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逸慈一頭霧水,這個人怎么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把另一只手舉了起來,“你在看這個嗎”
“應該是在看花樣嗎?”林國威笑著開口說,“我開始也看了很久,很別致不是嗎?”
半餉,徐霄鏑終于放開了手。
他的眼睛怔怔的看著對面的人,“這個,是什么時候刺的……”
寧逸慈垂下了眼睛,“其實也沒多久,突然就有了想法,然后就去刺了,有些酷不是嗎?”
他有些不敢和對方的視線接觸,那種炙熱的眼神,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總覺得,對方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東西。
對方沒有接話,寧逸慈想了下又說,“我其實有些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我們……是高中同學對吧?”
“嗯。”
“我聽以前的班主任說,我們三個人以前關系很好,我有些記不太清以前的事情了,說起來有些遺憾。不過,我們認識了很久了,現在能再聚在一起,也是一種緣分。”
徐霄鏑喉嚨滾動了下,聲音有些晦澀,“我們以前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寧逸慈笑了起來,“我也這么覺得,我聽到你的名字覺得很耳熟,像是認識了很久一樣。”
徐霄鏑在桌子下的手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國威見氣氛有些不對,忙笑著插話說,“好了,待會兒再敘舊,我們先點菜,逸慈,你忙了一個下午不吃飯,別人總要吃的。”
“也對,我都忘了。”寧逸慈看著另一個人,笑著又問,“有什么忌口嗎?能不能吃辣。”
“沒有忌口。”頓了下,徐霄鏑快速的報出了幾個菜名。
寧逸慈怔了下,臉上笑意漸漸擴散,“我們喜歡吃得東西居然一樣,我現在相信了,我們以前關系一定很好,至少會經常一起搭伙吃飯。”
“嗯。”徐霄鏑應了聲,他怕再多說一個字,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其實他并不能吃辣,兩個人一吃飯的時候,對方多少也會顧及到他,吃些不辣的東西。
后來兩個人分開口,他不知怎么的,自己漸漸的可以吃辣椒了,至少不會一沾就嗓子疼。
林國威詫異的看了徐霄鏑一眼,想了下,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吃飯的時候,寧逸慈看著對面坐著的人,一直在喝水,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想了想問,“是不是有些吃不慣?”
“還好。”林霄鏑的鼻尖上有薄汗,但是他的忍耐力和意志力都很好,所以也不覺得有什么。
他想了想,兩個人有多久沒坐在一起吃飯了?以前朝夕相處的那些時光,沒有吃過現在這樣的,一桌每道菜都放了辣椒的菜。倒是多年后的重逢,有了機會。
“你要是不習慣,就不要勉強,不然待會兒得腸胃不舒服。”寧逸慈又叫了服務員,加了兩道其他的菜。回過頭,他笑著看著對方,“你干嘛這么看著我,吃飯吧。”
徐霄鏑嘴角扯出了一絲笑,“好。”
對面坐著的人,半點不記得自己,可以語氣平淡的和自己說話,和從前比起來,開朗了很多。
他在心里和自己說,其實這樣也好,至少對方過得很好。
他記得自己曾經對寧逸慈說,要多說話,多笑,不要一天都不說幾句話,這么多年過去了,對方變成了自己話里的那個樣子。
但這些,卻再和他無關,連著回憶都不存在,還能剩下什么,他們終于陌路。
徐霄鏑拿前面的酒,喝了口,入口辛辣。
這么多年他滴酒未沾,但是清醒了這么久,他也想醉一醉,糊涂一把。
寧逸慈看著對方有些紅的眼角,心里一怔,他想這個菜一定太過于辛辣了。
三個人吃完了飯,服務員收拾了桌子,又沏了壺茶上來。
寧逸慈喝了口茶,“我好多年沒吃過這種口味的飯菜了,還是鄉味好。”
“那你能……留下來,不要走了嗎?”他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但是酒量卻出乎自己預料的好,越喝越清醒,想要麻痹自己都做不到。
寧逸慈愣了下,“可能不行,我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就要回去了,我在那邊呆習慣了,朋友親人都在那里。”
“你在這里,不是還有我……們。”
寧逸慈笑了下,“我有機會還會回來,對了,下半年我的婚禮,你們可以來參加。國威,你可以一家人一起來,就當旅游了。”頓了下,他看著徐霄鏑又說,“你也可以帶著家屬過來。”
“家屬?”
“嗯。”寧逸慈頓了下,看著對面的人,“等下,難道你還沒有結婚?”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對方這個年紀……雖然性格冷了些,不太愛說話。但不得不說,條件很好。
這個年紀了,對方身材保持的很好,五官深邃俊朗,區別于那些奶油小生,有另一種吸引力。
好吧,其實也沒什么好意外的,他自己目前也還單身,寧逸慈又想,也許世這人的條件不錯,或許是要求高吧。
徐霄鏑的聲音冷了三分,“我一個人,沒有家屬。”頓了下,他又問,“你喜歡她?所以要和她結婚?”
對方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而且,毫無預警的臉突然就冷下來,語氣也像是在質問自己。
寧逸慈心口一緊,他還沒回答,倒是林國威先開口了,“逸慈都這個年紀了,結婚不是很正常嗎?我見過他的未婚妻,兩個人很合適,其實,結婚只要相處的舒服就可以了。”頓了下,故意語氣輕快的又問,“喂,你是不是見我們三個就你一個人單著,所以有些不平衡了,你也不要太挑了,這個年紀了也早點成家吧。”
徐霄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對面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和別人結婚。”
寧逸慈的胸口,像是被撞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心里莫名的有些難受。
他突然就不想在談論這個話題。
房間里得氣氛異常的沉默,三個人各懷心思,林國威打破了沉默,“到時候再說吧,反正現在還早。”他看著徐霄鏑,換了個話題又問,“對了,你怎么會找到陸貽林那里的。”
難道單純是因為兩個人長得像?這樣也太巧了吧……
“因為一個東西。”
“東西什么東西?”頓了下,林國威又說,“對了,這么說起來,有人居然說寧逸慈和那個人是父子,你說這不是扯嗎?還提議兩個人去做親子鑒定。逸慈也是,居然說要考慮,這不是瞎鬧嗎?”
徐霄鏑想起了早上的那個人,兩張酷似的臉,還有那塊翡翠,他心往下一沉,聲音肯定的說:“不用去做鑒定,因為他們是父子,不會有錯。”
他不知道為什么寧逸慈會有一個孩子自己都不知道,看著對方手腕上的刺青,他已經不想去追究這么多。他現在只是慶幸這個人沒有事。
他甚至想,寧逸慈知道自己在杉市有個孩子,有了牽掛,會不會重新考慮留下來。
他一直試圖勸說自己,但是放手談何容易,這么多年已經成了一種執念。
他做不到。
就算是他們不能在一起,他也想這個人能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活得好好的。
徐霄鏑的話,像是平地里丟了一顆炸彈,房間里的另外兩個人一臉的驚訝,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林國威一臉不可置信,“怎么會,逸慈不可能會有這么大的一個兒子。”
徐霄鏑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冷,“兩個人除了長得像,我還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逸慈的玉佩、那塊玉佩,那個人說自己從小帶到大的。這個就不是巧合了。”
頓了下,他的眼睛看著林國威,“那時候,你是不是每天都和逸慈在一起,保證對方什么事情你都知道。”
被這么一問,林國威也有些不確定了,那段時間寧逸慈的話很少,后來的半個學期都沒來學校,之后人就不見了。
這么想起了,兩個人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一起,
他之所以會那么肯定,只是主觀的去推斷,寧逸慈不是會做那樣事的人。
看見林國威表情中得猶豫,寧逸慈怔了下。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陸貽林,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難道真像徐宵鏑說得那樣,兩個人會是父子……
他真的有個孩子,孩子都這么大了,過了這么多年自己才知道?
林國威冷靜了下來,“既然這樣,你們約個時間,去醫院做個鑒定,這樣自然是什么都清楚,我們現在爭辯也沒用。”
“嗯。”
如果是真的,他迫切的想知道,那段缺失的記憶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徐霄鏑喝了酒,自然不能開車,寧逸慈問過才知道,對方也是今天早上才過來,所以他在自己入住的酒店,給人開了一間房,和自己一層樓。
對方喝了不少酒,寧逸慈有些不放心,又讓客房送來了醒酒湯。
唐琦看見徐霄鏑的第一眼,就驚呼道:“天啊,eric,是不是你每個朋友都這么帥。”
徐霄鏑只用余光看了一眼說話的女人,就又把視線放在寧逸慈的臉上,“我很清醒,不喝。”
寧逸慈笑了起來,“快不要逞強了,都送來了就喝了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你不放心我嗎?”
寧逸慈怔了下,“……是啊。”
“我不會喝,你不放心我,今天就留在這里,看著我。”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是那么的渴望這個人……
寧逸慈有些意外,這人看著蕭冷,不好接近,怎么這話說得像小孩子一樣。
房間的雙人床很大,就算是兩個成年男人躺著,也不會覺得擁擠,既然是舊友,也沒什么。
寧逸慈想了下,回頭對唐琦說,“我今天留在這里看著他,你自己回去吧。”
“也好。”唐琦愣了下,笑著點了下頭。
她總覺得,寧逸慈的朋友有些奇怪,開始那個雖然不算熱情,但也還說得過去,但是現在這位,她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的敵意。
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敏感,唐琦轉身之前,看了眼另外一個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人走之后,寧逸慈又把醒酒湯又端了過去,“好了,喝了吧,這么大年紀了,又不是小孩子。”
徐霄鏑揚了揚眉,“你是說我老了?”
“也……不是,男人四十一枝花,不算太老吧。”
徐霄鏑沒有接過碗,他直接把頭伸了過去,就這對方的姿勢銜住碗。
陸貽林怔了下,這人也太隨便了吧?難道兩個人以前有熟到這種地步……
他沒有收回手,反而稍稍抬高了些,讓對方把湯喝完。
收回來的時候,手指碰到對方唇的時候,他的心跳恍惚間,像是多跳了一下。
在對方的注視下,寧逸慈的臉開始熱了起來,兩個人這樣太怪異了……
他揮去了那種怪異的感覺,咳嗽了聲,“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你看起來不太好,而且,我明天中午還約了人去醫院。”
“嗯,我和你一起去。”
“也好。”
床真的很大,兩個人躺在上邊,彼此碰不到對方,寧逸慈沒有多想,馬上就睡著了。
徐霄鏑身體緊繃,那個人,不設防的睡在他身邊。這樣的時光太奢侈了,但是他卻不滿足,還想要更多。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了進來,他側過臉看著閉著眼睛的人,伸手把摟住了人,閉上了眼睛。
他多么想,兩個人睜開眼睛就已經白發花花,老得那里也去不了,只能每天在一起。
這樣,也算是白頭偕老了。
———
陸貽林掛了電話,看了看身邊的趙世承,依然沒從震驚中醒悟過來,“那位寧先生,約我明天中午去醫院,做……親子鑒定。”
“你答應了?”
“嗯。”
趙世承放開跳跳,一只手搭在陸貽林的肩上,把對方摟了過來,“那就去吧,要我陪你一起嗎?”
“不用了,那家醫院離我上班的地方很近,中午去抽個血也不耽誤時間,我自己去就好了。”
他現在腦子里很亂,需要好好得整理一下,以前一直覺得虛無縹緲的東西,現在突然形象化了,變成了一個具體的人。
太突然了,那位寧先生如果真的是他父親……
陸貽林打住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不管怎么樣,明天去做了鑒定自然會知道,現在想再多也無濟于事。
陸貽林翻來覆去,最后把手機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了,他依然沒有半點睡意,他索性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出了臥室。
城市還在沉睡中,透過窗戶,只看到遠遠近近的幾處燈火,陸貽林靠著窗戶坐了下來。
“還是睡不著嗎?”
趙世承不知道什么也走了出來,在陸貽林身邊坐了下來,輕輕的擁著人的肩膀。
陸貽林回過頭,“我吵醒你了。”
“不要想那么多,順其自然就好。”
“我也不想,但是,萬一他真的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要是那個人不是,那他的親生父母又在哪里?他不想再一次面對失望。
“你還有我,你還有跳跳,我們會一直陪著你。”
是啊,他還有跳跳……陸貽林抬眼,客廳里只開了一盞小燈,朦朧的燈光打在對方的眼睛里,像是有零碎的星光,他瞬間就被蠱惑了,伸手抱住了對方。
對方傳過來的體溫,讓他覺得很踏實。
趙世承就勢,攔腰把人抱了起來,“明天還要早起上班,你需要休息,我們去睡會兒吧。”
陸貽林掙扎了下,他好歹也有一百三十四斤,就這么被人輕松的抱了起來,而且還是這個姿勢……
“別動,摔了你我可不負責。”
陸貽林的臉有些熱,果然不動了,趙世承把人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來,然后手穿過對方的腰,把人摟在懷里,“閉上眼睛,什么都不準想,現在睡覺。”
陸貽林本來還想說什么,最后無奈的閉上了眼睛,被人這么環著,他漸漸放松了下來,什么也不去想。
趙世承把中午的時間空了出來,陪著陸貽林一起去了醫院。
從取樣室出來,陸貽林看著指尖已經干了的血痕,怔了下。
這一天,他都很沉默,哪怕是兩個人不是父子,但是做了這樣的檢測,還是會讓他覺得很奇怪。
徐霄鏑走了上來,“一般的工作流程要五天,但我讓人加快了進程,明天中午就能拿到分析結果。”
寧逸慈想了下,那就是還有差不多二十四小時,一切就分明了。
陸貽林把玉佩拿了出來,“你確定這是你的嗎?”
寧逸慈拿了過來,摸著上面的紋理,他閉了眼睛想了下,“我不知道,但是,我好想見過一樣,我有些不太記得了。”
他也想不通,如果自己有個孩子,當初為什么還會想到輕生……
他怎么能舍得……
寧逸慈側過臉問旁邊的舊友,“國威,你見過嗎?這是我的東西嗎?
“嗯。”
林國威怔了下,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那塊翡翠一直是戴在徐霄鏑的脖子上,怎么會成為了陸貽林父母的東西?
這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當年的徐霄鏑性格開朗,在學校和大部分人都能玩到一路,而寧逸慈太過于沉默,冷冰冰的讓人覺得不好接近。
而現在,兩個人的性格像是換了過來,分開后沒有交集這么多年,他們竟然……活成了彼此曾經的樣子。
林國威被自己想法嚇了一跳,他突然從心里生出了種悲涼,那個時候,雙方都不過才十七歲,他把責任都推在了徐霄鏑身上,不過是想兩個人不再有糾葛。
這樣,其實對另一個人不公平。
寧逸慈斟酌了半餉,最后看著陸貽林說,“明天出結果了,我通知你。”
他突然變得驚慌了,如果這個人,真的和自己有血緣關系,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兒子,自己沒有照顧過他,沒有盡到半點責任,就長這么大了。
這樣想起來,生而不養,這么不負責任,比陌生人更要糟糕。
陸貽林點了下頭,“那我先走了。”頓了下,他把玉佩遞了上去,“既然是你的,那我要物歸原主,其實,我也是剛剛拿到,我也聽人說,這是我父母的東西,但是也可能不是吧,畢竟這么長時間了,中間也可能有偏差。”
既然已經找到了原主,他自然不能拿著了。他和這位寧先生之間,有種說不出的維和,雖然見過兩面,但是對方于他來說,還是一個陌生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結果是什么樣的,萬一是,又應該用什么樣的態度來對待對方。
寧逸慈怔了下,自然不肯收,“還是你拿著吧,不管結果怎么樣,這都是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