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默的公寓在閩城中心地段,她住的公寓是母親生前留下的,從崔家搬出來后,一直住在這里 。
門崗的小哥見她回來,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崔小姐,你回來了,那邊有個戴口罩的男人找你。他只報了你的名字,卻不知道你的戶號,我不確定他是否真的認識你,所以不敢讓他進去。”
門崗的小哥知道崔默是半個圈內人,這年頭瘋狂的粉絲也不少,摸不清對方身份前,他只能把人扣下。
“那男人剛還威脅我,說不放我進去要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我就一小保安,能讓他這么費心也是不容易了。”門衛小哥頗為不屑的開口,儼然剛才沒少受中年男人言語上的攻擊和威脅。
崔默沖他微微頷首:“抱歉,連累你了。”
門衛小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崔小姐哪里話,這不過是我本職工作,崔小姐,你看看那邊那個男人,你認不認識,要是不認識,就別理他。”
崔默抬眼看向那邊,十米開外,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已提步走了過來。男人帶著黑色口罩,走路帶風,氣勢洶洶。
病房里男人冷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話又鉆進她腦海:“我就是知道委屈了你們母女兩,所以我更不能接受雨含的腎-源,她還年輕,少了一個腎以后的日子怎么過。你放心,不過是40%的股份,剩下的60%以后都是雨含的。
“你應該明白,我這些天對崔默和崔翰好,不都是因為我這病嗎?還不都是為了我們女兒。你知道,這么多年,我心里始終只有你一個,根本容不下任何人。當初要不是你離開我,我哪里會和沈清結婚。”
她當時站在門外,渾身冰冷,明明是酷熱難擋的6月,她卻感覺自己渾身結了冰,寒意侵入骨血,連呼吸都變得費力。
她聽著自己的父親深情的表達著他對另外一個女人感天動地的深愛,居然出奇的冷靜,沒有情緒失控的沖進去歇斯底里的沖他大吼,冷靜得她自己都覺得恐怖。
“當初是你來找我的,我當時也后悔自己太沖動,和已婚的你發生了你不清不楚的關系,所以才懷著雨含一個人跑得遠遠的,這么多年,我們母女兩受了多少白眼,遭受了多少委屈,難道我為你忍受的還不夠嗎,我足足等到雨含8歲才來找你,雨含也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么可以把40%的股份都交出去,我和女兒委屈了這么多年,跟在你身邊。不求名分,足足等到那個女人死了才進的門。”
“這些年我的女兒,承受了多少私生女的罵名。而你的女兒,從小錦衣玉食,過著公主般的生活,不知道多幸福,你怎么可以這么委屈我們的女兒。”
崔默站在病房外,聽著那個女人的哭訴,覺得十分可笑,她幸福嗎?10歲以前或許是的。
崔默的母親沈清是紅極一時的著名歌手,卻在最當紅的那年宣布退出娛樂圈,悄無聲息的嫁給了崔默的父親崔杰平,當時的崔杰平開著一家規模不大的軟件公司。日子雖過得不算大富大貴,但兩人相愛比什么都重要,沈清一直都是個愛情至上者。可沒想到,最終連相愛都成了奢侈。
崔默很小的時候,崔杰平也算疼愛她,生病了他會送崔默去醫院,崔默不開心了偶爾也會放下架子哄哄女兒,吃穿用度基本都會給崔默最好的。
直到崔默10歲那年,一切變的毫無預兆。
崔杰平和沈清開始日日爭吵,有時候雙方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還會摔東西。也是自那年起,崔杰平對崔默變了。他不再關心她,甚至連看她一眼似乎都覺得是多余。
那個時候的崔默,年級太小,她想不明白爸爸怎么突然就不喜歡她了,她以為是爸爸覺得她不聽話,不乖,于是她努力的學習,聽爸爸媽媽的話。
慢慢她長大了,她明白哪怕次次拿年級第一都換不回爸爸一個關心的眼神。甚至沈清,經常也是對她冷眼相向。有時候和崔杰平吵架后,對她冷嘲熱諷,不開心就打她出氣。
遭受這一切的同樣還有崔默的哥哥崔翰,許是年長崔默6歲的原因,他表現的極其冷靜,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對于父母的變化他不過問,不參與。
但崔默發現,哥哥也變了,他更加的沉默寡言。
崔默18歲那年,沈清癌癥去世,沒過多久,崔杰平再娶,崔雨含和她母親進了崔家的門。
當時的崔默并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他爸爸的舊愛,而崔雨含,是他們兩個人的女兒,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是他父親,婚內出軌的證據。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磁場不合,她一開始就不喜歡崔雨含,她披著灰姑娘偽善的外衣,明里暗里沒少在崔杰平面前爭寵。只是這樣的爭寵,并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沒過多久崔雨含就發現,崔杰平對崔默,是真真正正的沒有了愛。
崔默念了大學后,她很少回崔家,她不想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是如何疼愛繼女超過她這個親生女兒的。不對,根本沒有可比性,就連崔雨含養的一只貓,都比她這個女兒重要。
就因為她不小心踩到了崔雨含養的貓,她那個愛女心切的父親就立刻拿她開刀,把她鎖在房間里整整一天,讓她好好反思。
反思什么?反思為什么她這個女兒的待遇還不如一只貓嗎?
只那以后,父親這個詞,對她來說,再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她不過就是億萬詞匯里,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詞,無關感情。
當時的那個家,也是維持著表面的和平相安無事了四年,她大學畢業,搬進了母親生前留下的公寓,他的父親,就像已經遺忘了還有她這個女兒一樣。
這些年,崔默對崔杰平的期待,早就被時光磨得所剩無幾,僅剩的那點,也不過是血緣在苦苦支撐。
她不再奢望從那個男人身上,得到那點遙不可及的的父愛。
而她的哥哥崔翰,早在沈清去世后就搬離了崔家,當年他24歲,創立了晨意科技,一家主攻游戲的IT公司,這家公司的啟動資金,全是崔翰大學打工攢的,崔杰平一分錢未出。他們兩兄妹徹徹底底被遺忘。
直到6月初,崔杰平查出尿毒癥,需要進行換腎手術,這個時候,崔杰平像變了一個人,他每天對崔默和崔翰噓寒問暖,扮演著一個疼愛子女的父親。
崔杰平主動提出,以后拿出公司股份的20%給崔默和崔翰。
這幾年,崔杰平的公司發展得順風順水,去年成功上市,市值翻了幾倍。40%的股份,也是下了血本了。
崔杰平的目的太明顯,崔默一開始就知道。她并不是圖他的錢,她當時是真心愿意給崔杰平捐腎的,不管這些年他對自己有多漠不關心,他給了她生命,始終都是自己的父親。
可崔翰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不僅反對,他直接拒絕了崔杰平的要求。崔默不明白為什么,哥哥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
直到她背著崔翰悄悄來醫院看崔杰平,一切有了答案。崔翰或許早就知道了一切。
真相被血淋淋的揭開,她終于明白那些年母親以淚洗面的真相,這么多年的婚姻不過是趨于現實下的一場將就,是得不到真愛退而求其次的將就。
她也終于了解了為什么父親自10歲那邊就不再對他們疼愛有加了。一切都是因為他找回了真愛,找回了自己最愛的女人生的女兒,其他的,都是殘次品,還要來干什么?
崔默冷靜的離開,她沒有哭,全程沒有表現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這些年無數個日夜里,眼淚早就掉光了。
全世界最疼的他的人,只有哥哥,怕她傷心,怕打破她對這個家美好的幻想,所以瞞著她這一切。
她果決的拒絕了崔杰平的請求,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血緣關系,只有被互相承認,才叫血緣。】
言簡意賅,她不再承認他是父親。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冷血得像個機器,卻得到了解脫。
她和崔杰平的一刀兩斷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她可以接受父親對她漠不關心,甚至可以接受他不愛自己,但是無法接受他在外養了這么多年的小三,欺騙了母親和自己這么多年,生生的踐踏著他們對他的愛。
回憶涌上心頭,崔默愣愣的站在門口,直到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感傳來,她才瞬間清醒過來。
“我以為,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會幫你,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