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壯的樹幹上出現碩大黝黑的樹洞,裡面還很寬敞,只是光線不太好,從裡面看外面,那些光就成了一條條的,細細而又筆直的進入樹洞,灑在三個人身上。
冷莫將背上的輝段月放下來,冷月就蹭過來了。
諾大的樹間有著不小的樹洞,但是樹依舊還是活的,這確實是歎爲觀止了。
而且,樹洞裡還保持著乾燥,樹洞之中還是鋪墊著乾燥的樹葉,因爲腐敗的樹葉早就被他們兄妹給清除了。
他們小時候誤打誤撞來到這裡。那天是他們貪玩,玩起來躲貓貓,東溜西竄,誤入此等境地。當時月明星稀,黑夜降臨,兩個人慌不擇路,越來越找不到回家的路,幸好找到這個洞。
當時此洞還略微潮溼,舊葉一洞,讓他們還誤以爲這是松鼠洞,可是時間久了,來的次數多了,他們也沒有看見其他的動物來這個洞,這裡也就漸漸成爲他們的秘密基地。
很顯然,此時排上了大用場,三個人氣喘吁吁,不過冷月靠了過來,倒是把輝段月逼退了。
三個人都躺在洞了,一時間全都是急促的呼吸聲。
冷莫扭過頭,想要問輝段月這是怎麼回事,但卻是看見冷月扭過頭,看了過來,兩個眼睛水靈靈的,就這樣看著冷莫。
不知爲何,冷莫覺得頭大,總覺得如果此時開口問輝段月的話,感覺應該會被某個人暗地裡記仇,然後不知道某一天什麼時刻就被悄悄咪咪地陰了。
想想就心底發怵,但是又轉念一想,沒事的,怕什麼,於是有打算開口問輝段月,但偏偏,這個時候,冷月微微笑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他也就將計就計了,說道:“沒事吧?”
冷月直接甜甜的笑了,乖巧的點點頭,說道:“嗯,我沒什麼事。”
聞言,他也就順勢問道:“你呢,輝段月,還好嗎?”
輝段月此時已經沒有之前的淚水,沒有繼續哭泣的她顯得堅強,但是此時也是眼神黯淡,情緒低落,應付道:“還好。”
冷莫點點頭,“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吧,等一會兒再走。”
兩個人都點點頭,三個人都沒有在說話,一度寂靜。
……
沒人說話,只有那斷斷續續,微弱到幾乎難以聽聞的呼吸,徐徐而又悠長,緩緩而又不絕,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聲音了。
隱隱約約,一隻蟲子就像突破黑夜一樣奮力的鳴叫打破所謂的寂靜。
一道發出微弱到不足爲奇的聲音,但卻真實的傳到了耳朵裡。開始僅僅是一聲,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隱隱約約,朦朦朧朧,彷彿來自遠方,但是隨著追尋而去,又彷彿就是在眼前,就像在黑暗中眼前的一點閃爍的黃光,微弱淡稠的發出細微的光亮。
仔細地追索那聲音,那就是在無邊無際空曠的地方徜徉的微弱細流,延綿不盡,平平淡淡,微弱到卑微進塵埃,徜徉在無盡的空間,迴盪在心底,悠揚淡然,卻怎麼也忽略不了。
無邊無際的星空璀璨繁星星羅棋佈,像一粒又一粒的沙粒在天上微小地閃爍著,散發著不同的光輝。
......
不一會兒,當冷莫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冷月已經睡著了,躺在自己的小身板上,所以他不得不躡手躡腳地將她挪下來,輕輕的解開掛在自己衣服上的手,將手放在一邊。
在這個時候,當他的視線從地上熟睡的冷月中移開時,才發現輝段月是醒著的。
零散的頭髮夾雜著泥塵,一塊又一塊的泥包裹著細發,又被扯得凌亂稀碎,亂成一團,蓬頭垢面。
幾許殘發微掩之下,泥土爬上她的臉,洞口稀碎的亮光正好投射在她的臉上,昏黃的泥巴臉彷彿正好分隔開了亮光與樹洞中的陰暗,光與暗的印痕此時分外明顯,就那麼活生生地呈現在眼前。
他心裡頓時一緊,心中覺得不妙。
順著光的方向而去,光解開糾纏在一起的髮絲,映出毫無波動的眼睛。冷冷清清,沒有絲毫表情,亮光折射下的瞳孔分外黑沉,冷冰冰地朝著地上,只有眼睫毛上殘存著的幾顆水珠繼續微弱地刺眼。
他深深地吸口氣,卻是壓著自己的動作,免得被看出來,強裝隨意,不刻意地小聲說:“我知道一條小溪,我帶你去洗洗吧。”
此時輝段月緩緩地擡起頭,眼睛望著冷莫。沒有絲毫變化的眼睛只是純粹換了一個方向一樣,正視著冷莫的眼睛。
那就是一雙眼睛。沒有色彩的波瀾,沒有情緒的波動,荒蕪地彷彿埋葬了一切,冷漠地目光彷彿埋藏著更多的,但,或許,只是簡簡單單地平靜。
他莫名地心頭顫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因爲同情還是傷悲。
她看著他,眼神似乎很是空洞,似乎只有風吹著她頭髮的時候,眼睛裡盪漾著一縷黑影時纔會夢迴歸來,眼神之間纔是這個昏黑的樹洞中,眼前纔有這個個子只比自己高一點點的男孩,身著簡陋,在光暗之間挺立著自己瘦小的身軀,與地面拉出長長的陰痕。
“畢竟就這樣的話不好看啊。”冷莫又找出了蹩腳的理由,試圖以此打破僵局,因爲至少他看見了她眼睛又動了起來。
“嗯”她或許是開了口,但的的確確有這個聲音發生,就在這暫時平靜狹小的樹洞之中,雖小仍存。
於是冷莫開始緩緩站起身,輕輕拍打屁股以及身上,看向輝段月。
輝段月也開始起身,只不過由於被打的緣故,衣服灰塵土垢,身子顫顫巍巍的,腳也是挺不直,站不穩。
她雙手盡力,死死地攥住空氣,彷彿這樣就好像可以獲得力量,提起全身力氣,雖不至於氣喘吁吁,可是腿上與手臂隨著動作而傳來陣陣的疼痛,肌肉就像被強行拉扯著一樣,以至於在半途就像是繃斷了一樣,她的身體明顯的抖了一下,就像是半途折翼的飛鳥,身體一下子就撐不住。
就像是在海中掙扎出水的人,在即將破開海平面時被巨大的暗流纏住,硬生生又拖入到沉沉的深海中,重新墜入沒有光的海底,是那麼的黑暗,那麼的沉重,那麼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