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謹遇一直保持著可怕的沉默,彷彿他是一個散發著巨大能量的危險旋渦,讓人不敢接近。
凌天清的臉上還有淚痕,她來了這裡以後,似乎把一生的淚水都流完了。
以前在野外生存訓練時候,面對毒蛇和狼,她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天才研究院小組,還曾磨練他們的意志和精神,把他們孤零零的從飛機上丟在無人的荒島,捱過了半個月,那麼漫長孤單艱苦的環境,對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都能活的有滋有味,一個人對著荒島找樂子,可見心性多麼樂觀。
可是在這裡,她一天都忍受不了。
雖然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但是比起荒島,她寧願過著魯濱孫的日子。
凌謹遇聽著趴在一邊的少女,口中偶爾逸出痛苦的呻吟聲,終於伸手,將她撈到自己的腿上。
凌天清微微一顫,想要掙扎,但是屁股一涼,長褲被拉了下來。
被暴君這麼檢查傷口,真是恥辱。
“不準咬了。”凌謹遇終於發話。
凌天清在狠狠咬著下脣,不想發出聲音。
“朕說,不許再咬了!痛就叫出來。”凌謹遇受夠了她的倔強,尤其看到她臀上的傷痕,更是心中微堵。
她平時稍微吃痛就大呼小叫裝可憐,今天一反常態的忍耐,讓凌謹遇覺得很不舒服。
這丫頭一定是覺得自己不該打她吧?
凌天清就是不叫,她索性連呻吟的聲音都吞下去,死死咬著脣,嘗著血腥瀰漫的味道。
一會對她好,一會又對她壞的暴君,完全摸不透他的行事規則,這讓凌天清十分煩惱。
但煩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還是溫寒不能帶她走了。
她今天最大的傷心,是這件事。
凌謹遇將她翻過來,抱在自己懷中,也不管是否會壓到她受傷的臀部,伸手就把她的兩腮捏住。
把漂亮紅潤的下脣咬的血淋淋的,她還真是不怕痛的小鬼。
“你在生氣?”凌謹遇注視著她的眼睛,冷聲問道。
“……”凌天清避開他的視線,倔強的看著馬車的頂棚。
“你不認爲自己錯了?”凌謹遇有些粗魯的揉了揉她被咬出血的下脣,又問道。
“……”凌天清還是沉默。
她無法從那個突然的打擊之中回過神來。
她的心情很糟糕。
她滿懷希望的等著解救的那一天,甚至主動親近暴君也不覺得討厭了,都是因爲她以爲要逃出去了……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凌謹遇見她眼神空洞的盯著馬車頂,越來越不悅。
總是無視他的眼神,總是藏著他看不懂的心情,那雙漂亮的星眸,總是閃著讓他想探求卻不得的光芒。
他的耐心有限,雖然準備花點精力調教鳳身,可他不許凌天清再無視他。
“我知道。”
就在凌謹遇瀕臨爆發的臨界點,凌天清開口了。
她的聲音和她此刻半死不活的樣子很相襯,細小的隨時會斷掉。
“我知道……我多嘴……我不該爲那些人求情……”
凌天清喃喃的說道。
“不該嘗試改變你的決定。”
“我錯了……我以後會努力改正……”
凌天清空洞的眼神,像是慢慢活了過來,她的神情越來越真摯誠懇。
凌謹遇忍不住感嘆,這個丫頭變臉的速度,簡直是一絕。
也不知她怎麼突然想通了,一個勁的求饒,一臉知錯的表情,讓凌謹遇剛纔攢的一肚子火一點點消失。
“我太沖動了,王上責罰的好,是我不對……”
凌天清現在算是從失望的打擊中重新掙扎出來,她意識到自己又要留在暴君身邊,所以先認錯再說。
小命要緊!
這一頓板子打的她半個月下不來牀,就算想逃也很難逃走……
凌天清充分發揮了阿Q精神,不斷的自我安慰著。
反正還有下次機會……
只要保住小命,總會逃出去的。
“只怕你心底並不這麼認爲吧?”凌謹遇雖看不透她眼裡的玄機,卻能一眼看穿她口是心非的謊話。
“那……你還要再打我一頓嗎?”凌天清暗罵他的眼睛怎麼那麼毒,但表情卻可憐兮兮的問道。
再打就死了哦。
這個無比在意江山的男人,捨得把鳳身弄死嗎?
想到“死”這個字,凌天清不由一抖,血液裡的朱顏丹像是變成了倒刺,比屁股的傷還要痛。
見她臉色突然更蒼白,凌謹遇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惱。
那些杖責手究竟是怎麼打的?
“本王看看傷口,別動。”凌謹遇再次將她翻過去,把她站著血跡的長褲褪下來。
雪白的雙丘已青紫交錯,皮肉綻裂的讓人不忍目睹。
“疼……”凌天清也想不動,但身後暴君的手指一點也不溫柔,刮到她受傷的臀部,好疼。
“你知道疼?”凌謹遇雖不知她心底究竟想著什麼,但見她現在恢復正常的反應,還是鬆了口氣。
他見識過凌天清的倔強。
那是他在這個世上極少能從容應對的難題之一。
她寧死不屈朱顏丹發作的樣子,至今還印在他的心上,無法抹去。
凌謹遇常常無聊的想,如果真的惹毛了這隻披著羊皮的小狼,她會有什麼驚人的反應。
“嗯……”凌天清其實非常不想和他說話,如果不是計劃有變,她還得活在暴君的陰影下,她真的想冷戰到底。
不過是給那羣人求個情而已,這個暴君打她就算了,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打。
那隻死花狐貍肯定看的高興死了!
幸好自己忍住沒叫出來,否則,更丟臉了!
十四五歲的少女,格外的敏感和要面子,當衆捱打的事,怎麼都沒法嚥下這口氣。
“以後在這麼多嘴,休想讓本王再帶你出來。”查看完她的傷口,凌謹遇隨便將她的衣袍擋住臀部,掀起簾子,對外面喊道:“綠影。”
立刻,一個眉眼溫和的清俊侍衛出現在簾邊,含笑伸手,掌心託著一個藥瓶,似是知道王上的心思:“王上,紅萼。”
凌謹遇伸手接過瓶子。
紅萼是最上等鎮痛止血消腫去疤的藥物,他今日對凌天清不過是小懲大誡,當著花解語和溫寒的面,更不願讓他們看見自己徇私。
現在看見那粉臀上鮮血斑斑的杖傷,他莫名的有些心緊。
“以後……我也不跟你出去了!”凌天清本來以爲出宮會有自由時間,結果發現,出宮也沒什麼自由,走到哪裡都會被盯的緊緊的,不如溜去御書房看書。
“啪”!
一掌拍在她受傷的臀上,凌謹遇修長的眉眼染上薄薄的怒氣:“你還敢頂嘴!”
他的王權不容任何人挑戰,即便是未來的王后,也不可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牴觸他。
“唔……”凌天清疼的差點暈死過去,下意識的張口就咬住凌謹遇的大腿。
如同野獸的本能反應,你弄疼我了,我也要反咬你一口!
“放肆!”凌謹遇又怒又驚,她還真是戰鬥力旺盛啊!
果然剛纔的認錯全是裝的,這個丫頭骨子裡全是叛逆。
怎麼都折不斷的叛逆。
若是他剛纔也本能的運功抵抗,凌天清滿嘴牙齒肯定掉光光。
凌天清發現自己咬不動,他的肌肉繃緊,只能啃著一層皮,所以立刻悻悻的鬆開嘴,喘了喘氣:“對不起,剛纔條件反射……”
“不準再說本王聽不懂的話。”凌謹遇已對她的陽奉陰違十分不悅了,他上藥膏的手也不由重了幾分。
凌天清只覺得臀上傳來一陣鈍痛,又怒又氣又疼又傷心,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外面的侍衛紛紛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卻交換著興味的眼神。
哈,他們高高在上的王,一向孤單至極,如今……似乎一成不變的生活變得有滋有味起來,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至少,能有人,能輕易的越過王位的荊棘,直達他的心底,讓他有普通人該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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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齊歡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見王上。
可是當他在天牢內,聽花解語臨行前“好心”告訴他,蘇筱筱在國子院捱了杖責之後,還是沉不住氣,求見聖主一面。
青玉帶著蘇齊歡來到御書房,已是半夜。
“王上,您答應過罪臣,不會傷她分毫,爲何今日會杖責她?”一面聖,蘇齊歡立刻詰問,雖然清瘦但依舊俊秀的臉上,滿是焦慮和擔憂。
凌謹遇在御書房的西正廳批改奏章,聽到蘇齊歡的質問,眼都沒擡,淡淡道:“消息傳得可真快,花解語特意去天牢裡對你說的?”
“罪臣想見妹妹一面。”蘇齊歡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直挺挺的跪在一邊懇求。
花狐貍一向唯恐天下不亂。
尤其是對將軍府的人,他恨不得越來越亂。
“太后明日大壽,本王會大赦天下,你應該再忍一忍。”凌謹遇放下手中的奏章,看向蘇齊歡,“別那麼容易被人挑起心火。”
真是的,花狐貍臨走前,還不忘給蘇齊歡添把火。
“王上,臣想見妹妹。”蘇齊歡固執的重複剛纔的話。
凌謹遇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站起身:“她睡著了,時辰也不早了,既然你真想見,本王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不過,莫要吵醒她,否則又哼哼唧唧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