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漾聽著聶皓與父親的事情發起愣來。原來聶皓也有不少傷心往事啊。他很早就失去了父親, 且一直為做多了忤逆父親的事而后悔自責。這就對了——家庭缺少溫曖,從小缺少父愛,因而不善長與人溝通, 性格孤僻, 叛逆, 所以楊二這樣欠抽的標準撲克臉孔并不是特意裝酷的。
楊漾托著腮, 開始細細地回想起聶皓的樣子——那寒得能讓人著涼的眼神, 里面似乎真的帶著一點憂郁。浪子回頭么,看他現在的樣子可得知以前肯定惡劣得可怕。
冉心推了她一把:“你有沒有在聽啊?”
“聽到了,幫你倒追你阿爹嘛。”楊漾抓抓腦袋:“跟你說, 我從初中起開始幫人拉紅線,做媒婆, 沒成過一對!勸人分手很拿手。我自問是超級衰嘴!”
真的說到追, 冉心又有點害羞了:“倒追?我倒也沒想怎么樣。只是希望能經常見到他, 能和他面對面坐在一起,聽他說話, 那樣多好!但是阿爹好像真的不想跟我見面了。……你和他關系那么好,又在他公司上班,所以你要幫幫我啊。”
你以為和他見面聊天容易啊。他身邊有大票女人在削尖腦袋往這只冷血的金龜身邊鉆呢。楊漾瞪大眼睛:“我和他關系好?他說的?”
冉心說:“嘿,我們有談起你。阿爹好像對你很了解呢。他說,‘楊漾這女人, 狡猾刁鉆, 時常兇得像個失控的火車頭一樣, 思維詭異, 但其實啊, 內心很脆弱,聰明細膩, 一般男人難以招架她,但了解她的男人倒會把她視若珍寶。’”
楊漾聽到“失控的火車頭”這字眼就火大,在楊二眼里這么瘋狂?還跟這小丫頭說,真是不給她面子。她說:“關系好個屁!我是由他使喚的受氣小員工。”
冉心心思單純,沒看出來聶皓和楊漾的微妙關系,只在為以后不能跟聶皓見面而憂心沖沖,她說:“過兩天就要去學校了,轉學肯定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后天,你能不能幫我把阿爹約出來和我吃頓飯?像今天你輕而易舉地就把阿爹約出來了。這對你來說不是件難事,我的好漾漾姐姐!”
輕而易舉這個詞蠻好聽的!看著冉心魂不守舍的樣子,楊漾又想到另外的一層面。
她把冉心拉起來,像第一次見面一樣鄭重地打量冉心:身材:170,不錯!三圍:俺自卑得想哭。五官:精致完美!氣質:專業舞蹈高材生,還用說嗎?
打分:100分。
楊二看了這樣的美女難道沒一點動心嗎?搞不好說不見面是欲擒故縱呢。
楊漾想到一個長線投資的問題:我為他們推波助瀾,指不定真促成一段美事了。雖然現在楊二因為老爸的事覺得有些別扭。但是誰知道呢?他畢竟與冉心八年感情!楊二遲早會任集團一把手,冉心就是董事長太太,哼!楊漾我就是董事長太太的姐姐,他倆的恩人!啊哈哈,以后要升職搞不好就像坐飛機一樣快。
我現在替他們跑跑腿,動動嘴皮子弄不好就撈個好前程了!
楊漾說:“這事包在我身上了!話說,這可不容易,你阿爹脾氣古怪。搞不好惹惱了他,他狠得可扒下我的皮。”話是夸張了點,但他扒掉我的衣服可能性是很大的!
冉心與她擊一掌,信誓旦旦地說:“我不會忘記你大恩大德的。”
楊漾第二天去公司上班時,計劃借著那篇領導文化的文章再去一次總經理辦公室,借此探探聶皓的口風。
一進辦公室,伍麗靜就把她喊進去,沒頭沒腦地問她,是不是把文章送總經理辦公室了。楊漾想,我在那里睡了一下午不會被她知道了吧?伍麗靜說:“總經理很重視這一期文章,雜志要在家居博覽會上用到。有些資料不能拿下來,你去上面53樓翻閱,寫完了再下來。”
楊漾猜想聶皓肯定跟伍麗靜說了什么,不然她不會這么客氣的。她滿口答應下來。伍麗靜又狐疑地問:“聽說,你和總經理以前認識?”
從哪聽說的呢。楊漾打哈哈說:“是啊。那天我很幸運地碰到總經理在樓梯口嘔吐,就幫了他一把,讓他記住了我這微不足道的名字。”
伍麗靜絲毫不相信,但也知道問不出什么,便溫和地笑著說:“好好干!我會上來給你適當幫助的。”
楊漾笑著點頭。幫助?這個人當面笑如花,背后能給人下刀子。
她便拿著上次那篇快被捂爛的稿子屁顛屁顛地跑到總經理秘書室報到去了。高個子秘書讓秘書的助理給她資料,協助寫稿的事。
楊漾一邊喝紅茶,一邊翻資料,這些文件太繁雜了。越翻資料越覺得沒頭序,看來在這里寫只會讓簡單的事情變復雜。到中午時,她還沒有寫進去一個字。正胡思亂想之際,看到秘書飛快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恭敬地喊道:總裁!
楊漾頭一抬,看到上次在醫院碰到的那位帥叔叔正佇立在門口,臉上掛著笑容,給人一種拒之千里的感覺。楊漾驚了一跳:原來狐貍精傍的是總裁。還被我撞見,難怪要為難我!
一會,聽到秘書在隔壁會客室說:總經理說還要40分鐘。總裁說:他最近做的那個新項目策劃進展如何?秘書答到:正在商討計劃書的具體細節,下月才會上報集團。
帥叔叔離開后,楊漾從秘書助理嘴里問出:原來他是聶皓的堂哥集團行政總裁聶銘爭,他父親也是集團創始人之一。五年前,聶皓的父親去世,任執行總裁的聶太太接任董事長。因病一直在美國休養的叔叔,怕她趁機獨占家族企業,便力排眾議,強硬地把剛畢業的聶銘爭拉上了總裁之位。聶銘爭任行政總裁六年了,氣盛的聶太太凡事都要過問,令他展不開拳腳,混得挺憋屈的。
楊漾想起聶皓在病房里對他冷淡的態度想,他倆是競爭對手吧。豪門嘛,總免不了紛爭!
中飯時間了,楊漾想請秘書助理去吃飯——要趁機攏絡一下她,打聽點小道消息啊。誰知,助理說:“總經理交待過,你得等他。”
此刻,聶皓還在辦公室里與前期開發部討論近期的投資項目。公司近日已以1億多的價格拿到了市政府掛牌出讓的地塊,正擬開發以“溫泉和酒文化”為主題的歐式建筑風格酒店。規劃總建筑面積八千多平方米,項目整體投資4億,這個數目有點麻煩——集團很難批下來。至少總裁這關很難過。
楊漾在門外又等了40分鐘,才看總經理室開了門。肚子餓得咕咕叫了,她想,難怪你會得胃病,工作狂。
她剛想說話,秘書又立馬上前匯報了總裁來訪的事。兩人談了一陣,秘書說道:“總裁在豪柏訂了位置約你吃中飯,十二點了……”聶皓手一揮打斷她的話,冷淡地說:“告訴他,我沒時間。”說完,便跨步向電梯走去。
楊漾氣壞了:他說叫我等他,又完全視我不存在,什么意思嘛!這么晚了,食堂還有沒有飯吃?
電梯門打開了,聶皓轉過身來看著她,催促道:“還愣著干什么,過來!”
哎喲,簡直當我是他小跟班似的!楊漾被他的氣勢嚇倒了,走了幾步才想到要問:“干嘛,去哪?”
聶皓不再多說,往前一步,牽住了她的手,把她塞進電梯里。哎……我跟你坐總經理專用電梯,會被人誤會的!楊漾背緊貼電梯壁,有點憂心地看著聶皓,怕他又打算欺負人了。聶皓只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像打量一個被現場抓住的小賊似的。
楊漾說:“哎,我沒得罪你吧,你怎么了?”
聶皓其實腦袋里在想別的事,半晌才答到:“不爽!”
那個方案預算問題很讓人頭疼,而且聶銘爭在這一關把得很死。他的針對越來越明顯了。他們什么時候關系變糟糕的呢?聶皓記得父親過世的第二天,叔叔一家人就在他家里吵得天翻地覆。他們為遺囑,為媽媽繼承了董事長職位,拍著桌子對著靈牌罵父親白眼狼,沖著媽媽說要開股東大會,要上法庭。那時讓他感覺到親情比紙薄,那種寒心,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楊漾以為他還在怪她安排他和冉心見面,便說:“冉心就是想見你啊,我這個人最經不得別人求,最心軟了……”
聶皓這才回過神,看著楊漾眼睛賊溜溜地轉著,翹起小嘴,裝作很委屈的樣子正為自己開脫,事實上,他知道她心里得意著呢。看了一會,他便覺得自己心情倒好了不少,說道:“就你愛多管閑事!”
楊漾很憋屈:“做女人容易么?我撞死算了!做了好事還一天到晚看你的冷面孔,像欠了你一屁股債似的心驚膽顫,一點事要被你罵!被你兇!被你非禮!中午餓得快要倒了,還在電梯里跟你反思錯誤!”
有時候和楊漾在一起,兩個人會感覺有四個人的熱鬧,她說話像唱段子一樣。聶皓凝視著她,聲音放輕了些:“我有這么可怕?誰叫你反思錯誤了,我是帶你去吃飯!”
這么好?楊漾突然警覺起來:“請我吃飯,為什么?”
聶皓說:“誰說我要請?你請!”
“為什么!”
答案很霸道:“沒理由!我就想你請。”
“那好,那個吃粥的地方……”
“就去附近的川菜館。”
寫字樓附近川菜館的飯菜價格簡直就是搶劫啊。楊漾心里暗自叫苦:“我……我沒帶錢包。”
“那算了,我幫你付了。”楊漾‘謝’字還沒出口,聶皓就補充道:“月底工資里扣好了。”
吸血鬼!臨上車時,楊漾又說:“總經理,你不能吃川菜,你的胃不好。川菜辛辣刺激很傷胃。”
聶皓摸方向盤的手略為遲疑了一下,顯然有點小感動:“你有這么關心我?”
關心的當然是自個兒的錢包。
于是兩人又去吃潮菜。楊漾在潮州待過半年,因為表姐嫁在那里,她在那里學了不少煲湯的方法,對潮州菜也很熟悉。她替聶皓點了許多清淡的素菜,自己吃生菜龍蝦,干焗蟹塔,吃得有滋有味的——雖是自己掏錢也不吃虧了。一會,她才想起一件事來,要替冉心約人呢。
這個時候正好,因為聶皓心情好像不錯。她琢磨著聶皓的神色,說道:“冉心過兩天就要走了,想你來看她……”話沒說完,聶皓就淡淡地哦了一句。
楊漾覺得他意味不明,便沒往下說了。過了一會,她不死心的問:“后天,你有空么。”心里突然冒出一個點子:“市中心有一家很特別的日本餐館,名字叫櫻花雨。里面有一棵很漂亮很漂亮的櫻花樹,七點鐘準時,一放音樂它會落下來一陣櫻花雨,飄在人的臉上,很浪漫!”
聶皓抬起頭來看著她,說:“然后?”
楊漾笑嘻嘻地說:“單身的人都愛去那里。揀一朵櫻花附上紙條,然后傳遞給喜歡的人表達心意,都不說話的,全場靜悄悄地,那里促成了很多對情侶呢。”
聶皓領悟過來:“你想約我去那里?”
真是個明白人啊。冉心會感激得要命的。楊漾微笑點頭:“沒錯!我想,最好是七點準時,你能來否?”
她果然夠直接的。聶皓有深意的眸光定在她臉上說:“來,為什么不來!”
真是太好了!
后來楊漾回憶起來,又干了件大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