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你今天這是要帶遠遠出門嗎?”
恰逢是雙休日,一大早韓米珈便整理了行裝,穿著一身暗色的衣服,也給韓舒遠準備了一套淺灰色的運動服套上。
“嗯。”
韓米珈應了一聲,讓兒子穿好衣服後自己又收拾了起來。看著自己媽咪興致不高的樣子,韓舒遠撇了下嘴,又看了看窗外,霧濛濛的天氣飄著細細的小雨。
“可是外面在下雨誒,媽咪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呀?”
收拾著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韓米珈面色露出一絲難過,但不想被兒子發現又刻意掩藏了起來。
“帶你去見一個人。”說完,韓米珈便將包包背上,看了下時鐘,“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韓舒遠乖巧地點了點頭,儘管他感覺自己媽咪今天怪怪的樣子。兩個人給還在熟睡的丁瀟婷留下了紙條後便離開了,在樓下買了早餐吃完後便打車去了一家花店,坐在車上的韓舒遠看著韓米珈懷抱著一束淺白色的小菊花朝著自己折返回來,差不多也明白了此次的目的地。
車子行駛了很久很久,久到韓舒遠覺得一路上沒有交流的時光,喉嚨都有些乾澀發癢。兩個人出了F市,又過了許久後才抵達了隔壁市的一個山底下。
韓米珈付掉了車費後下了車,一手抱著花束一手撐著傘。站在她身側的韓舒遠擡頭,看著面前這個有些荒涼的墓地,略微有些疑惑。
和他以前概念中的墓地大相徑庭,也許是因爲太過偏遠的關係,這裡並沒有整排整排的墓碑,面前的階梯高得像是要登山般。位居山腰的位置,因爲是雨天的關係整座山都是霧濛濛的,往下看去,那些樓房也都不能看得清楚,可即便能見度低,他也能感覺出來這裡之前是一片風景秀麗的地方。
“走吧,遠遠。”
韓米珈喚了一聲在各種觀察周邊情況的韓舒遠,叮囑了一聲“小心點”後兩人便踩著臺階一步又一步地走了上去。
臺階大概只有一米二寬的樣子,剛好夠一大一小兩個人並排走著。打著傘的關係,兩個人都紛紛低著頭,隨著兩人慢慢往上走去,才發現往上兩步的臺階上,出現一雙穿著黑色皮鞋停在那裡正對著自己的腳和一根柺杖。
見有人要下來,並且還行動不便的樣子,韓米珈連忙退到了一邊,而韓舒遠也立馬往下退了一個臺階站在了韓米珈的身後。怕韓舒遠被淋到,韓米珈連忙將傘靠向了他的那一邊,也正是因爲如此,她的眼前閃過一個與之擦肩而過往下走去的側臉。
就只是目光那麼兩秒鐘時間的停留,就讓韓米珈愣了一下。他行動稍稍緩慢地往下走去,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撐著大傘拄著柺杖的年青男子。韓米珈看著他一步一步往下走去的背影,出了神。
“媽咪!可以上去啦!”
等到韓舒遠喚了三聲之後,韓米珈才反應了過來
。怔怔地收回神,她看著那個已經離自己好幾米遠的男人,又看了一眼已經又一次站在自己身側的韓舒遠,應了一聲後兩個人繼續往上走去。再轉過身前,她還不忘又回眸看了一眼。
那個男人……不知爲何,給韓米珈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是……在哪裡見到過嗎?
蹙起了眉頭,韓米珈冥思苦想著,可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媽咪,外公外婆在這裡,是嗎?”
兩個人停止繼續上臺階的腳步拐進了其中的一條過道,韓舒遠不禁問了起來。
“嗯,你外公在這裡。”韓米珈回答著,語氣聽起來是那樣雲淡風輕,“外婆在她出生的地方,在媽咪出生後不久外婆就去世了,她回去了她最喜歡的地方。”
“咦?怎麼兩個人分開呀,好奇怪……”
韓舒遠的話還沒說話,韓米珈就已經停住了腳步,還在喉頭的話因爲面前出現的墓碑而嚥了下去。黑色的墓碑上,刻著幾個燙金過的大字,韓友時之墓。
“爸爸,我帶著遠遠來看你了。”韓米珈說著放下了花束,面色露出淡淡的憂傷,“你一定還不知道遠遠是誰吧?是你外孫,今年七歲了。”
“外公,我是遠遠噢。”
韓舒遠對著面前的墓碑禮貌地打著招呼,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無辜地擡眸看著韓米珈,才發現他媽咪這個時候已經流下了兩行清淚。輕咬了一下脣,韓舒遠低下頭來選擇了沉默,乖乖地呆在韓米珈的身邊。
七年了,整整七年,離她上一次來見父親時已經過了這麼久。而父親離開她,則比這段時間還要再久遠上十年,可即便已經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兒時那些美好的回憶依舊存在於自己的腦海中,父親的形象依舊是那樣鮮明。
韓舒遠剛剛問的問題還在耳邊,韓米珈難受地哽咽了下喉。小時候,她也和他有著同樣的疑惑,爲什麼父親母親會分開兩個地方安葬,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可她不難猜想到,許是因爲兩個人本身感情就不夠和睦吧。
在韓米珈小的時候,父親就極少帶她去母親的墓地,只去過一次還是兩次,記憶裡少得可憐。而她,在父親去世後也一直都是一個人來看望。一個家庭支離破碎,每個人都是那樣形單影隻的存在。
如若,當時沒有發生意外的話,那她韓米珈一定不是現在這副模樣吧?
千萬個片段從記憶深處被挖了出來,夾雜著幸福的時刻和心酸的時刻。二十五年,韓米珈經歷了太多太多,多得讓她感覺自己小小的身子是那樣沉重。
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止的,待韓米珈帶著韓舒遠兩人離開的時候,整個墓地靜謐得可怕。連雨聲都沒有了,只剩下兩人往下走著時候鞋子摩擦石面臺階發出的聲音。兩個人手牽著手一步,一步地往下。
目光,無意中瞥見了離父親不遠
處的一個墓碑前,放著一束豔麗的玫瑰花。韓米珈的身子不禁頓了一下,眼神瞇了起來……
環望了一下四周,幾乎沒有別的墓碑前有著花束,而那座黑色墓碑前的鮮紅是那樣顯眼。剛剛那個和自己擦肩而過的男子即可浮現在自己的腦海中,應該是那個人送的吧?她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是愛人嗎?送去世的人玫瑰花……
許是出於好奇心,韓米珈又不禁多看了一眼那個墓碑,沒有被花束遮擋的上方,隱約讓她看清了一個“金”字。
也是這個時候,在包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吳偉。”
韓米珈說著接起了電話,隨後便聽到聽筒那邊吳偉的聲音帶著略微的激動說著,“米珈,你讓我幫你查的事情,我已經查得差不多了。”
“正如你所料,關於拆遷釘子戶的那間房子,真正的戶主並不叫林玉。我託人調查後發現,那間屋子是幾年前一個名叫黃耀青的男人給她的。雖然有著金錢往來,表面上看上去是她將屋子買下,但實際上還是在黃耀青名義下。”
聽到這裡,韓米珈不禁瞇了下眼睛,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那現在戶主人呢?”
“戶主因爲身體原因已經長期住院一年多了,對方已經是一名70歲的老頭了。不過我倒是沒明白,他和林玉之間是什麼關係。”
謝吳偉的這話,讓韓米珈往下走著的腳步不禁停頓了一下。腦海裡林玉的模樣再一次浮現,讓她覺得都有些作嘔,沒想到重口味到如此地步,爲了金錢和物質,真的可以毫無節操毫無下限嗎?果然有她的作風。
“你不需要想明白,把戶主的醫院地址給我吧,我找機會去拜訪下他的家人。麻煩你了,吳偉,非常感謝你幫我這個忙。”
“哪裡的話。”電話那頭的謝吳偉沒好氣的說著,“你和我還需要這麼客氣嗎?”
“對了,米珈,你在那邊還好麼?環境適應得怎麼樣,會不會因爲新調動過去就被各種虐啊?”
“挺好的,不用擔心我。”韓米珈笑著說著,心想著被虐也是被林玉母女倆虐,而如今是她翻身當地主的時候了,“你呢?還是老樣子嗎?”
“是啊,誰說不是呢!每天幫著關注一切,最近羊羊和欽總的關係太過親密,害得我都不好和瀟婷講實話,只能婉轉的傳達一些消息。米珈,你和她住在一起,她應該沒發現我在隱瞞她吧?”
謝吳偉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進了耳朵裡,呼呼的風聲,不知從哪個地方吹來,貫穿著韓米珈的整個身體。身體像是被灌入了無數的鉛一樣,讓她覺得每走一步都是那樣沉重,再也聽不到電話那頭的他在說些什麼。
明明有些事實自己早就知道,可聽到這樣的描述,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內心被深深地刺了一刀,鮮紅的血,汩汩地往外涌著。
爲什麼……會覺得這麼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