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小舅瞧著方氏的臉色不對,也不敢提讓她住下來的事兒,想著等送了方氏后,回來再慢慢問。
送了方氏上了牛車,囑咐了唐大海,小心著些,才往回走,越想越不對勁兒。方氏雖說常常被自個兒氣得倒仰,但是卻從沒冷著臉對自個兒。
一邁進屋子里,張嘴就問:“今兒個出了什么事了,我怎么瞧著不對?”
曹氏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畢竟她不說,方氏和呂氏一家子都會說,都長著嘴。曹氏說道白英,倒也只是提提過,偏袒著瞞著過。
偏偏白英卻不如意!“爹,你說嬤嬤也真是的,我才是她的嫡親的孫女兒,一點兒都不幫我說話……還在小姑母一家子面前,訓斥娘。自家人的臉面,嬤嬤全然不顧了,被了旁人看了笑話……”
白英還待說,被曹氏拉了拉衣袖,不悅地看了曹氏一眼。在曹氏的示意下,才看到了她爹臉色不對,這會兒才慌了神了。
“繼續說啊,你怎么不說了!你小姑母他們是旁人外人?行啊,你以后嫁出去了就別回家了!曹氏,你就這么給我教閨女的!這般忘恩負義的畜生,教得好啊……”呂小舅,冷笑。
原本,白英嬌養著也就嬌養著,自家也沒什么活計能讓她做的。誰家的姑娘不是嬌養著,呂小舅不以為然。不過今兒個,說出這般話來,倒著實讓呂小舅沒想到!
“快點。給你爹認個錯……”曹氏拉著白英,趕緊說道。
“我沒錯,我對著自個兒爹,有啥不能說的,這是我家!我家!請個廚娘要經過別人就算了,怎么,我說說話,抱怨幾句都不可以嗎!憑什么讓我認錯!”
這要是對別人,呂小舅也就姑且算了。可是,卻是說的是自家人,什么時候,自家家人,在自個兒閨女的眼里這么不堪?
“你說的別人,你知道是誰嗎!沒有我娘。哪有你!你這個孽種!平日里好吃好喝供著你,你倒是愈發地無法無天了!行,瞧不上我呂家人,你就給我滾,跟你娘一道兒回你姥姥家去!”
呂小舅這才想起,春蘭姐妹倆只是跟白英第一次見面。怎么的白英會這樣!往日里,白英對她姥姥家的表姐妹倒是好的很。張嘴閉嘴的。
呂小舅狠狠地瞪了眼曹氏,要不是自持身份,恨不得抬手教訓下這母女倆。
“相公,白英知道錯了,要說小妹家的春蘭,也是個不饒人的,人家家里不都寵著依著。小妹不也半句話都沒說。娘也不覺得有啥不對的,咱白英。怎么就……”
曹氏低著頭,還是說出口,這罵都被罵了……好好的搬新家,相公又做官了,唯一不好的,就是離得婆婆近了,這才剛剛住進來,婆婆就來指東畫西的,這要是不說,往后可還有日子過?
好不容易過了幾年痛快日子,這會兒難道是送上門來給婆婆收拾的。
這要是每日戰戰兢兢的,她怕是寧愿留在鎮上,也不愿意跟著相公來這兒享福了。
“娘說的是……嬤嬤一進門就擺下臉色,讓娘明兒個就辭了宋娘子。要知道,今兒個的這桌席面還是宋娘子操持的……”白英越說越有勁兒。
呂小舅這會兒已經氣過了,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這母女倆說話。
曹氏以為呂小舅回過神來,不生氣了。她一直以為,呂小舅跟婆婆不對付,否則,呂小舅怎么會常常地去惹方氏,哪怕是方氏生氣了也不管不顧。
原本,她以為,她也一直這樣以為的。呂小舅是為了她,才把方氏氣走,讓方氏去了老大家。
只是想說,這誤會大了。
“你們知道這宅子是誰的嗎?”呂小舅冷不丁地問出這么一句。
曹氏沒回過神來。年輕就是好啊,反應也快。沒等曹氏回話,白英就回道:“爹不是昨兒個就說了嗎,是嬤嬤出的銀子,買下的這座宅子……”
“你嬤嬤買的,原來你們都知道啊……”呂小舅喝著茶,瞥了眼才道。
“爹你不是說,只是暫借嬤嬤的銀子,等拿了俸祿就還給嬤嬤嗎?自家嬤嬤,有什么打緊的……還不都是給爹,你們的嗎?”白英不以為然。
呂小舅突然不想說什么了,有些無力。“她,她的親事,是定在來年十月嗎?”呂小舅已經不想直呼其名,只指著白英,問向曹氏。
曹氏點頭。還是沒弄明白,這怎么話題跳得這么快……她招架不住。
“我會去封信,跟親家說說,今年挑個日子就將親事給辦了……你好好準備準備!不過家里如今拉下了不小的饑荒,你悠著點,一家子沒了吃喝,你先當你的東西!”說完,倒是有些羞愧,覺得對不起親家。燙手山芋,扔到了別家……
白英臉色慘白,“爹,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說出來,我改,我都改!我再也不說嬤嬤和小姑母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敢情是一直知道自個兒哪兒錯了……呂小舅原本還覺得這閨女心思單純,藏不住事兒。卻不想是個事兒媽,處處挑事!
呂小舅原本的愧疚之心,瞬間沒了。“你,管不好教不好你閨女的話,我也不提休不休了你,娘定是不準的。我就將她送到大姐那兒,嚴加管教!娘是沒心思看你們折騰!”
一腳踏出門檻,才停住。“休不了你,趕你們回你娘家還是可以的!好自為之!”
白英倒是怕極了呂大姨,呂大姨向來是個不怎么要臉面的。一句不合,不管你是不是晚輩,是不是面皮兒嫩,指著鼻子就罵,怎么哭怎么求饒都沒用!
白英就被呂大姨逮著罵了好幾次,大了,就不敢忘呂大姨身前湊。小時候,說起呂大姨,絕對比老虎啊,鬼啊有恐嚇力多了。
“娘……娘,我不服,我才是爹的閨女,憑什么他就幫著外人欺負我!爹要做官了,我都沒做過一日的官家小姐,爹就急著把我嫁出去,這讓別人怎么想!更何況還是個商戶,比小姑母家都不如,我不嫁,我不嫁……娘,你去替我回了吧……”白英撲到曹氏懷里哭訴。
曹氏心疼地直掉眼淚,拍著白英的背,低聲地哄著。心里也責怪呂小舅太過苛責,自家唯一的閨女不再家里多嬌養幾年,反而還急急地嫁出去。
“你切莫再說混話了,這親事早就定下來了,能回嗎?這退了親的姑娘家,哪里說得上好親事!這話兒不可再提了,你爹聽見了非打死你不可!”曹氏倒是只想多留白英幾年,這種退親的念頭,卻是從來沒有的。
“小姑母家的春蘭,聽說都有幾十畝陪嫁,又是鋪子又是宅子,我堂堂一個官家千金,要是連像樣的陪嫁都拿不出來,這讓我到那勢利的商戶婆家,怎么過下去……沒進門就要被人笑死了,我寧愿絞了頭發,去做姑子,也好過被人笑……”
曹氏這會兒卻是說不出話來了,雖然心疼閨女,但也不會把全部家當都給閨女嫁了出去,她還有兒子孫子孫女……
哪怕是像小姑子呂氏這般,把閨女當兒子一樣,給了一樣的嫁妝,她也自認做不到,閨女嫁得是商戶,本就有錢財,不愁吃不愁穿,要那么多的嫁妝做什么!還不如讓自家兒子孫子過得舒坦些……
“莫再鬧了,你嫁得可是富戶,嫁進去自是不愁吃喝,咱家的日子也擺在這兒,這宅子還是你嬤嬤出的銀錢,照理說,你大伯他們都有份,哪有什么銀錢能給你置辦什么嫁妝!你也多多地體諒家里……”
被哭得無法,曹氏只能繼續哄著:“你春蘭表姐,嫁的是莊戶人家,你小姑母家有點錢財,自然想著讓女兒日子好過些,再說又是長女,這文弘他們辦事還早著,有點兒銀錢自然想補貼補貼給春蘭……
你不一樣,你爹就要做官了,你婆家還不小心地捧著你……”
白英只嚶嚶地哭著,曹氏哄著……
方氏陰沉著臉,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我倒是自個兒當家做主了,這么多年,多少是個樣子了,不成想,倒是個更糊涂的!”方氏對著夏竹說道,屋子里只剩她二人。
夏竹倒不好對小舅一家子怎么評論,到底是晚輩。方氏也只是說說心里的氣憤,倒也沒想讓夏竹真回來什么。
“不行,這樣的人出了門子,也得鬧得人家家里不得安生,污了呂家的門!”方氏說著找起東西來,“我讓你大姨來帶了去教導教導,曹氏是個不頂用的!這好好的姑娘家都寵得沒邊了……”
夏竹實在是瞧不過眼了,才拉著忙碌的方氏坐下。“姥姥,這白英表姐也都快嫁人了,這性子早就養成了,哪是一時半會兒能正地回來的,也不急在這一時……”
“罷了,罷了,兒大不由娘,隨他們去吧……她自有她爹娘為她打算……”方氏也不堅持了,只是夏竹聽著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