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心急火燎,策馬帶著一眾鏢師向云霄閣奔去。她恨不得能插上翅膀,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葉軒身邊告訴他有危險。
令江湖人士聞風喪膽的云霄閣,卻隱匿在一個破舊失修、毫不起眼的道廟之中。蘇云曾隨令狐越來過此處,如今回想起來,恍如隔世。
蘇云驚恐地看到原本破敗的廟宇竟成為一片殘桓斷壁,塵土飛揚,黃沙蔽日,四周痛苦哀嚎響徹天際。
到處是東倒西歪,深陷入地的殘骸,竟與九嵕山坍塌的皇陵如出一轍!
蘇云的心驟然抽緊:趙宏瑛究竟與哥舒達有什么關系?
深坑之中埋葬著大片官兵的尸體,他們面部殘留著驚慌和悲憤的表情,心有不甘地成為了一縷冤魂。一息尚存的那些人也是滿臉是血,拼命刨土求生。
蘇云發瘋似地在深坑中尋找,凄厲地大喊:“葉軒!葉軒!”
若她能早一點識破趙宏瑛的詭計,葉軒也不至于有此危險!
哀嚎聲中似乎傳來一陣鏗鏘之聲。
飛掠而行,透過屋脊,驚訝地發現不遠處大理寺的殘兵被一群紅衣黑靴的武士圍攻,雙方人數相差懸殊,為首的葉軒,渾身是膽,眉目凌冽,怎奈何氣息已亂,他的后背赫然有一條長長的血印,從頭頸下方直延伸到腰部。
蘇云的心在滴血。
更讓她滴血的是,她看見對著葉軒痛下殺手,招招欲置之死地的人竟是令狐越。
令狐越放開手腳,使出了絕招,那似曾相識的招數終于令葉軒一震:“你就是云霄閣主!”
“哼,你終于認出我了。”令狐越嘴角挑笑,露出邪氣沖天的鄙夷與不屑。
葉軒的恨中卻帶著一絲痛楚與怨恨:原來蘇云一直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卻始終替他隱瞞……
兩個人都恨不得能將對方生吞活剝。
蘇云卻久久注視著令狐越手中的劍,如一道晴空霹靂!
如同黑鐵一般粗硬拙樸的劍……陳舊、笨重、霸氣、劍身上遍布著大大小小氣泡一樣的黑色圓點……
蘇云想起了在獄中殺死魏浩然的蒙面人手中也有這樣一把劍,一模一樣,這樣的劍舉世無雙。這絕不是巧合!
“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令狐越揮劍來砍,那一招太過兇猛,已經負傷的葉軒絕無可能避開!
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令狐越手中一沉竟然無法砍下。
令狐越抬眼,卻見蘇云站在屋檐,手中七星鞭死死絞住了他的黑劍。
令狐越臉色微變:“阿云!”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葉軒,那樣蘇云就算是傷心,也絕對不會恨自己。可如今蘇云就站在他的面前,若是就這樣殺了葉軒,她一定會恨自己一輩子……
他持劍的手在微微顫抖,正猶豫著要不要斬殺葉軒永絕后患。然而,頭頂黑影雨花般落下,瞬間他的手下被鏢師們拿劍指著,他知道,就算他想殺葉軒,也沒有可能了。
有那么一瞬,令狐越深深懊悔,為什么不早下手?這樣他與蘇云之間再無障礙……
蘇云翻身而下,站在令狐越的面前,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放他們走!要么就與我打一場!”她的話如同萬年寒冰,冰冷透徹,沒有絲毫回旋余地。
葉軒執拗:“我不走,除非將云霄閣的人繩之以法!”
蘇云最懂他的脾氣,他若是倔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轉向令狐越:“讓你的人走!”說著用七星鞭卷起他的身子,一同消失在了天際。
大理寺的人都受傷,根本無法去追,眼睜睜看著云霄閣與鏢師離去。
葉軒一直看著蘇云,他多么希望她能回頭看自己一眼,可是她卻一直沒有回頭。
風瑟瑟,卷著黃沙。腳下只有貧瘠的泥土和稀稀拉拉的荒草。
蘇云與令狐越對面而立,四下再無旁人。
她扯出一個冷笑,態度卻是極其疏遠:“我如今只問一句,是不是你帶人闖入天牢殺了魏浩然?”當日蘇云喬裝在獄中刺探魏浩然消息的時候,曾差一點兒命喪蒙面人之手,但那個蒙面人聽到花梨的叫聲之后竟刀下留情。蘇云一直沒有想通這是為什么,如今卻終于有了令她沉痛的答案。
令狐越半響方凄苦冷笑道:“這么說來,那日潛入魏浩然獄中的男子果然就是阿云你喬裝的了?阿云,你究竟為何要卷入此事?”
蘇云直視他的雙眼:“是我沒錯。你刀下留人,還沒有謝你不殺之恩!”
當日在獄中聽見花梨的聲音,令狐越這才沒有對蘇云下手,他心中雖然早有預料,但如今事實□□裸地擺在他的面前,還是令他憤懣難平:“你為何要去那里?難道說…..你竟然在替那個狗官賣命?告訴我,你是受他脅迫對不對?你不必怕他,我絕對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蘇云狠狠推開他的手,不悅道:“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倒要問問你,你又為何要殺魏浩然,是不是受趙宏瑛的指使?”
令狐越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你不該問這些的。”
他這樣就是默認了,蘇云蹙眉道:“我記得小時候分給你半個饅頭,你便開心知足。如今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缺,為什么還要過這樣良心不安的日子?令狐越,你聽我一句話,還是盡早收手吧。”
令狐越雙眉緊縮,黯然道:“阿云,你卻不知道,在你離開洛陽之后,父親被人誣告使用巫術謀害官員性命,將他捉進大牢嚴刑拷打,最后不分青紅皂白就當街處死,我孤身一人流落街頭,受盡欺凌與冷眼,我發誓再也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蘇云見他眼中滲出的凄涼之色,不由得心疼起來,但她仍道:“令尊之死令人扼腕痛惜,可是你就應該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嗎?淪為那些惡人的鷹犬,當心總有一天引火燒身!”
“阿云,我原以為你最懂我的,沒想到你居然看我?”令狐越痛心而道。
蘇云說道:“你若執意如此,我也別無他法。只是從今往后,你我便無半分瓜葛!”
她隱隱有些心痛,他與她明明隔得那么近,但她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似乎有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她委實不愿意看著他一步步彌足深陷,更不忍見有朝一日與他反目為敵
她殺不了他,也無法撬開他的嘴,更無法感化他,她只有轉身離開。
令狐越看著她遠去的背景,眼底突然泛起了幽幽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