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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萱姐姐,你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干什么?怎么連個隨身服侍的丫鬟都沒有?天氣冷,若是凍著了就不好了?!?
她還沒有想明白,便聽到了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不用看就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亦萱斂下思緒,果然一抬頭便看到了身穿蜜合色宮緞素雪綾襖的趙亦柔,此刻正淺笑盈盈地看著她,未施粉黛的小臉素白如雪,清新可人。
“嗯。我只是想心事,柔妹妹來干什么?”亦萱站起身,漠然地看著她善意的笑臉。
對于這樣的趙亦柔,亦萱已然習慣了。她從解了軟禁后,整個人便似脫胎換骨般變了模樣,臉上再也沒有不忿和菱角,像是一夜之間收斂了所有的鋒芒。
她變得小心翼翼,臉上總帶著在亦萱看來虛偽無比的淺笑,做事也不再我行我素,而是懂得看人的眼色行事。甚至也不再穿以前她喜歡的那些大紅大綠的衣裳,而是穿的素凈簡單,似乎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樣的趙亦柔,在上一世的亦萱眼里是從未見到過的。
或許是因為對趙亦柔的恨已經根深蒂固,亦萱打從心底不相信趙亦柔是真的變好了,最多……只能算是變得有心計了。不像以前活在王麗盈的庇護下,成天只知道哭哭啼啼,沒事找事。
對于趙亦柔這樣的轉變,亦萱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沒有排斥她沒有接受她,一切都是淡淡的。她要變是她的事情,她沒有必要因為她的變化讓自己心生苦惱。
趙亦柔見亦萱又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眸中閃過一絲不忿,小心翼翼地問道:“亦萱姐姐在想什么心……”
話未問完便看到亦萱含笑看著她,目光中的冷意似要將她凍成冰,心下一緊,忙轉移話題道:“怎么沒有看見研碧姐姐和瑞珠姐姐?”
亦萱伸手拂了拂略有些褶皺的衣裙,淡淡道:“柔妹妹有什么事嗎?”卻是沒有回答她剛剛的問題。
經常被亦萱這么四兩撥千斤地帶過話題,趙亦柔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的。但是自從被軟禁以后,那半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叫她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了。她沒有母親撐腰,沒有父親照拂,再不能任意妄為了。她要討好趙亦萱,才能活下去。
她訕訕地笑,“我來看望母親,聽說她有些著了傷寒?!?
亦萱深深望了她一眼,沒有為難她,“進去吧!最近天氣轉涼,可能有些凍著了?!?
她并不是相信了趙亦柔的好意,純粹只是……不想做這個惡人。
趙亦柔松了口氣,逃開亦萱壓迫人心的視線,匆匆往素玉閣走了進去。
見她走了,亦萱撇撇嘴,轉身也想跟上去,卻不料余光瞥到了院門外走進來的竹青色身影。
“安允哥哥也來看望母親?”亦萱回過神,光明正大地直視來人的眼睛。
自從上次之后,安允便故意躲著亦萱,幾乎從來沒有正面和亦萱說過話。剛剛他也是特意低下頭,裝作漠然的樣子,卻不料一向秉持著“你不理我我也不會自討沒趣”原則的亦萱會突然開口跟他說話。
四個多月來,她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
安允心里說不出的復雜滋味。那日她冰涼的話語還清晰的刻在他的腦海里。她說“我不喜歡你,從頭到尾都不喜歡你?!?
那樣冰冷的話,明明是盛夏,他卻涼的徹骨。那一瞬間他甚至想,那就離開趙府吧,離開京城便好了!
可轉念他又覺得自己何其可笑!他不該被她一個小丫頭影響思緒!她算得了什么?不過是個血緣都淡薄的表妹,有什么資格影響他的思緒!
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而這冷靜下來的結果,便是最好不見她。
此刻又聽見她用小女孩特有的綿軟語聲跟自己講話,安允不知道該怎么應答。
許久,才聽到她又問了一句,“母親前些日子還念叨安允表哥呢!說明年八月你便要參加秋闈了,要好好準備,她這點小毛小病的就不需要麻煩安允表哥來看了?!?
這是……在下逐客令?
安允“刷”地抬眸,眼神冰冷地直視她。
亦萱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不是一直裝作看不見她么?不是一副被她狠狠傷重的樣子么?甚至連母親都以為他們之間鬧了什么矛盾!
亦萱很不喜歡這個樣子,她沒有對不起安允,更沒有辜負他!干什么擺出這樣一副姿態出來讓人心里添堵!
若說慕容軒這樣子對她,她心里還是愧疚的,可是你安允憑什么?!憑什么做出一副好似她對不起他的樣子!
“安允表哥,你還是回去看書吧!我母親很好。”亦萱抿唇,不再展露笑意,而是嚴肅的看著他。
這逐客令下的如此明顯,安允心頭惱怒了起來,面上卻似笑非笑道:“姨母照顧我許久,她生病了,于情于理我都該看看她。耽誤不了多少時辰。”
本以為對方要反唇相譏,誰料到她卻輕飄飄地說了句,“這樣啊,那你自便。”
安允怔了怔,詫異地看著亦萱,不明白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亦萱不理他,轉身朝素玉閣走去。
安允有些不自在,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徐婉清只是感染了傷寒,并不是特別嚴重,倒惹得大家都緊張不已,此刻瞧見安允也來了,詫異道:“允哥兒,你也來了?”
趙亦柔本還假模假樣的對徐婉清噓寒問暖,此刻聽到徐婉清的話,登時轉過頭來,看到安允的一剎那,眼淚差點沒掉出來。
安允穿著慣常的竹青色繡翠竹錦袍,襯得他姿容挺拔俊朗,唇邊一如既往地掛著溫潤淺笑,對她們微微頷首,動聽的語聲便響了起來。
“我擔心姨母便來探望一番,否則讀書也不大能讀進去?!?
聽到這久違的聲音,趙亦柔心里更酸了。她被解禁七天了,卻還沒有見過安允,此刻看見,只覺得一顆胸腔滿是酸楚,恨不得上前抱住他。
在趙府,除了安允,沒有誰真正關心她。
徐婉清聞言,暖心不已,面上卻無奈地抿唇,“哪里需要這樣勞師動眾的,只是小小的傷寒而已。”
亦萱見了有些郁卒,剛剛她關心母親的時候母親可沒有這么好脾氣。
“母親難道忘了上次您感染傷寒的事情么?”亦萱悶悶地看著徐婉清。
“上次?”徐婉清怔了怔,才想起來那都快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她剛剛得知世秋有了外室,心中悲憤,自然難以接受。
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會那么傻了。
“母親沒事的?!毙焱袂暹@么對亦萱說著,就吩咐冬青和丹青道:“你們快去給表少爺和表姑娘沏一壺滾滾的茶來,這已經深秋了,天氣冷得緊?!?
“姨母不用麻煩了,我待會兒就要走了?!卑苍手浦沟?。
“是啊,安允表哥還要回去看書,不宜久留?!币噍鏇鰶龅卣f道。
感受到徐婉清瞪她的眼神和安允冰冷的視線,她誰都不理,對低頭絞著衣擺的趙亦柔道:“柔妹妹,你也跟安允表哥一道回去吧!母親這兒我一個人照顧就可以?!?
趙亦柔猛地抬起頭來,眸中的歡喜掩飾不住,她正想猛力點點頭,卻想起來自己不能表現的這么明顯,于是又垂下頭,矜持地點點頭道:“好?!?
亦萱的笑意越發深了。
就成全趙亦柔的心思吧!
剛剛若不是想到趙亦柔也在,她是決計不會讓安允進來的。
趙亦柔矜持又局促地朝安允靠過去,甚至帶著恐慌,因為這次被軟禁的事情,她怕自己在安允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徹底抹黑了。她怕,怕安允會覺得她很壞,怕安允不會再像之前對她那么好了。
就在她心跳如鼓之際,安允輕柔的聲音便在她耳邊響起,“好,柔姑娘一起走吧!”
他叫她柔姑娘!而不是表姑娘!他終于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趙亦柔歡喜地抬眸。便看到安允沖她溫柔的淺笑,雖然這個在外人眼里看起來極普通的笑容,卻足以將趙亦柔溺斃!
她太渴望得到溫暖了!
看著他二人一前一后離去的背影,徐婉清有些不滿地說:“元娘你怎么又不聽話了,若不是允哥兒好脾氣,可真要被你氣死!你瞧瞧柔兒多嫻靜溫柔?!?
母親應當是不滿安允跟趙亦柔剛剛親密的樣子。
亦萱嘻嘻一笑,毫不在意道:“他生氣便生氣吧!又礙不著我什么事兒!”
疏離冷淡的樣子如此明顯,她就要一直這樣子,不怕母親還“癡心妄想”!
安允跟趙亦柔出了屋子,臉上掛著的溫潤淺笑已經冷了下來,他這人天生敏感,不是沒有看出來剛剛亦萱拼命將趙亦柔往他面前推的樣子。
已經討厭他到如此地步了么?
“允哥哥?”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允僵住,猛地回過頭去看,眸中暗藏的是他自己都不了解的期盼和驚喜。
結果,他只看到了一臉嬌羞詫異的趙亦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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