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知識不如黑麪包

震旦王國的人對於故土有一種近乎於病態(tài)的執(zhí)著，他們年青的時候，無論在外頭闖出了多大的名頭，在年老時，都會想辦法回到家鄉(xiāng)終老。如果真出了意外，不能自個返回故土，也會在臨死前託人將自己的屍體或者骨灰?guī)Щ乩霞摇?

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很多貴族猜測，震旦王國強盛的時候也不喜歡對外擴張，或者跟他們這種戀鄉(xiāng)情緒有關(guān)。不管怎麼說，一個沒有侵略性的大型帝國，會讓很多人安心下來。

震旦王國很富庶，無論是絲綢，還是瓷器，或者紙張，這些在其它國家，都是奢侈品，它國的商人們，要用同等重的黃金才能換到紙張，十倍重的黃金換瓷器，千倍重的黃金換絲綢，大量的黃金白銀涌入震旦王國，可惜這樣的財富，只集中在少數(shù)人的手上。

所以現(xiàn)在震旦王國在戰(zhàn)亂。按理說，商人一般都會避免去戰(zhàn)亂的國家做生意，但傑德拉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聽了少年的話，陳賢頌沉默下來，故鄉(xiāng)這詞，對於二十二世紀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意義，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實實在在的地球村了，想去任何地方，都不會超過五個小時的時間，他從小時候起，就經(jīng)常旅遊，在白姐的保護下，看過沙漠，爬過雪山，衝過浪，玩過滑翔機……翼裝因爲(wèi)太危險，新人類禁止二十五歲以下的自然人去嘗試。

所以陳賢頌無法理解所謂的鄉(xiāng)愁，只有沉默。

少年卻將他的沉默當(dāng)成了默認，他重新幫陳賢頌在木籠子上蓋好黑布，但還是留下了一個用於通用和交談的小口子，花男就是皮膚白皙才值錢，曬黑了就是廢物了。做完這一切後，他緩緩問道：“你們震旦人很厲害，雖然經(jīng)常內(nèi)戰(zhàn)，卻依然是最強大的國家，你們懂禮，太陽神殿也經(jīng)常幫著你們，只是我不明白，你們爲(wèi)什麼老喜歡推翻自己的皇帝，即使那個皇帝沒有什麼錯誤，我聽說你們震旦國每隔兩三百年就換一個家族做皇族，每次都是打生打死。”

“這些事我怎麼清楚。”陳賢頌苦笑了一下，他又不是真正的震旦人。此時他肚子咕咕咕地響起，便問道：“能不能給我點吃的東西?！?

少年走到一邊，拿來半塊黑麪包和一個水袋，陳賢頌從木欄中接過，皺眉問道：“這太少了，吃不飽啊。”

“吃不飽就對了?！鄙倌旰呛切α似饋?。

陳賢頌只是稍爲(wèi)用膝蓋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這是怕他們這些奴隸逃走而故意爲(wèi)之。他將黑麪包塞進了嘴巴里，慢慢咀嚼。以前他在網(wǎng)絡(luò)上看過這方面的小知識，咀嚼地越久，食物就越容易吸收。對方擺明是要讓奴隸們餓著，免得有力氣逃跑，直到被賣出去爲(wèi)止。在這種食物有限的時間裡，加大吸引能力是很重要的事情。

這個時代的野外道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沒有水泥，沒有柏油路，更沒有瀝青，普遍極不平整，馬車走起來，搖搖晃晃，偶爾還會震上幾下，這時候，馬車上厚厚的未處理毛皮起了不少的緩衝作用，即使有些難聞的腥味，也顯得沒有那麼討厭了。

將黑麪包咀嚼出麥芽糖般的甜味爲(wèi)止，陳賢頌緩緩將口中的糊狀食物吞進肚子裡，他看著外面的少年，很是慎重的說了句：“我真的是靈魂深思者，如果你們能送我回領(lǐng)地，幾百上千金幣的報酬絕對不會少，你們爲(wèi)什麼不信?！?

“同樣的笑話說過一次之後，再聽第二次就不好笑了?！鄙倌甑卣f道：“還有，我叫莫利，如果有事的話，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對普通的平民而言，靈魂深思者的地位太高，平時都難得一見，若是他說自己是個小貴族，或許還有人信上兩三分，但說自己是靈魂深思者……在他沒有穿上靈魂深思者長袍，沒有隨從在側(cè)的情況下，真的沒有人會信。

“那好吧，我們換個說法。”陳賢頌想起自己剛從地下保護所出來，遇上阿斯蘭那段時間的經(jīng)歷，心中有了計較，便繼續(xù)說道：“你們把我賣出去，大概值多少錢？”

“父親說把你賣給本國的貴族，會更值錢?！蹦粗h處的中年人，崇拜地說道：“但他又說，你是在這附近逃走的，想必你原先的主人也是本國的貴族。如果在本地把你賣出去的話，萬一不小心撞上他，我們只能把你還回去，那就虧大了，所以倒不如把你運回震旦王國，雖然會便宜些，但怎麼說也應(yīng)該值個三四百金幣?！?

“這麼便宜！”陳賢頌有些無奈，自己家裡光是金幣就有好幾萬了，腦袋裡還有亂七八糟的知識，隨便掏些出來，大把貴族捧著金幣過來哭著喊著要，沒想到現(xiàn)在自己落難了，卻只值三四百金幣，簡直是不能忍啊。

“不便宜了。”莫利很是受傷的說道：“我們兩個國家之間回來貿(mào)易一次，賺到的純利潤，從來沒有超過一百金幣，光你一件貨物，就抵我們?nèi)拇谓灰椎目偫麧櫫?，所以父親說他撿到你是了的運氣，你熬過了熱癥，更加是運氣。我一直想不明白，爲(wèi)什麼賣屁股的男人，會比辛苦幹活的人賺得更多，更值錢?！?

“我不是賣屁股的花男?！标愘t頌躺回到毛皮上，他的身體在新人類近二十年的調(diào)理下，非常健康，病雖然來得快，去得也不慢?？梢廊贿€是有些虛弱，再之飢餓，身體軟綿綿的用上不力氣，也不太精神：“你叫莫利是吧，你既然是商人，那我們來做個生意如何？”

“哦？說來聽聽。”莫利對陳賢頌還算挺有好感。他是車隊中年紀最小的男孩，陳賢頌天生娃娃臉，長得又白嫩，外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也小得多，他覺得兩個差不多是同齡，聊起天來倒也不覺得太寂寞。

“我懂得算帳，也懂得大陸通用文?！标愘t頌推薦著自己：“更懂一些奇怪的知識，你把我放出來，我?guī)湍銈冇泿?，教你們學(xué)文字和算數(shù)，跟著商隊走，你們只負責(zé)我的吃喝，直到我把自己那價值三四百金幣還清了再離開，你覺得如何？”

“你懂得算帳和文字？”莫利眼前一亮，接著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也是，花男從小就接受精英教育培養(yǎng)，很注重情調(diào)，聽說還懂得一兩門技藝……據(jù)說個個都會吹簫，嗯，你等等，我和父親說說看?！?

莫利小跑到傑德拉身邊，沒過多久，後者從平板貨車的車轅上跳下來，走到陳賢頌的馬車前，並排前行，他很冷靜地問道：“小子，聽我兒子說，你會大陸通用文？是真是假，會多少字？”

“會四五千個常用字?！标愘t頌聽看著這中年男人，覺得自己有戲：“雖然不敢說太精通，但基本的讀寫，絕對沒有問題。如果你不信，大可以測試一下?！?

中年男人立刻從懷裡換出一個羊皮袋，再從羊皮袋中拿出幾張寫有大陸通用文（漢字）的白紙，從木欄縫隙中塞了進來，然後他說道：“你讀一下上面的文字。雖然我不識字，但上面寫的意思，我很清楚?！?

陳賢頌?zāi)眠^來一看，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契約書，很簡單的契約內(nèi)容，主要是說乙方欠甲方多少金幣，大約在多少時間內(nèi)還清，如果無法還清，將永世爲(wèi)奴爲(wèi)僕，直到三代後才能解約。這份契約在最下方蓋有靈魂深民者協(xié)會的認證公章。

陳賢頌將契約書讀完，傑德拉點頭：“嗯，沒錯，看來的確是會大陸通用文，這樣子，我們的確可以做一筆交易。首先，我先講一下我個人的想法，你覺得如何？”

“請說?！?

“你是我買下來的貨物，而且你的命也是我救的。如果沒有我弄的草藥，你說不定會挺不過熱癥，這點你不能否認吧?！?

陳賢頌點點頭，他似乎看到了傑德拉的屁股後面長著一條長長的狐貍尾巴。

“我救了你一命，按理說，你應(yīng)該感激我?！眰艿吕p輕笑著，嘴角像是圓弧一樣地翹了起來：“那麼送些金幣，送些財富給我，也人之常情，應(yīng)該不過份。不過我知道你身上沒有錢，錢財就免了，那麼作爲(wèi)一個有素養(yǎng)的人，你要懂得感恩，你免費教我的兒子學(xué)習(xí)文字，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吧。”

聽到這，陳賢頌苦笑：“大叔，你真是個稱職的商人。”

“家傳技巧罷了?！眰艿吕骸安贿^我也不會全然佔盡你的便宜，在你教我兒子學(xué)習(xí)文字期間，你就不用再住在籠子裡了，吃的東西和我們一樣，但我不會支付給你一個銅板，到了晚上，爲(wèi)了防止你逃跑，我們依然會將你鎖在木籠子裡，你如果能接受這些條件的話，我們的交易就可以立刻執(zhí)行。”

陳賢頌皺起眉頭：“聽你這說法，似乎到了震旦國，你依然會把我當(dāng)成花男賣出去？”

“這當(dāng)然！”傑德拉笑了：“你至少能值三四百枚金幣，我傻了纔不賣?！?

“可學(xué)習(xí)文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陳賢頌看了一下雙眼無神，看起來憨厚無比的少年，他緩緩說道：“從凱特王國到震旦王國，大概也就一兩個月的時間，在這期間，他能學(xué)習(xí)多少字？”

“能流暢地讀寫文字，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時間?！眰艿吕c頭：“這事我聽說過，我更聽說過，要想做到這一點，一般要交給老師數(shù)千枚金幣的學(xué)費。而你不可能跟在我們身邊五年之久，無論你是不是花男?！?

陳賢頌再次皺眉。確實，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想盡辦法回到灰石村，小敏現(xiàn)在一定很著急，很擔(dān)心他，如果要教一個學(xué)生流暢地讀寫書籍，確實需要相當(dāng)長的時間，關(guān)於這點，傑德拉比他看得更透。

“這一兩個月的時間，我想足夠莫利打好學(xué)習(xí)文字的基礎(chǔ)?！眰艿吕瓝活^看著陳賢頌：“而你則得到一定的自由，和充足的食物，不會餓肚子，你覺得這交易如何？”

不管怎麼樣，先吃飽肚子，其它的暫時不考慮。陳賢頌點頭：“行，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