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寧平常穿白色的衣服,與他的發色都是淺色系,看起來恍若明珠,一塵不染。但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黑以來藏一堆細碎的玩意,不知道有沒有用,還是保險起見。亞戴爾看了他許久,嚶嚶嚶的說會長你真的要穿得那么禁欲去赴死嘛,他糊了他一巴掌后慷慨離去了。
實話說,他知道他不會死。
面對死亡的詛咒,夜行的會長都有一種特殊的能力,那就是能欲知自己的死亡。雖然不能準確到哪一年哪一天,但詛咒生效時,他能看見預言的沙漏轉的有多快。
不是現在。
所以他放心的去了。
其實他穿什么都很顯眼。他從密道里爬出來,大模大樣的直接走向城門。守城的士兵老早就看見他了,各種武器向他對準,卻無人敢動手。這樣氣度從容的走過來的人,不是身居高位就是低微貧賤,而他的穿著打扮,明顯和后者扯不上關系。
不等他開口,有人就去匯報了萊斯特。他就站在城門口等著,釋放大量寒氣把明明在守城得目光還直勾勾盯著他的士兵凍了兩凍,美人雖美,可是太冷了。
“請。”
不一會兒大門就打開了,有魔族畢恭畢敬的引路。他也沒吭聲,一臉高貴冷艷的跟著魔走到了昨天他剛剛來過的房間。
一進門,一股濃烈的咖啡味撲鼻而來。萊斯特坐在椅子上正悠閑地喝咖啡。他鎖好門,坐到萊斯特的對面,他昨天坐的地方,木制的椅子已經換成松軟的沙發了。
他看著萊斯特悠閑的樣子,心中升起無名怒火。他忙得焦頭爛額,而罪魁禍首有心情在這里喝咖啡!他忍著怒氣問道:“魔王殿下心情不錯?”
“當然。”
“有什么事情能讓殿下高興至此?”
“你。”
萊斯特說得輕浮,把來者的表情全數收入眼中。不可否認諾寧掩飾的很好,但現在的情況出賣了諾寧。他不相信身為位高權重的諾寧現在什么都不知道,還能很閑適的和他面對面。他不妨再加一把火:“諾寧會長,上次見面我請你去喝咖啡,遭到婉拒。這次你終于肯越過前面排隊的人,屈尊來此喝我這一杯。”
“哈,魔王殿下還記得,著實令人感動。”諾寧看著咖啡,并不端起來,只是另外說道:“我是前來致謝你,沒想到還能讓魔王殿下請客。”
“你是說亞戴爾?”萊斯特想了想,最近他做過最利于人族的事情就是昨晚放走亞戴爾。他本只是想賣個人情給諾寧,以后留著慢慢討。諾寧卻比他想象中更快的找上門來,為了惡魔法陣的事情。
“正是。”諾寧說,“若不是魔王殿下高抬貴手,他今天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
“你打算怎么補償我?”
似曾相識的話從萊斯特的口中蹦出,諾寧這回已經修煉的比較淡定了。他把萊斯特的話原封不動的塞回去:“所以我今天專門來陪您喝咖啡了。”
萊斯特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沒覺得多大不愉快。反正現在有主動權的人是他,諾寧再厲害也只能逞口頭之能。
“魔王
殿下。”諾寧先開口了。他直奔主題:“有什么東西能讓您能改變心意?”
這個問題雖然有點傻,他昨天也問過類似的了。但身份不同,兩者說出來的話分量也不一樣。諾寧承諾的,代表整個夜行。維希承諾的,只代表他自己。
萊斯特的答案也很相同:“公主,或者你。”
諾寧敲著沙發,否決了前一個:“我相信你對幼女沒有興趣。”
“你倒是了解我。”
能不了解嘛昨天你親口說的。他默默的吐槽,端起咖啡放到唇邊,輕輕吹涼后回答:“至于我,魔王殿下要是想要,請隨意。”
“咖啡里有迷藥。”萊斯特看著他的動作,眼神飄忽不定。他這么提醒他。
“哈。”諾寧不以為然的一口喝下,萊斯特在蒙他這一點他還能分得清。他把咖啡引盡,露出的杯底在萊斯特面前晃了一圈。
他舔著嘴角殘余的咖啡,神態魅惑至極:“你對我有興趣,但現在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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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寧以退為進,赤裸裸的在勾引他。但其實兩人都清楚,這是無效的,萊斯特的主意并不會因此改變。但萊斯特不清楚的是,既然諾寧知道這個事實,又為什么要來這里做無用功。
萊斯特模糊的回答:“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喜歡?”諾寧恢復了以往的冰冷,聲無波瀾的評價他的話:“你連魔都沒喜歡過,何況是人類。”
諾寧的話一陣見血。在魔界,只要萊斯特想要,就會有無數倒貼過來的少年少女,他在她們之中遨游,從來不付出真心。因為他分不清,他挑花了眼。而被送上床的人類,總是無端的重復著害怕逃跑馴服溫順無趣的幾個步驟。
萊斯特沒有能正常建立感情的對象。也許是有的,就像他看見諾寧所傳來的記者名單上有維希一名時,頭腦發熱的同意了探訪請求。
并不是頭腦發熱,萊斯特也計算過,一個記者不會給他帶來太大威脅。
諾寧不知道他所想,如若知道,他一定不會這么說了,這可是把維希牽扯了進去。他只以為是戳中了萊斯特的傷心事。他計算著時間,開口請求:“魔王殿下如果不介意,可否帶我去法陣看看?”
萊斯特被他的話拉回了思緒。諾寧前來是談正事的,惡魔法陣一旦建成,就斷然沒有人能破,他自己傾盡力氣也許可以。這一點他和幾位精通的祭司確鑿無疑。
莫不是諾寧想看城池毀滅的光景是如何燦爛美麗。
但無論如何,他開口應答:“好。”
諾寧在萊斯特的帶領下走到了法陣面前,如同亞戴爾所形容的,像一個白色的大碗。法陣前面是懸崖邊上,底下是上古的森林。他測算著懸崖的高度,就算用御風減少阻力,摔下去一定也很疼,還受上古森林的魔法影響,八成出不來。
“這地方看起來很高。”他指著山崖的最薄地段處問道:“如果我在那里釋放一個大型的流火墜,山崖會不會因此斷裂,而法陣也因此消失?”
“在你出手之前,我會阻止你。”
“我想也是。我
也打不過你。”
“你有自知之明。”
聽到萊斯特不知道算什么的贊揚,他淡淡的笑了。他轉身面對萊斯特,往后退了幾步,退到結界邊緣才停了下來。他說:“想必魔王殿下也一定知道今天早上左翼和右翼城鎮突然發起進攻了?”
“我知道。”
但這并不妨礙萊斯特的計劃,法陣已經建成,等待晚上適合的時機就能發動。作為輔助的其他幾個小城池,現在可以丟棄了。
“那魔王殿下也知道,我會來,一定不是來送死。”
“我知道。”
萊斯特太過自信,他抓準了這點,才大大方方的走過來,正正當當的被領去看法陣。太自信的人通常都是輸家。他往后又退了一步,一只腳已經踏入了結界之中。
“所以你不相信,我能破這個法陣,你覺得我只是不甘心,所以來試試,對么?”
“是。”
哈,狂妄自大的弊病啊。他不再答話,一轉身進入了法陣。萊斯特只是遠遠的看著不阻攔,覺得阻攔不到,也不必阻攔。
他在法陣中走了剛好十步,就走到了圓點處。十步換形,他的形態已經從諾寧變成了維希,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類了。形體變換最大的好處就在于形體不同,力量是分化的。通俗來說,要死的時候變個身,原地滿血復活,但第二形體的力量會打七折。
全世界會這招的,除了他,他以外還沒發現有第二個。
他從亞戴爾處聽聞,棋子會幻化成內心有愧的人。他睡前默默的在心里數著人命,發現有愧的都能湊一個火車了。所以他決定無論是誰,照砍不誤。
他以為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第一個人形化出來時,他知道自己動搖了。
銀發的身影對他笑:“好久不見,我的小學弟。”
萊斯特到目前為止做的最后悔的事情,是放諾寧進去,也許還有之二。他本來在一旁看好戲,數著諾寧差不多時候也該出來了,七輪過后聰明人會自動放棄。但等了四十分鐘,諾寧還是沒出來。他推算出了兩種可能。
第一種,諾寧寧愿落個與城池一起同葬的下場,也不愿回去背負三城盡毀的罪名。在第七輪過后依舊堅守,最后體力不知死在陣中,化為怨靈養分。第二種,諾寧還在打,并且已經找出了破解法陣的方法。
他在外面無法窺測里面發生了什么,他走到結界邊緣,決定再等二十分鐘。
諾寧送出最后一劍時,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勞累愧疚遺憾溢滿了他的心頭,但這些不算什么。他現在被憤怒所充斥,幻化成他喜歡的人,是一種不可饒恕的行為。紅魔女的身影倒了下去,十五枚棋子算是徹底報廢。
法陣開始消失,籠罩在上面的白色結界漸漸瓦解。在支離破碎的結界后面,他看清了萊斯特的臉龐。只有驚駭兩字可以形容。
于是他果斷再補上一刀,三個巨大的流火墜轟向萊斯特的后面,懸崖最薄弱的地帶。
一瞬間,天崩地坼。
他感覺自己在迅速下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