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高興的樣子么?周坤,投降吧!歸順秦政,對你,對山國的百姓,都是一件幸事。?”
沉默了很久,周坤才凄然一笑,再次勸說道。
“不!我累了,也不想見到秦政那一張可惡的嘴臉。你殺了我吧!殺了我,然后帶領著山國將士投靠秦政,看在林曉風的面子,他不會殺了你的……”
此時,再次聽到勸降之語,周坤已經不再憤怒,反而是自嘲一笑,有些疲憊的來到了一支巨柱旁,坐了下來。
“那不要見他!我跟你一起去東波海,然后直接去龍島,去隱流,去皂海,他定然不會阻攔!”
扔掉長劍,林曉江依舊沒有死心,再次規勸道。
他如此真誠,周坤終于是有些意動了起來,連蠟黃的臉色,也是有了一絲變幻。
只是,在他將要開口之際,外面卻是跑來了一個慌慌張張的衛兵。他先是詫異的看了一眼大殿的狼藉,然后便連忙低著頭沖著周坤一拜道:“王!不好了!咱們坑殺病患的事情不知道被誰泄露了出去,現在整個泰安已經亂成了一片!那些患病的人都跟發了瘋一樣,在四處燒殺搶掠!我們殺了好幾百個人了,但他們自知必死無疑,已經無所畏懼,也沒有任何顧忌……”
衛兵的話,頓時讓林曉江跟周坤齊齊的變了臉色。
“他們……他們有多少人……除了泰安,其他城鎮情況如何?”
窒息了許久之后,周坤才蒼白著臉問道。
“很多!其還有不少患病的戰士,他們雖然重病在身,但披甲執銳,那些百姓更具威脅!王,咱們……咱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還請明示!”
帶著一臉哭喪,衛兵緊張的問道。
“還明示什么?傳令城西,立即誅殺所有傷病營的患者,然后進城平亂!”
林曉江直接鐵青著臉將那個衛兵提了起來,然后咆哮道。
“殺……殺掉所…..所有患者?”
衛兵被林曉江的這個命令給嚇著了,不由的望向了一臉麻木的周坤。
也無怪他如此,現在泰陵那邊可是聚集了四萬病患啊!這得多狠的心,才能一口氣全部殺掉?
雖然說他們從一開始是這個打算,但一批一批的殺跟一次性斬殺,那可完全是兩回事。而且現在來說,他們每一次殺的,也都是那些已經無藥可治的重患,相對來說,心理壓力會小很多。
“殺掉……必須全部殺掉!不能等到他們也暴亂起來!”
見衛兵望向自己,周坤咬了咬牙,然后將一塊令牌扔給了那個衛兵。
接到周坤的諭令,衛兵雖然心頭有些猶豫,但身體卻已經條件反射的離開了城主府,向著城西狂奔了過去。
“殺了我吧!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衛兵走后,周坤再次沖著林曉江道。
“不!現在你不能死!你死了,這個山真的沒救了!王,為你的子民,為這片大好的河山做最后一件事情吧!咱們一起平定這一次紛亂,然后讓秦政平和的接手整個山!”
說著,林曉江單膝跪了下來,一臉懇求。
“好!本王與你再戰一次!這一次,不為名,也不為利,為死得安心!”
望見林曉江摯誠的臉,周坤原本死寂的心狠狠的跳動了一下,然后一把站了起來:“刀斧手聽令,立刻隨本王出府平亂,凡參與施暴者,殺無赦!”
“喏!”
周坤的令下,屋外瞬時響起了一陣齊齊的嘶吼,隨后幾百個全副盔甲的大漢便提著巨斧長戈走到了大殿之前,護擁著周坤跟林曉江向著城主府之外狂奔了出去。
此時,泰安城的情形非常之糟糕。那些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的人已經不再受制于理性以及道德,他們仿佛是惡魔一樣,做著一切自己患病之前不敢做的事情,搶劫、殺人、強奸,凡是能夠做的惡事,他們全部都嘗試了一遍。而也因為他們的胡作非為,疫疹在極短的時間內傳播了開來,雖然很多人都還沒有顯現出來,但凡是主動以及被動跟那些病患接觸過的人都知道,自己已經沒得救了,特別是那些被強暴了的女人,她們絕望到了極點,而最后,這一股絕望便緩緩的化為了一腔無所顧忌的怒火!
墮落的蓮花,緩緩的綻開了。隨著恨意的蔓延,那些女人忘記了廉恥,也忘記了四德,她們脫光了衣服勾引著沿路可見的所有男人!她們覺得,只要那些臭男人跟她們睡過,會同樣患無藥可治的疫疹。
何其愚昧?又何其可憐?
只是,無知的并非他們,還有著一些明明沒有患病的人,再強大的精神壓力下,明明并沒有患病的人,也在猜疑之眾將自己歸為了病患之類。他們那些患病之人還要狂暴,還要喪心病狂!一些個人甚至是當街與患病女子交合!
人類花了近萬年才緩緩形成的秩序,在這一刻徹底的崩壞了!
而在此時,周坤以及林曉江也終于是調集了泰陵的兩萬大軍以及城外的四萬戍衛軍,然后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殺戮。
只是,每一個發狂之人,在死前,都會拼命的抓住殺死自己的那個人,然后大笑著說一句:“哈哈!我抓到你了!我抓到你了!你也染疫疹了!一起死!大家一起死!”
久而久之,很多戰士漸漸的動搖了起來,也害怕了起來。那些還沒有貼身接觸過病患的戰士都是毫無戰斗之心,不顧一切的逃離了這一片修羅煉獄。而那些已經跟病患接觸過的戰士,則也是紛紛的倒戈,跟著一起狂亂了起來!
在這一刻,眾生百態,人類的所有劣性,都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一股疲憊之感,瞬間席卷了所有人的心頭。
周坤開始奮力的呼喊,告訴周圍的軍民,自己已經決定投靠東波海,以東波海的力量,一定可以治好那些還沒患病的人。而隨著他的呼喊,林曉江他們也是奮力的呼喊了起來,他們身邊的戰士也都開始發出了呼喊。
他們的話音終于是起到了作用,很多患病并不嚴重或者根本沒病的人都是起了猶疑之心,連那些士兵,也不再逃走或者倒戈。
只不過,在此時,一個聲音卻是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騙子!都是謊言!他是想要先穩住我們,然后再像殺死其他人一樣殺掉我們!我剛剛從泰陵趕來,那邊的四萬人已經死得一個都不剩了!”
“對!他是個騙子!瘟疫是他引起的!他橫征暴斂,濫殺無辜,所以天才降下了詛咒!咱們殺了他,用他的血肉祭天!”
“對!殺了他!替死去的人報仇!”
“殺了這個暴君!”
“殺了這個屠夫!”
正所謂一石驚起千層浪,原本已經略微緩和的局面再次緊張了起來,隨后那些患病之人便如修羅惡魔一樣不要命的沖向了周坤。
那些人大多手無寸鐵,所以很是輕易的便被周坤的部下給斬殺了。但他們源源不絕,很多人甚至是甘愿用身體去為自己的同伴開路,周坤的部下慢慢的有些不支了起來。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連死都不再放在眼里的時候,不管他曾經多么弱小,所爆發出來的力量都是無法估量的。所以很快,周坤的部下們便紛紛慘叫著,死在了那些暴徒的撕咬之下。
“都給我住手!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你們不過是要我一死而已,我成全你們是!都給我住手!住手——”
看著那些百姓哪怕死去也充滿了仇恨的目光,周坤的心冰涼如雪,在望了望那些因為要保護自己而慘死的戰士,一股勇氣仿佛火焰一眼,瞬間爆發了出來。
——他一聲大吼,然后盎然的爬到了一座高大的馬車頂部,然后一劍斬斷了自己左臂!
他的作為頓時驚住了所有人,包括奮力廝殺的林曉江,也包括與龍隱矗立屋頂的林曉風,更包括那些目帶無盡兇芒的患病軍民。
場面前所未有的寂靜了下來,街頭巷尾的人,都是紛紛的停下了手的動作,望向了那個他們曾經無限憎恨的“王”!
“聽我說!東波海已經有了很多治愈的案例,我雖然不能保證你們都活著,但你們至少也該去試一試!算最終沒能治好,他們也能減輕你們的痛苦!我知道我罪大惡極,但請你們信我最后一次,阻止所有暴亂的人,事情還沒有到這一步,為了殺我,不值得你們付出自己的性命!林曉江聽令,我死之后,國主之位將由你繼承,你務必在七天之內平定所有叛亂,然后向秦政遞降書!若有違抗,其他人可以群起而殺之!”
捂住血流如注的左臂,周坤原本蠟黃的臉緩緩的恢復了光彩,而且一雙眼睛也不再昏黃以及彷徨。
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之前,那樣的意氣風發,那樣的少年意氣……
“臣等領命……”
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描述此刻那些將領們的心情。
他們從來沒有看得起過眼前那個年輕的王,但這一次,他們紛紛的捂著胸口,跪拜了下來。
很荒謬,到了此時,周坤才真正意義感受到了“王”的真意。
原來現在,他才真真正正的成為了一個“王”……
帶著一絲恍然與釋然的笑,周坤緩緩的松開了捂住左臂的手,然后拿起了那一柄插在車頂的劍,腦海里不禁回想起了當初與秦政初見時的畫面。
“你是那個僥幸猜了柔柔詩謎的小子?”
“正是在下。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見教沒有,不過,柔柔那里你們不用去了,因為本少爺已經包了她們的場子了。”
“坤少,這只怕不合規矩吧?”
“規矩?在泰安城,我周家的話是規矩!”
……
劍落,魂斷,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