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絕對錯不了。這混球聲音略帶沙啞,像有胸腔共鳴似的飽厚的中音絕對不錯了。說“楊漾”這兩字時,這冰冷的語氣還是這么欠揍!這小子穿西裝打領帶,把有點微卷的長毛和劉海也給削薄了。這樣子太正經了,所以,她差點沒認出來。
隔了五個月沒見面,幾乎天天念著這個人的名字,她心里的怨和仇也算運醇已久了,但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反倒是被嚇到了。握著了拳頭傻傻地站在那里,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怎么在這里?”他們幾乎是同時問對方。
“在這里上班啊。”聶皓看著她,回答道:“楊漾,抱歉!那天我的家人找上門來了,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我想過兩個月再去找你的。”決定來集團工作之后,他花了很多的時間組建了一個完全自己管理的公司,準備大展拳腳,公司才起步事情很多,一些計劃的投資要經常與董事局的周旋,一直忙得團團轉。他想著閑下來之后再去找她的。沒想到竟然在這里撞到了。
這話在她聽來根本就是矯情的,她諷刺地笑道:“哦,不錯,過兩個月!你為什么不說2010年來找我呢。你大忙人啊,穿得人模狗樣混進大集團,就不認人了。”
“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并且現在還錢給你。”
“道歉有個屁用!還錢當然是少不了的!”楊漾看著他,覺得這小子好像氣度也不一樣了,是這衣服的原因么,她接著問:“還有一個問題,我生日的那天晚上……”
“是發生了。大家都醉了,你不會認為我是強迫你的吧。”
“哦,你的意思是大家誰也不欠誰?”楊漾頓時火冒三丈!聽他這淡然的口氣,已經把那天的事忘得干干凈凈了,有推脫的意思了。靠,要不是我醉了,會讓這個混蛋近我的身,染指我嗎?無論如何,都該是他的錯!
聶皓看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知道她肯定不樂意,便問道:“你還想怎么樣?”
楊漾很不爽——好像她專門來訛詐他的!“怎么樣?……先替我拿著。”她把手里的那一疊資料,扔在聶皓身上,抄出雙手,手指交叉扣在一起,用力捏了捏,弄得骨頭脆響,就好像上競技場參加拳擊比賽的預備動作一樣。
聶皓拿起那疊資料看了一眼——他近期在會議上做的一些報告居然在她手上。看來她也是在這里上班了。還以為她找他算賬,就找到這里來了——以她的性格也絕對得做得出來,這小氣女人吃不得一點虧的。
聶皓看她蓄勢待發的神情,問道:“怎么,你想打架?”
對呀,這可不是打人的地方。楊漾揉了一下子鼻子,決定暫且忍他一忍,便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工作?幾點下班?”她注意到他衣服上沒有掛證件。每個在集團的正式員工,都會有一個兩張名片大小,用藍色繩子吊在脖子上的證件——就像個狗牌一樣。他居然沒有!楊漾猜想,他是臨時工、還是外聘人員、或者修空調的?隨便啦,反正這好吃懶做,五谷不分的小子能有多大的出息!
聶皓抬腕看了一表說:“幾點下班?時間說不準。”
楊漾被他這態度徹底激怒了,像放連珠炮一樣問道:“快點說清楚,做什么工作?做了多久了?什么職位?哪個部門?月薪多少?現在住哪?”
聶皓濃眉一挑,深邃的眸子里透出一點笑意來,薄冷地看她一眼:“我為什么要把月薪和住址告訴你?”
楊漾四處看了看,只發現墻角下一個紅色的消防盒子。她一字一句地,就像從前威脅楊二沒有洗碗,就沒得飯吃的那種霸道的口吻說:“為什么?那晚的事不可能就這么算了!從現在開始——你、連、人、帶、錢,都是我的!”
聶皓知道她絕不肯就這么算了的,但沒想到要求這么離譜。實在太可笑,但他完全笑不出來——連人帶錢都是她的!好強大的強盜理論!
楊漾看他沒做聲,以為他理虧說不出話來了,愈發地來勁了,氣勢洶洶地吼道:“你個白眼狼,你當我是什么!?你得負責!負責,你懂么?”
聶皓差點被她口水噴了一臉,皺著眉,后退一步:“我愿意賠錢。”
這時秘書室有兩個女人,已聞聲走了過來。楊漾突然警惕地想道:媽呀!我才剛剛過試用期,就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口大吵大鬧,簡直自毀前途啊。幸好敬愛的帥哥總經理還沒來。她往辦公室那邊瞅了一眼,不待那兩位秘書開口,便笑著地賠禮道:“對不起啊,說話大聲了點。”她狠狠地推了聶皓一把:“楊二,走,走,我們去樓梯口去說。”
中間那位高一點的秘書睜大了眼睛,沖著聶皓的背影說:“哎,總……”聶皓不耐煩地手一揮,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楊漾推了他一掌,看他嘴角帶著一點笑,臉卻是黑的,眼睛冷得像全然沒一點溫度的水晶。估計這男人吃干抹凈,鐵定不打算認賬了。她早就猜到這一點了,這年頭的男人——不都是欠揍的么。兩人在黑洞洞的樓梯口,面對面站著,楊漾手掌一揚,“啪”地一聲,把墻上的應聲燈打開了。她瞪著他說:“你想死嗎?以為光賠錢就了事!”
聶皓交叉著胳膊說:“這么說,你要我娶你?”
“靠!誰要嫁給你這個混球!”楊漾惱火了,終于冷不防地出手,“咚”地一聲,一拳狠狠地砸在聶皓的腹上。她把拳頭收回,氣沉丹田,霸氣十足地說:“怎么,你想還手啊,看我不揪你去報警,說你強X,性騷擾!楊二,掀開耳朵的毛,聽好姐姐我的要求——你不但要還錢給我,還得到我家里來做牛做馬做飯,聽我使喚一陣日子,等姐姐我高興了,你才能走。不然我饒不了你!”
聶皓哼了一聲:“哦,連人帶錢都要了,要不要擬份賣身契?”
楊漾一拍腦袋:“也對,這個主意提的好!”
“夠了!我沒時間跟你耗了。我走了,有什么話等下班再說。”聶皓急著想走,他開了會之后,又去看了很長時間的資料,連午飯都沒吃。此刻,覺得胃有點隱隱的痛。
“誰知道你會不會又溜了!”楊漾叉著腰,擋在門口,嚇唬道:“你再走一步試試,今個兒我豁出去了,只要你走了,我就站在這個四十五樓的窗口做跳樓的姿勢,引所有人都來看,我好當眾揭發你這個禽獸!”
“你……!”聶皓果然被她嚇到了,沉下臉說:“楊漾,別胡鬧!”
他們倆是還是談不出個名堂來,僵住了。這女人要求也太過分了。這時,聶皓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來了,他心煩意亂地把它摁斷。看著楊漾不依不撓的樣子,他抬起頭來說:“一句話,我只愿賠錢,你要不要?”此刻他的肚子已經餓得難受了,他思考了一下:“這樣吧,你要還是覺得不爽的話,像以前一樣——我讓你三秒。我要輸了,都聽你的,如何?”
“不行,跑步我跑不過你。這樣吧——我出拳打你的頭,你只許閃和擋,不許回手,也不能出這個門。如果七拳之內我打到了,就算我贏。”
“你非得用打架來解決問題?”
“你怕?”
聶皓也是個氣盛的人,立馬把文件夾扔到一邊,說:“好,一言為定。”
楊漾摩拳擦掌,撐腰擴胸,做了兩分鐘的預備運動。她運動的時候,那倔強著一直往上翹著的嘴唇抿著緊緊,真有點像個頑皮的孩子。看得聶皓又氣又好笑——這是他二十五年碰到的是最最特別,最最瘋狂的女人了。估計一輩子都忘不了。他想,無論是跑步,還是打拳,你一個丫頭片子跟我比啊。真是瘋了!
楊漾站好馬步,像李小龍似地,側著身子做著攻擊的姿勢,繞著他跳來跳去,就是不出手攻擊。半晌,朝聶皓腦袋揮了一拳。他側頭一閃,躲開了。楊漾的拳頭差點砸到墻上。聶皓唇角略彎,擦了擦手掌,盯著她的眼睛說:“來,繼續,來呀。”
楊漾吸了口氣,又出了一拳。又落空了!
第三拳又落空了。
但她卻不動聲色地緊盯著住他的臉,很穩得住氣。這比賽根本就是無意義的,聶皓說:“你輸定了!”出到第六拳時,她的手只虛拳一晃,碰到他的手肘,立馬飛快地收了回來。楊漾的手剛收回來,突然扭轉身,側身抬腳,猛地一側踢便踹了過去——朝他的要害處。
上當了!聶皓只顧防著頭,沒想著防下面。剛一猶豫,身子一側,但還是挨了她一腳。那個地方一麻,腰兩側腎的部位酸酸的痛起來,隨后這種痛一直辣辣地鉆到心里去了。他身子一軟,便捂著下面蹲了下來!
這叫聲東擊西。前面打拳不過想是轉移他的注意力,她知道打拳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只好想了這么一詭計。她蹲下身來,得意洋洋地往聶皓的臉上一拍說:“喲,剛好第七拳!你輸了哦!楊二,疼么,你活該!想著欺負我很容易是吧,負責都不肯,可惜我沒力了,不然我拿這個垃圾桶罩你這黑心人的頭上。”
聶皓還是沒有吱聲,蹲在地上,額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氣喘連連。楊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裝什么裝,快起來。你輸了!”
他咬著牙,一聲不吭。楊漾看他有氣無力的樣子,沒好氣地用手指捅了一下他的肩說:“咦,你不會快暈了啊,你這男人怎么這么經不得打!我這回可沒有拿棍子敲你的頭。”
這時,楊漾口袋里的電話響了起來了。她一接,就聽到伍麗靜在電話里吼:“拿份資料老半天了,咋這么久!我都派小林去了總經理辦公室找你了。你在哪?”
楊漾唯唯諾諾地說:“我在總經理辦公室外面等電梯啊。”她往門外一探頭,便看到伍麗靜的助理林諾站在門口正張望著,便沖她喊了一嗓子:“林諾!”
林諾應聲回過頭,看到楊漾在樓梯口縮頭縮腦的,便走過來,訓斥道:“這是上班時間,你在搞什么,資料呢。”
楊漾看聶皓已經撐著墻站起來了,正捂著小腹,樣子看上去相當難受。她斥道:“楊二!別裝了,我們的事還沒完……”又想起剛剛和他比賽把資料夾給扔一邊了,慌忙往里走了一下,在墻角里找到文件夾,站起來一轉身差點碰到林諾身上,林諾幾乎是尖叫了一聲。
“怎么了?”
林諾繞過她,睜大眼睛說,“呀,總……總經理,你怎么了。”她趕緊伸手過去扶聶皓,聶皓扶著她的手臂,便開始劇烈的嘔吐起來,第一口便是血。林諾又是一聲尖叫,聲音把秘書辦公室的人都給招了過來。那個高大子秘書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很鎮定地掏出手機來撥電話:“喂,120嗎……”
啊,總經理!?楊漾驚呆在那里了。這……這是哪一出嘛,楊二是總……總經理,這消息對她來說,簡直像天打雷辟!她站在那里呆若木雞,癡癡傻傻地看著他們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像料理一個重病患者似的把聶皓給扶走了。
總經理聶皓就送進醫院了。
下了樓,楊漾嚇得癱軟在椅子上:他怎么動不動就發病啊。我又沒有用棍子,這可咋辦啊!
這時,伍麗靜蹬著那玫瑰紅的高跟鞋,拖著嗓子喊道:楊漾,你給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