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變成了有史以來歐冶欽最爲痛苦的晚上?;氐搅俗√幍乃?,並沒有開燈,因爲覺得此刻的世界就如這夜晚般,漆黑得將他吞噬,也讓他完全看不見任何一絲光亮。
關上了門往前走了幾步,不知爲何,他莫名地就穿過了客廳走到了陽臺上。冬日的風,在晚上更加冰冷地吹著,撫過了他的心臟卻好像是被刀片輕輕地劃過一樣。月光下的他,面無表情,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般,沒有任何情緒,向來那麼有神的眼眸在此刻黯淡得沒有一點光。
目光,愣愣地就看向了對面。那是一間許久沒有亮起過光亮的屋子,在那裡,曾經住著他夢寐以求的人兒,有這麼那麼多的幸福和快樂。明明今天才度假回來,明明才分開了幾個小時,可一切都好似已經過去了許久一樣,讓他都沒能晃過神來。
現實和理想的落差實在太大,大得他一時間無法接受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以爲,過了今晚,可以來一個下馬威,將韓米珈和韓舒遠的身份公佈於衆,至少可以保護好他們兩個,至少可以藉此在輿論中將她和孩子留在自己的身邊。而現實卻先擺了他一道,此刻的他就像是砧板上躺著的魚兒,離開了水沒有任何掙扎的能力,並且有著隨時都會有快刀落下來的心理準備。
想到了這些,歐冶欽的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眼角莫名地就溼潤了起來。
結果,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無法守護好任何人。當年,母親出事的時候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少年,只懂得一味的憎恨,纔會給歐冶銘機會控制改變了自己。好不容易成爲了一個正常的成年人,有足夠的資金和社會地位,可……卻還是不能保護好他想要守護的人。
垂在雙腿間的雙手用力地握成了拳頭,歐冶欽的眸色裡露出了一絲凌冽,讓人看著都會不禁起一身雞皮。他惱怒地用力地砸了一下陽臺上的扶手,發出了悶悶的一聲之後,手指關節傳來的疼痛那麼強烈,好似此刻就只有疼痛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感覺。
他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將現狀變成了這樣!
就在這個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對面那間空蕩了許久,黑暗了許久的屋子,在這一瞬間亮了起來。他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再三確認之後才確定——那間韓米珈曾住過的屋子,真的亮了!
一顆心,在胸腔內急速地跳動著,全身的血液都爲此加快了流動的頻率。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到喉嚨口了,經過了下午的事情,他覺得韓米珈和韓舒遠一下子就離自己遠得好似在天涯,而這番情況卻讓他又覺得一切好像被拉得近在咫尺。
想都沒有多想,歐冶欽就直接轉身衝了出去,都沒有關門就直接跑著樓梯下去。迎面吹來的風,他急促的呼吸,黑暗中點點的光芒
,這一刻的他什麼都不想多想,他想見他們。想瘋了!
來到了對面的樓,看著正在上去的電梯,歐冶欽依舊一秒都不想多等,邁開了步子就這麼迎著樓梯,幾個臺階幾個臺階地往上跑去,氣都快要換不上來,可腳步卻絲毫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就在他衝到第十樓的時候,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傳來了鈴聲,這才讓歐冶欽放慢了動作,一顆心欣喜狂跳不已。嘴角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手急促地伸進了口袋裡拿出了手機,而看到了屏幕上跳躍著的名字的時候,好像一下子就從天堂掉落了地獄。
歐冶欽的身體僵在原地,心跳似乎在剎那間從狂跳不已就冷靜了下來。
是丁瀟婷。
就在鈴聲即將落下的時候,歐冶欽接起了電話,聲音是那般沉重:“喂?”
“欽,是我。”
丁瀟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聲音是那麼軟萌,在此刻,都不用多想,歐冶欽就已經想到了她會是怎樣梨花帶雨的表情。也不用她再開口,他也已經猜到了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嗯。”明明知道這些,可歐冶欽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我在哥哥的房子裡,呃……就是你對面的那間,你方便過來見我一下嗎?”
當丁瀟婷的這話落入耳裡的時候,歐冶欽的心咯噔了一下,從原本沸騰的狂熱頓時一片冰涼。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從錯愕轉而變成了痛苦,他閉上了眼睛嚥了口口水,那喉結的滑動是那般讓他疼痛。
隱忍著自己的情緒,收緊了自己的呼吸,歐冶欽佯裝出極爲平靜的口味,回答:“好。”
電話掛掉的那一刻,握著手機的手就這麼無力地垂下。整個世界好像飛沙四起,瀰漫在自己身體的周遭,讓他看不清眼前的畫面,更讓他感覺呼吸都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邁開了步伐,歐冶欽上著樓梯的身子是那般沉重,緩慢的腳步,從下往上看去,這個高大的男人就像是被擊敗的城堡般,隨時都有可能會崩塌。
看著面前這扇留著縫隙的門,屋內的燈穿過那沒有關上的縫隙透了出來,腦海裡想起了過往的那麼多畫面。此刻的他,面對著如此殘忍的現實,心裡卻想著那最爲溫暖的兩人。有那麼一剎那,歐冶欽覺得自己是這般令人作嘔的存在……
再一次痛苦地嚥下口水,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歐冶欽最終還是推開了門。當那暖白色的燈光照進來的時候,明明是那麼柔和的光芒,此刻卻是那般刺眼。丁瀟婷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背對著他,那一頭長長的捲髮,穿著過膝的長大衣和平底短靴,親和的顏色給她平添了一絲溫柔。
可這一切,在此刻歐冶欽的眼裡,卻失去了原本的神采。
當丁瀟婷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轉過身來的時候,兩個人的眼神交流——一個人是欣喜若狂的明亮,一個人是視死如歸的黯淡。他看著她那充滿期待的眼眸,看著她嘴角暖暖的笑容,看著她在見到自己的這一刻收回換上了略帶自責的表情,歐冶欽的心苦澀得快要沁出汁來。
明明,做錯的是自己,爲何是他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歐冶欽苦笑,看著面前的丁瀟婷說不出話來。他的內心是這般矛盾、糾結、苦痛、難受……
“欽,我……”當看到歐冶欽露出那般無奈又痛苦的笑容,丁瀟婷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那麼愛他,自然能將他的所有感同身受,喉頭哽咽著,心頭的難過瀰漫開來,“對不起,我……”
“是我對不起你。”歐冶欽的頭低了下來,緊緊地咬著牙關說出了這幾個字。
和他在一起的那麼多年裡,丁瀟婷不會不知道這是個多麼驕傲的人,更不會不知道從他口中說出這幾個字是多麼難的事情。而他,卻第二次和自己說了這樣的話,她不會忘記第一次是什麼時候……是在韓米珈還沒有回國的時候,她帶著他去酒店想要獻身的時候。
而今,又一次這樣的情況發生了。這一次,是因爲她“懷了他的孩子”。
丁瀟婷慢慢地往前走去,看著那個獨自站在那裡的男人,心頭涌上了那麼多那麼多的心疼。她張開了雙手抱住了他,閉上了眼睛,晶瑩的淚珠在她長長的睫毛出滋生。而被她這麼抱著的歐冶欽,更是一動不動,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即便兩個人的身體離得再近,心臟卻依舊在離得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就這麼抱著他,什麼話都沒有說,過了許久之後,丁瀟婷說道:“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原先心裡浮現的一個又一個念頭都被歐冶欽自己給打碎。他垂在腿邊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青筋在上面快要爆裂。他得有多殘忍,才能不爲之動容?他該有多麼不靠譜,纔想著不對他們負責?他該有多失敗,纔會將同樣的事情時隔多年後再一次發生?
“我想把他生下來,可以嗎?”
那麼溫柔的語氣,可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鐵拳,猛烈地一下又一下敲擊著他的心臟。
“給我和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好嘛?”
好像是生怕歐冶欽會開口拒絕一樣,更怕他會因爲自己“無理的要求”而轉身離開,丁瀟婷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懷裡的男人。
而她的動作,讓歐冶欽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他看著面前這間早就已經全然變樣的屋子,嘴角的笑是那般苦澀。
世界,真的是一片灰暗。
灰暗得他,感覺還不如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