎn)距離, 以最快速度跑去的話, 也需要一個小時, 因而當(dāng)我站在門口時, 已經(jīng)累得要彎下腰來喘氣了。
待呼吸稍稍平緩後猶豫的心也決定得差不多了,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都必須進(jìn)去面對, 否則我將會後悔一生。
來到緊閉的門前,雙手貼在厚實(shí)的大門上, 使勁全力將其推開。
裡面一直在念念有詞的牧師因門的開啓而中斷, 全場注視著新人的眸光也夾雜著驚詫, 不解等齊刷刷地轉(zhuǎn)向我,其中也包括了站在牧師前的跡部景吾。
我的視線與他交織著, 雙腳更迭著,一步一步地邁向他,最後停在了他的面前,半響相顧無言。
“是你?怎麼又是你?”率先反應(yīng)過來的跡部景吾的母親氣急地跳起來,“來人啊, 把這人給我轟出去, 別讓他來搗亂婚禮。”
“你給我閉嘴!”我冷眼看向那個多年不曾改變的女人, 只要一想起當(dāng)年她所做的事, 恨意就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只是今日我不是來尋仇的。
我回頭,眼睛仍是鎖在跡部景吾的臉上, 手緩緩地擡起,伸到了他眼前,“我今天來只想說一句,如果你愛我就跟我走。”
許是沒料到我會這樣說,跡部景吾先是一怔,繼而又是無盡的沉默,複雜的眸光在眼瞳中不停地閃爍著,似在思索著什麼。
“簡直是胡說八道,景吾不要理他!這個人分明是來搗亂的,來人啊,把他給我轟出去!”跡部景吾的母親又一次大聲叫喊,而回應(yīng)她的是兩名穿西服的男子。
“我不是叫了你閉嘴了嗎?”我亦忍無可忍地一吼,震懾了全場,以及我身後的那兩名男子。或許誰也想不到我竟有膽量朝跡部家的女主人大吼吧?
“景吾,不要去……”渡邊惠子也泛著淚花,扯著跡部景吾哀求道。
彷彿置身事外的跡部景吾依舊如一尊雕像般,不吭聲也沒行動,只是這麼靜靜地望著我。
手越來越重,感到吃力的我開始慢慢地垂下,心也漸漸地變得冰涼。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麼?我自嘲地一想,在你心中,我千乘夜的分量終究比不過跡部集團(tuán),是麼?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是個不識趣的人,看在你爲(wèi)我所做的一切的份上,我會送上我最真摯的祝福。
手慢慢地收回來,帶著失落我決定轉(zhuǎn)身而去,離開這個不歡迎我的地方。卻在突然間,我的還未收回來的手被迅速地握住。
我猛然回頭,跡部景吾含笑地看著我,仿若不真切的溫度自他的掌心傳來。
“景吾!”
“景吾……”
跡部景吾的母親和他的未婚妻的聲音同時響起。
“很抱歉,母親。看來我是無法繼承跡部集團(tuán)了。”跡部景吾釋然地說,好像放下了重?fù)?dān)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你放棄繼承權(quán)?”跡部景吾的母親詫異地凝望著跡部景吾。
“是的,因爲(wèi)那已經(jīng)不是我最想要的東西了。”跡部景吾看了我一眼後繼續(xù)說。
“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做什麼嗎?以後你一定會後悔的!”
“啊,以後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現(xiàn)在要是真的結(jié)婚了,我才更後悔。”
“不,景吾,不要離開我……”渡邊惠子抽泣著哀求。
“抱歉,希望你將來能找個愛你的人,然後和他一起得到幸福。”跡部景吾轉(zhuǎn)頭對身後的渡邊惠
子祝福道,繼而又對我說,“我們走吧。”
“我不許!我不許你做這麼荒唐的事!”跡部景吾的母親失態(tài)地尖叫道。
可惜她的話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跡部景吾依然拉著我跑出了禮堂,任他母親的叫喚聲在後面變得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一前一後奔跑在街道上的兩人,按著我剛纔走過的原路前行,被怕身後的人追趕上,跡部景吾拖著我一直沒有停頓,直到約莫半個小時後,我和他纔在一條小巷子的盡頭停下。
長久打網(wǎng)球的他這點(diǎn)距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跑了這麼久也沒見他喘幾口大氣。相較之下,我則要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滿足身體的需要。
“走吧,先回忍足家。”見我的氣息稍微平緩了些後,他又欲拉起我的手繼續(xù)走。不過這次他沒有拉動我。
“怎麼了?”跡部景吾愕然地回首看立於原地不動的我。
我定定地望著他,緘默了片刻,才輕啓脣瓣,“我想再證實(shí)一次,你能保證這次握住我的手後就不會再鬆開了麼?”如果哪一天他還是會後悔,那麼就趁早鬆開吧,否則到最後兩人都只會變得遍體鱗傷而已。
跡部景吾的雙眼毫不迴避地迎視我的目光,遲疑了稍刻後,鬆開了我的手,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我便整個人倒進(jìn)了他的懷中,且被緊緊地扣著。
“我保證,永遠(yuǎn)都不會放開。”一股暖氣呼入我的耳中,流入我的心房。
我遲鈍地擡起兩手,輕輕地環(huán)住他,頭滿足地靠在他的肩上,幸福也許就是這樣吧?
“我說你們兩個,要親密也要分下場合,看看環(huán)境啊。”一個不合時的聲音打破了沒有維持多久的溫馨時刻。
相擁的我們同時身體一僵,然後很不自然地分開,不用看我也知道此刻跡部景吾一定是一副想把忍足侑士吃了的表情。
“忍足侑士你這傢伙,又故意來破壞!”
“冤枉啊,我這次可是來幫你們的啊。”忍足侑士無辜地申訴。
“你就是這樣幫忙的啊?”
“那不然呢?”忍足侑士吃笑著反問。
“你……”
“唉,先上車吧。”忍足侑士也不多說,眼睛看了下後車位,示意我們坐上去。
跡部景吾也不再發(fā)怒,打開車門後,帶著我一起上了車,之後隨車子載著往前走。
“那個包裡有你們的護(hù)照,還有機(jī)票。那邊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過去就有人接應(yīng)你們。”忍足侑士
一邊開車一邊交代。
“知道了。”跡部景吾點(diǎn)了下頭。
“護(hù)照,機(jī)票?”我的雙瞳閃著不解與驚異的光芒。
“小夜夜可以要好好感謝我哦,爲(wèi)了這些我可是費(fèi)了不少功夫呢。”從後照鏡中倒映出忍足侑士笑嘻嘻的樣子。
費(fèi)了不少功夫?誰信啊,以忍足侑士的能力這點(diǎn)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在我神遊之際,車子快速地駛到了機(jī)場前。
車內(nèi)的三人很有默契地走出來,接著聚到一塊。
“不二週助說不來送了你。”忍足侑士看著我說。
“是麼?”又像以前那樣,不肯說再見麼?
“幫我向他說聲謝謝。”這一輩子我虧欠他的也很多,可惜都無法償還。
“我呢?”忍足侑士指著自己,綻開一個大笑容。
“謝謝你。”這句說話說得挺彆扭的,雖然心裡是感激,可是不知道爲(wèi)什麼就是不想對他這樣說。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跡部景吾插話道。
“嗯,進(jìn)去吧。保重。”忍足侑士向跡部景吾伸出了手。
“保重。”跡部景吾和他握了手,之後兩人還互相擁抱了下,表達(dá)長久以來的友誼。
“小夜夜,再見了。”鬆開跡部景吾後,忍足侑士又對我說。
“再見。”
“吶,小夜夜,如果跡部欺負(fù)你的話,隨時可以回來找我哦。”忍足侑士的語調(diào)忽然一轉(zhuǎn),剎那間改變了氣氛。
“要你囉嗦。”跡部景吾不滿地低吼,拉起我的手便不再回頭地走進(jìn)了機(jī)場。
順著人流,我與跡部景吾慢慢走向登機(jī)口。不過縱然可以不在乎他帶我去任何地方,可是不解開心中的疑惑,總覺得不舒服。
“我們?nèi)ツ模俊蔽覄澠票舜碎g的沉默。
“去你喜歡的地方。”
“我喜歡的地方?你知道?”對於跡部景吾會知道我的事,我感到有些許意外。
“渡邊惠子有說過。”他回望了我一下,又繼續(xù)往前走。
“是麼?”原來他都記住了啊,我欣喜地想。
過了檢查關(guān),拎起行李,步向那架即將載我們?nèi)粝胫氐拇篪B。但是在上去之前我有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如果今天我不去找你,你真的會和渡邊惠子結(jié)婚麼?”
“你不是來了麼?”跡部景吾眨了眨眼。
“我是說如果我沒有出現(xiàn)。”這個人是故意裝糊塗麼?
“這個沒想過。”跡部景吾擺出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你就這麼肯定我會來?還是說我不來的話你就會結(jié)婚?”
“這個啊,你說呢。”跡部景吾嘴角一抹,淡淡一笑便跨大步伐,走開了。
“等一下,不要逃避問題!”我大喊著追上去,我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機(jī)場中。
當(dāng)我追上他的時候,他微笑著輕聲說,“我會用一輩子來告訴你。”
幸福是什麼?大概就是相愛的兩人能手牽手,平平淡淡地走完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