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在必要的時候說出必要的話,又或者在不必要的時候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
這一點,與一個騙子無疑。
上午十點,我照約定來到了大望路準備和小五見面。
正當我四下張望的時候,看到了遠處穿著白色風衣的小五。
他好像馬上就認出了我,微笑著朝我招手。
我朝他的方向走了過去,他還是一直微笑著,消瘦的臉頰呈現出一種病態,仿佛沒有一點存在感。
“你幾點來的?”我看了看他,又伸手掏出了手機。屏幕顯示剛好十點。
“來了一會兒了,你穿得這么少,不冷嗎?”
說著,把他的圍巾圍在了我的脖子上。
“謝謝。”我露出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走吧,去那邊看看。”
“嗯,好。”
我們走到了附近一家超市,他四處張望了下,迅速走到角落拿了全部的五號電池。
“你買這么多電池干嘛?”我覺得很奇怪,不解的問道。
“我家的鬧鐘沒電了呀,我很不喜歡看到時間停止的感覺,所以,我覺得也許買很多電池,時間就永遠不會停止。其實我知道,就算不買電池,時間也是一直無休無盡的…”
“你怎么這么矯情啊,還是哆啦A夢看多了?”我哈哈地笑了起來。他也跟著笑了起來。笑容是那么爽朗透明。
“時間停止有什么不好的么?我覺得挺好啊。可以長生不老啊!”我追問道。語氣帶著一些調皮。
“如果時間停止了,我會覺得我自己也留在了過去。”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認真地說道。
“你是有多討厭過去啊?!”
“嗯,還算挺討厭的。”
“好吧…理解。”
氣氛陷入了沉默。
轉眼間,我們來到了一處公園。
“陪我進去走走吧,小澈。”
“好。”
北京的公園其實沒有什么意思,又大又無聊。我不明白他怎么會喜歡這種地方。
“你知道么,我家以前住在這個公園附近,我經常來散步,這個公園,對我來說有著特別的地方。”
“什么特別的地方?”
“我母親在我初中的時候就去世了,我還記得小時候,她經常帶我來這里玩。來到這里,好像就能感覺到母親還在我身邊。”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經歷。我很抱歉。”
“沒事啦,走吧。走快點,天氣太冷了。”
“好。”
我加快了腳步。
他走在前面,看著他的白色風衣,心里莫名地一陣酸楚。
“小澈,你在這等我,我去個廁所。”
“嗯,好。”
等了大約五分鐘,他還沒有出來,
又過了十分鐘,還是不見人影。
我想,就算上大號也該出來了吧,難不成他有便秘,看著挺干凈的。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笑出了聲。
又過了十五分鐘,他還是沒有出來。
我試著靠近廁所的門,叫到“小五,小五。”
“小五,趕緊出來,我凍死了!”
還是沒有回應。
天太冷了,我實在受不了,準備往門口走,離開公園,邊走邊給他發了一封微信。
“小五,你還沒好么,我在門口等…”
還沒發完,就聽見后面傳來了他漸漸放大的聲音。
“小澈,對不起,凍壞了吧!”
他從我的后面跑了過來,邊跑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
“你去哪了?怎么這么半天啊?”我急切的問道。
他好像有點慌張。
“沒有,我最近有點便秘,所以時間長了點,等久了吧!不好意思啊。”
“嗯,沒事,現在我們去哪?”
“嗯……你跟我來。”
他加快了腳步,帶我來到了個空曠的地方,
旁邊有一顆大樹。
“這個地方是我小時候的秘密基地,現在姑且也算吧。”
“哦?”
“我從小性格就比較孤僻,和你說過,我朋友很少。所以有煩惱的時候我就會寫信埋在樹底下。”
“從小到現在大概埋了有上百封了吧。”他認真地說道。
我吃了一驚,心想,這個人是有多不合群啊,
又不是在演電影…弄得這么戲劇化做什么。
我強裝平靜。
“呃,那你都寫些什么呢?”
“嗯…”他笑了笑。
“像被同學欺負啦,暗戀的女孩的事情啦,對學習工作的抱怨啦,都是一些瑣事。”
“哦,好吧…那…”
我遲疑了一下,該不該說出這句話呢,好像太直接露骨了一些,不管了,說吧!
我拍了拍胸脯,就像一個男人像女人承諾時一樣。
“以后,我做你的朋友,有什么煩心事都可以和我說!”
“真的嗎?”他回過頭,露出了一個驚喜的會心的笑容。
“嗯,真的,所以以后別寫信了,也別買那些電池了,好嗎?”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小澈。”
“不客氣!”
此時,我感覺自己真正的變成了一枚女漢子。
不由得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小五很訝異。
“沒事,沒事,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
“什么好玩的事,說出來聽聽!”
“我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男人!”
“啊……?”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怎么會?你明明就是女人嘛。”
“哎,你個笨蛋,說了你也不懂。好了,該走了吧。已經下午了。”
“嗯,我們走。”
說著,我們朝公園外走了出去,
今天天氣有點陰,心里莫名的感覺不舒服。
我和小五在公園外找了家餐廳吃了點東西,
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到家,已經是下午5點多了。
窗外,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了雨,也不知道他到家沒有,帶沒帶傘啊。
于是,我撥通了小五的電話。
“喂,小五嗎?”
“啊,嗯,是我。”語氣有些不對勁。
我沒察覺到這點,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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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家了嗎,帶傘了嗎?”
“啊,還沒有,我有點事,先不說了,再見。”
語氣十分急切。
“啊…再…”
我還沒說完,他匆忙地掛了電話。
“真是個怪人!”我心里嘀咕道。
后來我才知道,今天,是她和前女友分手的日子。
每年的今天,為了防止鐘表壞掉,他都會買好多好多電池,因為他受不了停在過去的日子,
就像強迫癥一樣。也許,是因為過去對他真的太重要了。
重要到不知所措,重要到無時無刻都在逃避。
后來我才查到,有些人是會這樣的,只是在自我療傷而已。
之后的幾天,我便與他再沒有聯系,微信,電話。
總是安靜的離奇。
不敢相信的是,我居然有點想他了。
想他還好嗎?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呢?
心情怎么樣,是否也有想起我呢?
想到這里,我突然有一種給他打電話的沖動。
但是想想又不太好,畢竟我們認識時間太短了。
于是,放棄了。
他,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呢?
他的過去是什么,
他的未來是什么樣的。
他的未來,會有誰存在?
想著想著我開始感傷起來,
撲通一聲扎進被子里,
就這樣慢慢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