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高很高的男人,目測大概有一米九以上,皮膚是那種帶著一點病態(tài)的蒼白,柔軟細(xì)致的栗色頭發(fā)服帖的垂在耳后,包裹在黑色牛仔褲下修長筆直的讓人眼紅的長腿曲起放在高腳椅腳踏上,肩膀削瘦但寬闊,即使身上只是隨意的套著一件咖啡色的開領(lǐng)薄衫,但那股子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淡然超脫的氣質(zhì)卻是任誰也無法忽視的。
而且,就他的側(cè)臉看來,應(yīng)該也是個極漂亮的混血兒吧?瞧那未被劉海遮住的鼻子又高又挺的,真是讓人不由得各種羨慕嫉妒恨吶。
當(dāng)然,美貌跟好身材并不是吸引葉未央注意他的關(guān)鍵,在社會上混久了,什么樣的俊男美女沒見過?電視一打開,要多少有多少,只不過,面前的那個男人顯然要比那些做作的電視明星鮮活、特別了不知道多少個坎級。
按照人類社會永恒不變的群居定律而言,外貌出色的人通常都會受到群眾特別優(yōu)待,像此類身高外貌皆如此優(yōu)質(zhì)的男人,照理說,他的身邊應(yīng)該不乏鶯鶯燕燕狂蜂浪蝶的圍繞環(huán)抱才對,但奇怪的是——
即使明明一副哈他哈的要死的花癡模樣,但在他方圓三米之內(nèi),居然沒有半個女人膽敢靠近——起碼在葉未央觀察了他半個小時這段時間里,的確是這樣沒錯。
那種情況,就好比他周圍都灑滿了層層疊疊的致命雄黃粉,化身為蛇的女人們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爬的遠(yuǎn)遠(yuǎn)的小心翼翼的圍觀著,然后再準(zhǔn)備伺機(jī)而動。
更絕的是,被那么多雙眼睛肆無忌憚的盯著看了那么久,那個高個子男人卻仿佛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注視一樣沒有任何不滿——也或者他只是懶得開口道破也不一定——只是沉默的用那雙鋼琴家一般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右手手指捏著酒杯,有一口沒一口的輕啜著里頭淺褐色的威士忌,偶爾再丟幾個小蛋糕進(jìn)嘴里,那表情分明相當(dāng)?shù)氖孢m閑散。
而當(dāng)他安靜的坐在那里輕輕的晃著酒杯用手指在桌面上輕劃的時候,那副仿佛一切都掌握在他預(yù)知里的恬然表情,就好像死亡筆記里的L一樣,很是吸引人眼球。
真是個有趣的家伙吶。
單手在桌面上無意識的敲著,一只手懶洋洋的托著臉頰,葉未央毫不避嫌的偏著頭,兩只眼珠子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不緊不慢的將那位讓她很是感興趣的‘獵物’先生研究了個徹底,然后,越看便越覺得有趣,越看越覺得對她胃口——這種看起來就很好玩的家伙,如果拐來當(dāng)朋友應(yīng)該不錯吧?
打定主意要把人給拐到手,于是葉未央那雙狡黠的眼珠子一轉(zhuǎn),當(dāng)下計上心頭,
從來都不打算浪費時間的她努了努嘴,用力打了個響指的她為了吸引Visado的注意力又單手握拳敲了敲吧臺。
“Visado,”高聲朝Visado喊道,葉未央笑瞇瞇的揮著手,“我贏了,記得我的迷漾之光,冰多點的,另外麻煩再給那位角落先生一杯BLUETOMMAS,算我的。”她點了點那個始終都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模樣的高個男人,后者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當(dāng)然沒問題。”微笑著應(yīng)了一句,Visado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從吧臺下端出一杯早就已經(jīng)調(diào)好,裝飾著青檸檬片和漂亮小紙傘,由上到下共分為紅青靛白紫藍(lán)黑七種顏色的漂亮雞尾酒推到葉未央面前,“吶,早就準(zhǔn)備好了,你的迷漾之光。”然后又用下巴努了努角落里那個男人,補(bǔ)充道,“只不過那位先生的可能就要等一等了。”
“OK!當(dāng)然沒問題,我想那位高個子先生絕對會等的了的,”端起那杯誘人的彩色飲料,葉未央朝Visado舉了舉杯子,笑瞇瞇的說道,“謝了,Visado,果然還是你懂我。”
“你每次來都只點兒童飲料,想補(bǔ)不理解你都難吧。”Visado取笑道,轉(zhuǎn)手將那杯剛跳出來,葉未央指定要的BLUETOMMAS沿著長長的吧臺推到角落里去,“先生,你的BLUETOMMAS,請慢用。”
“cool!”毫不吝嗇的為那杯聽話的堪堪停在高個子男人面前的淺藍(lán)色飲料贊嘆出聲,葉未央端著酒杯走過去,很不客氣的在高個子男人身邊坐下,“嗨,哥們,來一杯?”
舉高了手里的杯子,葉未央再次在心里感嘆出聲——
老天爺,他還真不是普通的高誒,在他身邊坐著,她總有種自己就像是從小人國里冒出來的錯覺。
“……”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聲音真的夠震撼,還是被免費的酒精所誘惑,角落里的那個人居然緩緩的抬起了頭,臉一偏,略嫌稍長的劉海下,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紫眸便毫無保留的落入葉未央眼里。
好……好漂亮的眼睛!透明純凈,純粹的紫色,美的猶如最頂級的紫水晶一般,充滿了神秘而不可知的誘惑。
被那雙猶如纏繞著薄霧的漂亮紫眸盯著,葉未央覺得自己呼吸都快停頓了。
于是眨了眨杏眼,她抿起了嘴唇,一臉嚴(yán)肅的與他對視,“這位兄臺,請問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真的是該死的漂亮的讓所有男人跟女人都嫉妒?”
像是沒有聽懂她的話一般,擁有一張完全西方人臉孔的高個子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才用手撈過自己面前那杯BLUETOMMAS,接著輕啜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的放下杯子,收回目光斂下長長翹翹猶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緩緩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因為在他的國家,紫色眼珠只有惡魔才有,所以,沒有人會用漂亮這兩個字去形容代表著邪惡的紫眼,在他們看來,那是詛咒而并非美好事物。
“很好,”咧開嘴秀出一排大白牙,葉未央笑的見牙不見眼,“終于搶到沙發(fā)了。”
“沙發(fā)?”男人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慵懶的魅力,他的目光此刻正饒富興趣的盯著葉未央看,“那是什么意思?”雖然他會中文,但某些擁有太過廣泛涵義的詞語他卻沒有學(xué)透。
“沙發(fā)呢,就是搶到第一的意思,很好理解的。”像模像樣的學(xué)著書塾里的教書先生搖著頭,就只差冒出句之乎者也,葉未央的
“……是嗎?”高個子男人莞爾,他可一點也不覺得好理解,但看葉未央自得其樂的有趣模樣,他卻沒那個心思想去拆她的臺角,其實,聽她說話好像還挺有趣的。
“當(dāng)然了,跟著我,信春哥,準(zhǔn)沒錯!”葉未央自豪的拍著胸口打著包票。
“春哥?”那又是什么東西?
“春哥嘛,春哥不就是那個……那個……哎呀,不要管這個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清楚,”兩只手捧著冰涼的酒杯,自來熟的葉未央突然一巴掌拍上人家肩膀,一臉三八兮兮的將頭靠在吧臺上由下往上望著高個子男人那張怎么看怎么順眼的臉,“相逢何必曾相識,話說這位高個子兄弟,怎么稱呼?”
長長的手指包裹住纖細(xì)的杯身,紫眸高個子側(cè)臉看向身邊的小個子女生,兩道濃眉挑了挑,嘴角一彎,低沉的聲音隨即響起,“亞瑟。”
“亞瑟王的亞瑟?還是王亞瑟的亞瑟?”
“……”
“好吧,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我叫葉未央,你可以叫我Chrise。”葉未央說著,朝他伸出手。
亞瑟又是一陣沉默,意外的是過了一會兒,在葉未央尷尬的想收回手的時候他卻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幸會。”
“吶吶!很好,很好,”反握住那雙比自己大了好幾倍的大手,能夠結(jié)識自己感興趣的人,葉未央興奮的臉都紅了,“很高興認(rèn)識你,亞瑟。”
“彼此,”簡潔的用兩個字回復(fù),亞瑟舉高酒杯,口氣依舊是平板無奇的調(diào)調(diào),但眼里卻帶上了一抹興致盎然,“那么,為了慶祝我們認(rèn)識,是不是應(yīng)該要來干一杯?”
“當(dāng)然!”毫不猶豫的舉起杯子與他的碰撞,葉未央臉上分明帶著得逞的奸笑,“干杯!”
葉未央不擅長喝酒,或者說,她那脆弱的胃不允許她喝酒——因為有過飲酒過度導(dǎo)致胃痛連續(xù)幾天嘔吐的慘痛經(jīng)歷,所以雖然迷漾之光里酒精成分并不高,葉未央依舊只敢小口小口的喝,沒膽量學(xué)亞瑟那樣豪爽的來個一口悶。
謝過Visado友情贊助的一小碟香橙奶油泡芙,充分發(fā)揮自己自來熟的天分,天生話多愛耍寶的葉未央于是跟亞瑟兩人邊吃著泡芙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雖然平時并不多話,但意外的,一碰上葉未央,亞瑟的話就仿佛也無法控制的多了起來——雖然也只是比平時多了那么兩三句。
只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兩人居然也能肆無忌憚的就著無厘頭的進(jìn)行方式聊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當(dāng)然,大多數(shù)的話都是出自葉未央口中。
于是在吧臺一角,就見‘相談甚歡’的兩人身后,一群打扮妖艷穿著火辣卻備受省略+忽略的女人咬著手帕盯著兩人的背影詛咒出聲,而吧臺邊上,坐在高腳椅上的葉未央一路比手劃腳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不時還要停下來喝口水補(bǔ)充水分免得自己被渴死,身為眾女渴望之源的亞瑟則是一直側(cè)耳沉默的聆聽著,偶爾微笑著插上那么一兩句點評,讓葉未央倍感意外的直捶桌子大嚷神奇。
然而,就在葉未央興致勃勃的打算開始將另一段故事的時候,已經(jīng)喝下第三杯BLUETOMMAS的亞瑟卻突然開口,“未央,你有心事。”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正在努力的伸長了手想表達(dá)一個長度概念的葉未央頓時愣住了。
見她反應(yīng)不過來,于是亞瑟好心的又重復(fù)了一遍,“我看的出來,你心里有事一直困擾著你,你在擔(dān)心或者是焦慮著什么嗎?”
“我……”葉未央完全驚呆了,她萬萬想不到的是,這個初次見面的紫眸洋鬼子居然能一眼就看穿她的內(nèi)心。
“為什么這么說?”收回手,葉未央臉上的笑容開始慢慢的消失,別開臉,她抓起面前的酒杯,掩飾一樣猛灌了一口,“你沒看我笑的那么開心嗎?我怎么可能會是在擔(dān)心或者焦慮什么,你看錯了吧。”
亞瑟看著她,那雙紫水晶一樣的漂亮眸子像是會說話一般,“未央,眼睛騙不了人。”
“外在的你在笑,可是眼睛里的你不快樂。”一針見血的點出自己的發(fā)現(xiàn),亞瑟語調(diào)平板卻意外的帶著稀有的關(guān)心,“我看的出來,如果那件事情不解決,你的心里永遠(yuǎn)都是烏云密布。”
斜睨了一眼葉未央,將從好伙伴凱撒那里聽來的話原封不動的拿出來忽悠她,正在用勺子挖著蛋糕往自己嘴里送的亞瑟突然覺得自己原來也有當(dāng)神棍的資質(zhì)。
“……”
葉未央沉默了,難道她真的表現(xiàn)的那么心事重重么?是因為阿正的事?……所以她始終還是沒辦法完全釋懷放下吧?亞瑟說的也有道理,那自己……
一通攬眉歪嘴之后,咬著下唇思考了老半天的葉未央才仿佛下了什么重要決定一般,快速的撐著吧臺跳下高腳椅,仰起頭表情堅定的說道,“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面向亞瑟,她那張原本一片烏云的臉突然來個陰轉(zhuǎn)晴,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葉未央臉上倏的綻開燦爛的笑,“謝啦,亞瑟!”
“……不客氣。”被她用力那么一捶,沒有半點防備的亞瑟差點捏不住手里的泡芙讓它給飛了。
“那我先走了。”
從Visado手里拿回自己的背包,葉未央轉(zhuǎn)身就跑,而且還不忘扭過臉來揮手,“下次再請你喝酒,就這樣,掰!”
望著葉未央像失控的火車頭一樣沖了出去,正在收拾臺面的Visado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對亞瑟笑了笑,咕噥了一句,“未央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見怪不怪,見怪不怪。”便走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留下吧臺邊的亞瑟撫著杯沿一臉的若有所思。
葉未央是嗎?果真是個有趣的女人呢。
上次才在機(jī)場目睹她撞到北堂聿文的全過程,沒想到今天就在酒吧里碰到她,這是不是就是中國人說的‘緣分’呢?
好吧,待會回去他會記得向慕楓那家伙‘不恥下問’的。
慢條斯理的招手向Visado又要了一盤泡芙,亞瑟吃的是既幸福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