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 那就沒想過,換一種方式陪伴嗎
“所以那一次,你在老爺子的書房里久久不出來,就是因為這些事嗎?”米初妍側首,挨的太近,她需要微微踮起腳尖,才能看清他臉上的神色。
平靜無波,卻又深遠幽長……
一直都沒有忘記,寧四齊過世后,他的黯然神傷。后來他跟徐暮川那些人出去喝酒,第二天就從倫敦回了穗城,說是要帶舒染去復查。
米初妍其實一直都想問,那次他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也一直有些不太好問,畢竟,徐暮川也說了,總有一天,他會找她說的。
她的問話,并沒有得到回應,寧呈森的目光,眺望著不遠處那個又老又丑的女子,久久不語。
吸了吸鼻,又挪了挪唇,米初妍終于還是道出了心中的疑問:“你到底是因為,難以平衡兩個母親的情感,還是因為,覺得你爺爺明明答應了讓夏阿姨名正言順的進寧家,卻并沒有完全的兌現承諾,讓夏阿姨低調的成了你父親的續弦?或是因為,說到底,你爺爺總還是想維護你小叔,怕你容忍不了你小叔,所以總是從各方面壓制你,維持著寧家表面上的太平?包括,在他死后,才讓你知道舒阿姨和夏阿姨到底都為你做了什么?”
寧呈森的唇,彎了彎,垂眸看她,將她摟的更緊了些:“……都不重要了,現在這樣,也算是最好的狀態吧。”
米初妍其實也沒有真的要追根究底的意思,任是誰面對如此的狀況,情緒都會是復雜的,只不過是順口提起,便多問了兩句。
她認可他的話,現在什么都不重要,夏晴為了寧呈森隱忍這么多年,為了寧家奮斗了這么多年,她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舒染,注定了半世悲傷,隨著周鴻生的隕落,她終于偷得生命中最后的自由時光。身邊有法安的陪伴,不管他們如何安置這份如友情如親情如愛情的情感,總歸是,兩個孤獨的靈魂都有了相互的依靠和陪伴。
想通了,仿似眼前的風景變得愈發美麗,空氣,也愈發清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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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釋然笑,主動上前。
剛踏步,張口要喊人,整個身子,又被身后的男人扯了回去,跌撞進他的懷。抬頭,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的滿目嫌棄:“說你小瘋子還真的不為過!一會哭,一會笑,眼淚都還沒擦干凈呢,就這么進去,算誰欺負的?”
“那你給我紙巾。”米初妍攤手,聲音有些濕濕的。
寧呈森皺眉:“購物袋里有,自己拿。”
米初妍低頭瞧了他手中的袋子,小方巾壓在底,她懶得去翻,直接湊頭,蠻橫的揪著他的毛衣,往自己眼角擦了把,再又往鼻子抹了下,爽朗道:“搞定!你這毛衣行啊,擦起來比紙巾還好使!柔柔的,舒服!”
寧呈森:“……”當然行了!好幾萬塊一件的衣服,怎么可能比幾塊錢的紙巾差!她倒是會選!用來擦鼻涕!
看著他猶如灰般的臉色,米初妍調笑:“怎么了?舍不得?”
寧呈森:“……不會。”
調皮的女人,嘿嘿笑,踮著腳尖勾他脖子,在他耳根吹氣:“我就知道,比起幾萬塊一件的毛衣,你更心疼我嫩嫩的臉蛋兒!”
寧呈森:“……臉皮厚。”
小女人理直氣壯的仰首:“我不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嗎?夫唱婦隨啊,老公臉皮厚的沒誰,老婆耳濡目染,總會相互影響的!”
寧呈森,直接閉嘴。
懷中的人兒,咯咯笑著,推開他的身子,走向不遠處的禾坪,聽著她清脆猶如銀鈴般的聲音喊著舒阿姨,喊著法安叔叔,再看著舒染眼中的欣喜,以及法安憨憨的笑,寧呈森忽然覺得,生活真的可以如此簡單。
如同金子般散發著光芒的朝陽,灑進了禾坪的每一個角落,倒映在墻角屋檐而后現出剪影,亦投射在他們每個人的笑臉上,洋溢著久違的祥和氣息。
這讓隨后上來的寧呈森,滿足的,幾乎想要時間停駐。
米初妍早就踏進了法安的菜地里,喊著要來幫忙拔蘿卜,法安說小姑娘手細,干不了這粗活,不讓她辛苦。
可米初妍卻是笑的歡喜,身板直起,喊道:“法安叔叔,我不是在干活,我是在玩兒,是來搗亂的!”
法安拿她沒轍,只得隨了她……
舒染不是個善于說話的人,最初的寒暄過后,更多的是在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比如,整理那些蘿卜干,再比如,雙手合在一起磨著已經干涸的艾蒿。
很認真的側顏,從完好的那邊臉頰看,籠罩在陽光下的她,依稀能見年輕時的超凡美色。
米初妍發覺,不管有沒有長發,舒染的側顏,總能讓她驚嘆。悄悄移步到揮著鋤頭的法安身邊,細聲笑問:“法安叔叔,舒阿姨年輕時候,是不是特別特別的漂亮?”
法安頓了下手中的動作,側頭看忙碌的舒染,而后回米初妍:“小染……她一直都是那么漂亮,從前是,現在也是。”
“所以,你一直都特別愛她?”米初妍忽而調皮的歪頭,笑瞇瞇的盯著這個半老之人。
法安竟然害羞,靦腆的垂下頭:“都這把年紀的人了,還談什么愛不愛?只要能陪她到最后,這輩子……我也就知足了。”
米初妍朝著禾坪那邊看,不知何時,拿著東西進去的寧呈森,已經出來,站在舒染旁邊,跟著她,一起搓著艾蒿。
母子二人,間或輕輕啟唇,聊著些他們這邊完全聽不清的話。
米初妍略略思忖,而后問:“那就沒想過,換一種方式陪伴嗎?”
法安笑了笑,有著他從不見的隨和:“不想去折騰了,就這樣靜靜的呆著,挺好。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但戳破了那層紙,就會心生尷尬。我很滿足,至少,比起老邱,我幸運的太多太多……”
老邱,邱志光,那個終身未娶,為了舒染在H市的重刑犯監獄里,耗盡了生命的男子,如今留在這世上的,唯有一堆白骨。
那年分別,終其后半生,都未曾再見過舒染一面。
感覺到法安的情緒被自己撩的有些沉落,米初妍只得轉移話題,視線轉了轉,本想喊寧呈森,卻是偶然間發現,墻角有好幾株翠綠色植苗,開著紫花白花,不由叫喚:“法安叔叔,那是豌豆嗎?”
法安放下鋤頭過來,笑道:“是豌豆,都是跟這里的村民要來的種子,產量挺好的。你喜歡吃嗎?中午你跟小森留下來吃飯,我給你們炒地道的農家菜。”
提到吃,米初妍就猛點頭:“要的要的,我肯定要吃了飯才走!”說完,又扭頭向身后喊:“呈森,我們這里吃了飯才回去哦……法安叔叔要給我們炒農家菜,正好,我還可以幫忙打下手!”
那端的男人,逆著光看過來,深邃的眼眸,不得不瞇起,朝著她回:“好……”
米初妍當下興致高揚,擼著袖管,脫著鞋子,要往更深的菜地里,幫忙采摘。舒染看的失笑,啞著嗓子跟身邊的兒子說道:“妍妍的精力真的好充沛,好像這世上,沒什么事是她不能干的,尋常女孩子,誰愿意赤腳跟泥巴打交道。日子過的也好生有趣,每天笑呵呵,看著就喜慶。”
寧呈森寵溺的看著菜地里那個穿來穿去的人兒,他的女孩,到底有多好,他比誰都清楚。可到底有多調皮,他亦比誰都清楚。
聽著舒染的話,情不自禁的接口:“能笑能鬧,調戲人的本事也不少!剛剛你沒看見,法安叔叔被她三言兩語,就給鬧的靦腆起來。”
舒染倒是心寬,埋汰著寧呈森:“這不配你正好!活到這個年頭,終于看見能有個輕易制服你,并且還愛你至深的女孩,我終是……死而無憾了!”
“媽——”
提到死這樣的字眼,寧呈森不由低喚,阻止著她繼續往下說。可后頭又想想,阻止又如何呢,總會有那么一天的,至少,在那之前,讓她多年來想說的話,慢慢的說出來。
氣氛有些沉悶當時,米初妍抱著大捧的豌豆跑出來,笑的恣意,張口便喊:“小森……幫我去屋里拿個籃子,我抱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