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小明心里默念:一步不能退。
所以他真一步未退;白羆撲過來狠狠撞在他劍上,鐵劍與鬃毛摩擦出一連串的火花,舟小明肩旁上的傷口迸裂出血,但他毫不在意,鐵劍插在地上作為著力的支點,身體一晃卻還擋在前面。
白羆失了靈智,雖然更為兇惡,但周轉(zhuǎn)騰挪不足,也完全忘了身后還有一個冰鬼。那冰鬼雙掌鋒利如利刃,罡風劃過,血液噴濺,大蟲兩只粗壯的后腿被劃開了極大的口子,顯然已經(jīng)廢了。
“吼!!!”
蘇澈從未聽過如此震懾人心的暴怒嘯聲,仿佛整座洞窟都要在這聲波中化為齏粉。跳舞的符咒像是活生生的小人,舞得更加愉悅,更為得癲狂。
遠處的上頂,有人冷然嗤笑道:“時機到了。”
白羆全然不顧身后冰鬼的揮擊,虎瞳中只有無限的殺意與怒氣,虎口低吼,垂涎遍滿了下顎地面,若是真有餓死鬼真身顯靈,這白羆便是最好的化身。所有的小人尖嘯著,狂笑著,說著旁人聽不懂的古怪咒語。蘇澈臉色越來越差,每在這多呆一分,他身體的狀況便會差一分,心臟的疼痛讓他目視中充滿了重影,看不分明。
那白羆聽得明白墻上咒符的命令似的,隨著符咒小人尖叫般的指令,拖著兩條受傷的腿,如小山橫移,地龍翻滾,沖向墻角的三人。
舟小明左臂血流如注,強撐著握緊手上的劍,口中喃喃自語,“……莫不敢違,天下共主,……社稷北方,山河萬里…”這最生死攸關(guān)的存亡之際,舟小明亮出他最后的底牌;又是剛才在樹林中出現(xiàn)過的低吼,紫氣氤氳,鐵劍熾熱,紫焰縈繞。舟小明站在最前頭,右手向下一劈。白羆的沖鋒勢不可擋,同時也剎不住腳步,在旁邊看來像是把虎頭湊了過去一樣。
白羆沖勢不減,但身體卻詭異地扭曲成了蛇與鴕鳥狀,巨大的虎腦袋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而讓這白羆低頭的,不是斬在身上的鐵劍,而是一只布滿鱗甲的鷹爪。
舟小明一劍虛指,低呼道:“懾北乾坤!”
紫麟,北方瑞獸也,玄武城的守護神,王朝更替的見證者,生于乾木,步于山林,謂之九靈,邪魔不可近。
一爪踩得白羆俯首,紫麟的虛影也不再那么凝實,舟小明更是不堪,本就精疲力竭的他在喚出北方的瑞獸后,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步伐一沒有踩實,往旁邊一歪倒去。
白羆最致命的沖擊已經(jīng)被紫麟虛影抵擋了個七七八八,但兇戾的它完全不管不顧,頭還在土里,利爪已經(jīng)揮出,這一切只發(fā)生在瞬息之間。洛諾本就一心二用地對抗著咒符帶來地詛咒,冰鬼跟不上白羆的速度,現(xiàn)在虎爪就在面前,身后是厚重的巖石,避無可避。風刃切割鋒利,卻不能完全阻擋這兇狠的爪擊,洛諾一咬牙,秋水眼眸里沒有一絲怯弱,一層冰甲覆在身上,輕輕一拉,蘇澈靠在了她背上。
以身為盾,洛諾面色平靜。爪風蕩起發(fā)絲飛揚,青絲撫在蘇澈面上,熟悉的幽香讓他意識短暫的清醒。
蘇澈撐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想。
剛才還是重影幢幢,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的分明,就因為是看的分明,所以蘇澈毫不猶豫地提劍便砍。
氣練沖破枷鎖,斬在白羆的右胸口,瞬間如豆腐一樣撕開一條口子;一米長的猙獰傷口里,一枚人丹龜裂炸開。
不是虎膽,不是虎心,是人丹,人的金丹。
白羆再也沒了力氣,踉踉蹌蹌沖出洞穴,血灑了一地,腥臭無比。
沒了阻撓,洛諾馬上打碎了那些南地的符咒,但為時過晚,蘇澈連一個像樣的字都說不出來,雙膝跪地,嘭地倒了下去。
我要多運動,千萬不能得心臟病..蘇澈還沒想完,眼前已是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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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上,靈逸道人口吐鮮血,身形萎靡。他沒想到,勢在必得的養(yǎng)料,不僅如到嘴的鴨肉一樣飛走了,飛走時還不忘給了他一巴掌。那白羆體內(nèi)的是他自己的金丹,他豢養(yǎng)的這危險的怪物可不是滿足自己獵奇的欲望;他用從不知哪兒得來的古巫秘法,將自己的金丹植于兇獸白羆中,并隨著它不斷吞噬有靈氣修為的修士,金丹也回隨之壯大,這樣他就可以享受飛速晉升的同時,著重巫術(shù)的研究。
但現(xiàn)在,人丹碎裂,對他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你身為一名道士,丹術(shù)道義不精,倒是對極南的巫術(shù)很有了解嘛。”清靈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嘲諷,化名溪淺的青衣少女攏起青絲道。
靈逸道人驟然回頭緊緊盯著這不知天高地厚出言諷刺的少女,他現(xiàn)在金丹崩碎,虛弱無比,但也沒到那種全盤皆輸?shù)钠鄳K境界。
這還要謝謝身邊的她呢。
“無妨無妨,處子的血也是大補品呢。”道人獰笑道,古巫之術(shù),真令他心曠神怡。
“你..!你..!”
這叫淺溪的現(xiàn)在才知道危險,晚了!管她背后有什么人呢,先吸干了再說!
在少女尖叫聲中,靈逸道人欺身而起,道袍鼓蕩像是蝙蝠的翅翼。
——
蘇澈費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被雪膩雄峰頂起的前襟,“好巨大的寶箱,絕景!”蘇澈小聲嘀咕贊嘆。
視目難明的洞窟現(xiàn)在有幾支火折子燃燒著光亮,血污沾滿了巖壁石塊,被切下的腐肉仍散著惡人的臭味,舟小明跌坐在一旁,默默給自己打著傷藥繃帶。
蘇澈卻聞不到這血腥味。他仰面枕在洛諾雙腿上,洛諾靠在墻邊,撫著蘇澈的眉毛怔怔出神。聽到蘇澈醒了,她低頭恬然笑道:“我還以為你要睡上一整晚呢。“雖然她現(xiàn)在看上去很平靜淡定,但被汗水浸濕沾在額頭的發(fā)絲仍說明剛才的焦急怔忡;少女出的汗還沒有完全蒸發(fā),與體香混雜在一起鉆進蘇澈鼻腔,讓他想起陽光燦爛的早夏,一個人被不烈的太陽照曬,溫暖宜人。
蘇澈心情異樣,能醒來第一眼就見到在乎的人,就像是干旱久了的紫藤蘿遇到綿綿的雨水,嘩的就鮮活起來,膨脹而充實,“我也以為你會為我擔心焦急的一邊哭一邊做人工呼吸呢。”
他開玩笑地說道。
剛才的情形的的確確驚險萬分,若是洛諾打破那符咒再慢上一步,或保護心臟的星元之力弱上一分,蘇澈便可以早早結(jié)束這場異世界之旅去地府轉(zhuǎn)世去了。詛咒的力量沖擊在星元上,帶來的痛苦使蘇澈昏了過去,但幸好洛諾及時梳理,沒了咒文的詛咒自然是像沒了根的浮萍,春雪消融了。這是一場豪賭,盡管蘇澈當時沒想這么多,但幸運的神祇確實站在了他的一邊。
少女不再做撫眉這種親昵的舉動,拿出一絹手帕,細細擦干凈了蘇澈臉上粘的灰塵與血,再拿出另一方新的手絹,抹去額頭上的汗珠,這才微笑道:“好,下次我會好好表現(xiàn)出我的關(guān)心的,最好還有眼淚對吧。“
少女耳垂赤燙,凝脂雪白的臉頰上,一絲緋紅在火折子的光中看不真切。她其實并不真的感到恬靜,只是蘇澈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不需要再那么焦急忙忙了。少女同時也有些困惑自己為何會情不自禁做出這些逾矩的行為,現(xiàn)在蘇澈就躺在她腿上,干凈的少年俊逸非凡,好看的眸子如火灼燙進她心里,讓她那渾圓彈性的雙腿也有些發(fā)燙。少女緊緊并攏那修長,貝齒輕咬,總覺得枕在腿上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一塊熱鐵。
蘇澈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哼道:“我發(fā)誓再也不搞這些危險動作了。帥氣誠可貴,裝波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
洛諾失笑地彈了彈蘇澈的腦瓜。
舟小明轉(zhuǎn)過身去,對著墻壁默默打著傷藥繃帶。
我舟小明一生行俠仗義,除惡揚善,為什么還要給我這樣的懲罰!!舟小明內(nèi)心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