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一響,驚動萬物。
到了驚蟄節(jié),鋤頭不停歇。
一早,唐大海便和老邱頭去了地里。那四畝稻田,也得翻翻地了,施肥。
老邱頭揮著鋤頭,翻著地。好一會兒,直起身子,抹了把汗。“這人老了,可就不行了,這速度也跟不上了。”
“大爺,你歇會兒,你身子骨都還沒養(yǎng)好,這會兒可吃不得累,這四畝地,我來翻翻就好了
。”唐大海手里的鋤頭不停,對著老邱頭喊著話。兩人已經(jīng)拉開了好遠了。
曉晨和文佑則提著桶,施肥。夏竹則乖乖地躲屋子里,不來湊熱鬧了。
唐大海又一次經(jīng)過老邱頭的時候,想起了一件事兒。“大爺,一直忘了問了,原本聽你說了,在河灣村那兒,還有畝地。這……”唐大海也直起身子,借機歇會兒。
這地,老邱頭不知道想了多久了,只是,一回去,曉晨這孩子怕是又得……唉!“這事兒,我也沒個主意,賣了又可惜了,只是回去吧,看著曉晨現(xiàn)在的開心,我又做不出來……唉,可是愁死我了。
我原本在你們家賴著不走了,就是想著沒人知道曉晨的之前的種種,我也不知道能活幾年,曉晨也就托給你們了……只是,這畝天怕是要荒了吧。”
唐大海很想說,這田怕是荒不了,想著冬日里的那趟,他家的隔壁人家,可就等著霸著這田的吧?
“也是,只要這地契在,這田早晚都能拿回來的,曉晨還是現(xiàn)在這樣子比較好。”好不容易有了點兒小孩子的樣兒。
村尾的小院子里,呂氏正點著艾草,熏著屋子里的角角落落。
“咳,咳,咳……娘,你少熏一會兒,去別的屋子熏吧??”夏竹被嗆著了。跟呂氏打著商量。
呂氏捧著把艾草棒子,正在屋子里四下地熏著。“這百蟲都出蟄了,可得好好熏熏,蟲蟻一年都不敢登咱家的門了。”
驚蟄,二月份的開始,會平地一聲雷,喚醒所有冬眠中的蛇蟲鼠蟻,爬蟲走蟻又會應聲而起,四處覓食。熏艾草香草,即在百蟲出蟄時。給百蟲一個下馬威。讓百蟲不敢登門。
夏竹撇撇嘴。今年的蚊子算是沒了?
春蘭捏著針,聽著夏竹與呂氏說話,閑得無趣。好似想到了什么,連忙放下手里的繡花針。戳到繡架上的繡布上。
“怎么了,大姐?有啥好玩的事兒?”夏竹看著春蘭一臉神秘的樣兒,兩顆頭不由地湊近了。
神秘兮兮的。“這出蟄啊,還有一樣事情可以做呢……我好像記得,嬤嬤以前打小人,嘴里念念叨叨的。對,我肯定,我沒記錯,不止看到過一次!”
“打小人?她。她打小人?”夏竹覺得自個兒下巴都快掉了,太驚悚了。
春蘭萬般確信,姐妹倆人盤著腿,在chuang上說著“打小人”。
“嬤嬤嘴里會說什么話的嗎?這打小人靈不靈?”夏竹神往已久。
“這靈不靈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嬤嬤就是拿著一只破鞋子。將小人放地上,拼命的打,嘴里神神叨叨的,我瞧著好詭異,屋子里點著香,點著蠟燭 。
我還記得那時候問了娘,娘讓我別到處去說
。嬤嬤只是祈求新的一年事事皆能如意,為防小人禍亂。”
夏竹這會兒對江氏的當時可說了什么,感到好奇死了。“大姐,你可有聽到嬤嬤說什么了?”
“哪會記得那么多,早忘記了。那時候,只覺得太詭異了,嚇都嚇壞了。不過,幸虧沒被嬤嬤發(fā)現(xiàn)。”春蘭早已經(jīng)忘記了那時候,江氏可說了什么話了。
說起江氏,就想到了老宅子。江氏,她確實正在打著小人。江氏,覺得自個兒諸事不順,犯了小人。“打你個小人頭,等你有氣沒得動,打你個小人手,等你有手沒得用。打你的小人腳,等你有腳沒得走。割你個小雞雞,等你永遠做太監(jiān)……
“打完小人接貴人,貴人扶持,得心應手,橫財?shù)绞帧?
要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邊,江氏在打著小人。田氏那兒,正教著秋月打小人。
“秋月,狠狠地打。錢杏兒那小賤人,我一早瞧著她就沒安好心, 跟她娘一樣。幸虧我的秋月機靈,沒找了那小賤人的道兒。我可告訴你了,千萬不能讓那李仁瑾得逞,除非他家八抬大轎娶你回去!
錢杏兒那賤人,還一心巴望著嫁到鎮(zhèn)上去,我呸!也不看看自家什么德性,就憑她那騷樣也配?給人做妾,人家還不定要!”
田氏晃著手上的金鐲子,翹著蘭花指,細細地摩挲著花紋,不愧是鎮(zhèn)上的大戶人家。“多多地從那李仁瑾身上套出些好東西來,這樣才不會虧。不過,切記不能失了身。要是讓我知道你失了身,看我不剝了你的皮,你想嫁給李仁瑾就更加不可能了!”
“娘,我沒想著拿瑾哥哥的這些東西,我不是為了這些東西的,我是真的,真的覺得他人好……”唐秋月低著頭,有些羞于啟齒。
“你這傻閨女,娘不是為了你好嗎?如果那李仁瑾連這些金銀都不舍得給你,那哪能說是真的喜歡你呢。你這傻閨女,你可別給我犯傻,娘可都是為了你好,為了你下半輩子不要再跟娘一樣,窩在這瓦房泥地里……”說不上來為什么,田氏自個兒都有些恍惚了。
唐秋月知道自個兒的娘為了自個兒好,只是她真的不是有目的接近李仁瑾的。“娘,我知道你為了我好,我不是都一直聽你的嗎?娘,以后我會讓你享福的……”
“娘,萬一爹要是知道了,那怎么辦?我怕我會被趕出唐家……到時候,我可怎么辦好?”唐秋月一直以來都在擔心,萬一唐大倉知道了……她想都不敢想。
“你爹?哼!聽娘的就好,娘不會害了你!”說起,唐大倉,田氏忍不住打了個冷哼。
“你小心著些錢杏兒那一家子,可別被他們給騙了,他們一家子可巴不得把你踩下去,好讓自個兒的閨女嫁到鎮(zhèn)上!你可放機靈點兒,可別著了人家的道了!”田氏一再地強調(diào),她也有過猶豫,只是被這一個個金手鐲,給迷恍了眼。
田氏想起唐大倉,他配做爹嗎
!哼!
母女倆人靜默了,誰也沒開口說話。田氏只摩挲著手腕上的金鐲子,不知道看向哪里。
“哼,都不是好東西,看這么屋子里煙霧繚繞的,又在打小人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唐有根的三兒媳婦趙氏,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的雙手,心里有些煩躁。
“哇哇……”趙氏的兒子,不知咋的,突然哭起來。
“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你是來討債的啊……”對著突然哭起來的兒子,罵道。
江氏聽著哭聲,邁出屋子。“老三家的,你在做啥呢,沒聽見我的乖孫在哭嗎?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娘的!”江氏的叫罵聲,越來越小。聽著她的乖孫聲兒漸漸地止了哭,她也適時地止了罵聲。
唉,這老三家的,以前可是最是讓她滿意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好像漸漸地都變了……聽說,老二家,現(xiàn)在日子越過越好了,買了三十幾畝的地,現(xiàn)在那一片都是他們家的了。
敗家的德性!靠著岳家,軟骨頭!這開荒也得開用得上的,聽說,好多地,壓根就不能種東西。真是敗家的娘們,哄著她兒子,想著她家,那老不死的聽說過年都不回去了,莫不是真要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給她養(yǎng)老了?
有那么多的銀子,就不曉得送回來點兒,過年就打發(fā)了人給送了五百文,當是打發(fā)叫花子呢!半個多月,聽說也就搬搬石頭,做做窩,天天包吃有肉,還給人六文錢一天,都是有錢給禍害的!
江氏越想越生氣,這唐大海最好在她眼前消失,她再也不要聽到他們這一家子的事兒了,沒的頭昏腦漲的。只是,那些人,偏偏每次來串門,都一定要說這些,還賭他的心!
還問她可曾悔了?悔?笑話!想她江氏活了大半輩子了,要向他們倒悔?
都是里正的婆娘李氏給拾啜的,哼!沒安好心的老婆子,還不是等著看她的笑話!要不是她嫁了個好人家,哪輪得到那李氏在面前耍威風!
那年,唐有根,也差點當上了里正的。那么現(xiàn)在,是否大不同了?
呂氏將剩下的半只兔肉給燉了。“你爹他們都在干活,可得吃點兒油水進去,這春耕就要開始了,咱家今年可是有的忙了……”
“娘,你說咱什么時候開始養(yǎng)小雞啊?”春蘭攏了攏火,伸出頭,問著呂氏。
呂氏想了想,說道:“怕是快了吧,我已經(jīng)托了李大娘,給訂了六十個小雞仔,咱先養(yǎng)著試試看。這不,從沒養(yǎng)過,也不敢養(yǎng)太多,咱先養(yǎng)著試試看。”一臉向往。
“咱小鴨子不養(yǎng)嗎?就養(yǎng)小雞嗎?”
“你小妹說了,鴨子就算了,讓你大舅到時候來一趟,幫忙多抓些野鴨子,用網(wǎng)兜住,這樣養(yǎng)著先就好了。咱現(xiàn)在銀子都一直花出去,也沒個進項,能省點兒就多省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