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了一眼素尸被魔箭釘在地面的頭顱,女子的目光猶豫了片刻,還是從空中落下。
再張開手掌,原來那十八盞幽火并沒有被她一巴掌打滅,而是通通被她緊緊地攥在了手掌心里,正在思考要不要再將這十八幽火放出的剎那,驚變徒生!
只見被素尸放倒多時的樓騰飛突然一躍而起,從袖里擲出一張大網(wǎng),緊緊縛住了女子手里的魔弓!
這網(wǎng)氣息奇異,籠罩魔弓之后瞬間令它光芒大減,仿佛所有威力都瞬間封印一樣!
女子大驚!與樓騰飛結(jié)識多日,卻從來沒有見他使出過這種手段!
她立即亂了陣腳,與此同時,半蹲在地的君琰也突然如虎豹一樣高高跳起,看上去竟沒受剛才素尸布下的陣法影響,矯健有力,如出水蛟龍一般氣勢洶洶!看來就連蹲在地上,也不是因為受傷,而是為了蓄力!
“你沒受傷!”女子驚覺自己落入了一個連環(huán)陷阱之中,咬牙松開已經(jīng)被網(wǎng)縛住了魔弓想要后退,卻被疾速逼近的君琰一把摟住,緊緊地鉗在懷中。
這可不是什么曖昧的姿勢,君琰的臂彎硬如鋼鐵冷如堅冰,令一手所持短刃直接抵在她的丹田之上,已然刺破了她的衣裳,冰涼的刃切割在她柔軟的皮膚上。
她能丟下這具肉身再次逃走,但她不能篤定自己逃脫的速度比君琰的刀快!
她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茫然不知事情怎么會突然演變成這樣……
“令瑤,好久不見。”君琰低暗的聲音吹入令瑤耳中。
“啊,是挺久的……久到讓我差點忘了,君大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被兩個魔修算計。”令瑤的臉頰上浮現(xiàn)出一絲嘲諷的笑,笑自己蠢得無可救藥!
看來這一切早是君琰自己設(shè)計,他本想借素尸引出那藏在暗處的神秘家伙,自己偏偏要在中間橫插一腳,助那幕后黑手逃走,自己反而傻子一樣自動送到了君琰的刀下。
他對著她這張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的臉叫令瑤,看來蘇瞳已經(jīng)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君琰。
一想到這里,令瑤心中的絲緒更加繁雜混亂。
她為何要急著出現(xiàn)?
她為何要猶豫再次放出玄陰奪基大陣的幽火?剛才的場面本是自己奪取君琰體質(zhì)的一個最佳時機。
蘇瞳說得的確沒有錯……她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一直在放棄真正對君琰動手的機會,這是為什么?難道她真的對君琰有所不同?
想到這里令瑤從來沒有溫暖的心臟,卻沒來由地突突一跳!
只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殺了我吧,不然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令瑤不看君琰的眼睛,將目光瞥向了一旁。
“騰飛,把她的弓還給她。”
“好咧!咦,等等,你說什……什么?”樓騰飛站在一旁,原等著君琰解決這個魔女,沒想到君琰卻下達了這樣的一個指令。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
“當然聽得懂,可是……”樓騰飛還想辯解,可君琰持刀的手卻已經(jīng)伸到了樓騰飛的面前。
樓騰飛自然不能忤逆君琰的意思,只能慢吞吞將網(wǎng)解開,將那枚殘破的魔弓不情愿地塞到君琰的手里。
君琰鉗著令瑤腰身的另一只胳膊也同時松開,將魔弓丟入令瑤的懷里,而后收刀轉(zhuǎn)過身子,不再看她。
“你走吧,念你我在霜華仙域相識一場,我不想傷你,何況你其實也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對我下手,但你沒有動過一次真格,既然我們不愿彼此加害,不如就此訣別,在心里保留一點相互間的美好回憶。”
君琰并沒有真的想殺令瑤的想法,而且這一次她出乎意料地現(xiàn)身,似乎是來救他而不是殺他。這些足以令他原諒她之前的種種做法。
捏住自己的寶貝弓箭,令瑤完全不敢相信君琰這么輕易便放她離開。
“你體內(nèi)有我種的魔息,我知道你對因果大道特別在意,所以在霜華星域和在十域秘境里都布下過假的掩運術(shù)心訣,你學過那些東西,便等于學了魔修之法,但我給你的東西又不完整,所以現(xiàn)在你的丹田一定出了問題,長此以往,你不是墜魔便會道心崩壞,為了避免那樣的情況……我,我能幫你!”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念頭,令瑤的雙腳定在原地,硬生生的挪不開步,嘴里沒有停頓地急沖沖說道。
“會入魔?令瑤你好狠啊!”樓騰飛大吃一驚,沒想到令瑤在君琰身上做過那么多手腳。
“不需要,我自己會驅(qū)散。”君琰皺了皺眉頭,感謝令瑤此刻口吐真言,但他實在是不愿再看她一眼。所以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的建議。
“你……你會后悔的!祝你這笨蛋被哪個大魔君看上連皮帶肉吞到肚子里!”見君琰決絕令瑤眼底泛起一層水色,狠狠地跺了跺腳,便迅速消失在了空氣里。
君蘭此時站在一片空曠的平地上,負手等待著什么東西的出現(xiàn)。
很快一道輕盈的風從遠方襲來,而后一位身著蒼藍長袍的英俊男子便從天而降,落在百米開外后急急向君蘭仙君所在的位置走來。
每一踏步,他的鞋面就會從衣擺下伸出半截,露出鞋尖繡著的一雙游魚,那繡功極好,魚兒活靈活現(xiàn),仿佛載著他在水面穿行,速度極快。
“多年不見,沒想到您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男子在君蘭身前十步便停了下來,雙手向前作揖,將自己的頭埋得很低,態(tài)度極是謙卑。就算隔著申侯那套笨拙難看的鎧甲,依然能篤定君蘭身份,男子對其氣息極為敏感,不過他又未尊稱君蘭的仙職,看樣子并不知道君蘭在真仙界的具體實力。
“本君記得,你叫……倪君明?”
君蘭的眸光波瀾不興,將雙手負在身后,淡淡發(fā)問。
“正是。”
男子抬起了頭,露出那張讓蘇瞳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臉……東王!
他還活著,而且成為了天仇魔君選定的十子之一,可見日子混得比蘇瞳和傲青更加滋潤,而且連臉皮都沒有換過,這在魔修中并不多見!
倪君明對君蘭仙君展示出了自以為最迷人的微笑,虔誠中帶著些重逢的惶恐。
但這重逢是早可以預見的,因為自他重生之后,身上便莫名其妙地烙印了一個“蘭”字,猶如那些擺在市井的仙寶一樣,被鐵刀刻著主人的名字,讓人屈辱而且不安。
此刻倪君明害怕君蘭的召喚,是因為她洞察了自己剛才想要奪取君琰體質(zhì)的事。
他根本沒有想象到,君琰的生母會出現(xiàn)在屠坤圣殿里,不然再借他一萬個膽,他也不敢在這里對君琰出手。
但他現(xiàn)在又不敢逃,不敢表露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也許此事還有轉(zhuǎn)機,他倪君明也算是經(jīng)過大風大浪的,怎么可能被這些捕風捉影的小事嚇住?
“本君很欣慰,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你的氣息。”
君蘭對倪君明微微一笑,的確不知他藏在心底的險惡。
“你對我琰兒有恩,你也已經(jīng)用過了本君給你的好處,一報還一報,我們本再沒有瓜葛。”
君蘭深深看了倪君明一眼,卻并沒有對其散發(fā)出的魔修氣息擅加評論,仿佛這些東西,根本不足以一提。
“但你離開東仙,又再次遇到本君,也算是個緣分,本君日后可以在真仙界里庇護你前程似錦,當然,這必須用你的忠心來進行交換。”
東王吊起的神經(jīng)剎那放松,看來君蘭召喚自己到來只是巧合,她言語之中的招攬之意他怎么聽不明白?
此刻東王英俊非凡的臉頰上立即升起了那種君蘭期待看到的激動與惶恐。
只見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將額頭重重砸下君蘭的鞋尖前。
“我倪君明這條命都是仙君給的,您要我做什么,我自然肝腦涂地,再所不辭。”雖然看不到倪明君的臉,但從他不加猶豫的誓言里,君蘭聽到了感激和臣服。
“很好!你來此地應該有些日子了,應該知道只要能收集到足夠的獸之祝福便能繼續(xù)登高,本君有些要事需要處理,沒空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你先去為我收集足夠晶石,再來此地見我!”
她終于笑了。
她歷來對仙獸無感,討厭那些毛多又聒噪的低賤生靈,要讓她去獲取什么野獸的馴服之心,簡直比讓她兒子對她示好還難!
現(xiàn)在她又不想立即出現(xiàn)在君琰眼前,把這種事交給姓倪的來做最好!
君蘭一面慶幸自己在這里能遇見可用之人,一面定下再碰頭的日子,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等等!”
就在君蘭要消失在東王面前的前一刻,倪君明忽然開口出聲。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正入魔,功法和身份都有些敏感……這些東西不會令仙君不方便嗎?”東王小心翼翼地拿捏著自己的措辭。
“這你無需在意,真仙界并不排斥魔仙,與本君交好之輩也不乏修魔之人,如果你懂事又辦事得利,一旦離開升天井,便可以堂堂正正去我仙宅尋我庇護。”君蘭自以為自己的承諾足以令倪君明安心。
她看到的是倪君明感激涕零的微笑,卻不查他捏在袖里的手,手指早已陷入皮肉,鮮血染得手掌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