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在療養(yǎng)院的接待室,樑娟緩緩地道出秦小萍的身世:“大約六年前,我們接到李榮的來電。電話中,她詳細(xì)地詢問了這裡的條件。不久,她又親自過來考察一番。她說她是聽一位朋友說起夕陽紅,還諮詢了各項(xiàng)費(fèi)用的開銷,然後,她就走了。大約一兩週以後,她再次來電問是不是有空牀位。那時我們正好有空牀位,她說她想安排秦小萍進(jìn)來。”
“李榮到底是秦小萍的什麼親戚,你們一點(diǎn)也不清楚嗎?”
“我們不是很清楚。秦小萍似乎是李榮丈夫的什麼親戚,她們的關(guān)係不是很近。那時,他們準(zhǔn)備去美國了,他們很爲(wèi)她擔(dān)心
。所以,在臨走前,想找一家設(shè)施好的療養(yǎng)院安排秦小萍。不過,說真的,我對我們這裡的條件還是很有自信的。這一點(diǎn),他們大可以放心。事實(shí)上,秦小萍在這裡住得很舒服。”
“秦小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嘛,這裡所有的人都喜歡她。但是有一點(diǎn)~~~”她曖昧地指指自己的腦袋說:“她這裡有點(diǎn)問題,老是愛忘事,頭腦不清,還常把很多事情混淆在一起。”
“在這期間,有人來看過她嗎?”
“好像李榮和她丈夫給她來過一次信,之後就沒有再出現(xiàn)過。我想秦小萍的朋友和親戚大多已經(jīng)過世,所以不會有人來看望她。”她感慨說:“老人,就是這麼回事。就是有子女的老人也未必會經(jīng)常有人探視,何況她無兒無女呢?很多時候,所有的人都把老人忘了。”
“她只是愛忘事嗎?這裡沒什麼問題?”妘鶴想問清楚壁爐裡的死嬰到底是不是她杜撰出來的故事。
“哦,哦,我十分清楚你的意思。”聰明機(jī)靈的樑娟立即會意了她的意思:“我們這裡可不是精神病院,我們不收精神病患者,不過我們的確收了一些精神有障礙的老人。他們確實(shí)有一些癡呆、行動遲緩、或者有些奇思怪想。不過,我敢保證這些老人沒有殺傷力,他們不會傷害別人。幾年前。我們這裡接待過一個老人,她經(jīng)常幻想自己是瑪麗蓮夢露;還有一位老人他常說自己是開膛手傑克,殺了一二十個女人。不過這種事情通常半個月才發(fā)生一次,多半是因爲(wèi)健忘。”
“我明白了。”妘鶴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這並不表示她真的要放棄。她想了一會兒,又問:“我知道秦小萍常會提到這房間的壁爐,你知道壁爐的事情嗎?”
還好,妘鶴沒有提死嬰的故事。
即使這樣,樑娟還是一臉的愕然:“壁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有那麼一回事,事實(shí)上我也沒有搞清楚。她對我提起過壁爐。說了一些和壁爐有關(guān)的事情。我想會不會是她看到過什麼恐怖故事?”妘鶴並沒有把事實(shí)全部告訴她。她給自己還留了一手。
“或者吧。誰知道呢?”
看自己再也套不出什麼話了,妘鶴又說:“可是那幅畫怎麼辦?我直接拿走那幅畫合適嗎?”
樑娟搖搖頭安慰她說:“我真的認(rèn)爲(wèi)你沒有必要擔(dān)心。我想她早把那幅畫給忘了。她也不珍視那幅畫,否則她也不會送給冷阿姨。我想你把畫拿走她會很高興的,因爲(wèi)有人喜歡它。會讓這些老人有成就感。”
但妘鶴依舊沒有放棄,她嘗試著問道:“那麼你可以把秦小萍的地址給我嗎?我想我可以給她電話或者寫信,問問她的意見。”
涵冰感覺妘鶴實(shí)在太麻煩。讓你拿,你就拿走唄,說那麼多廢話幹啥?
好在,樑娟依舊耐著性子回答說:“我手頭唯一的地址是他們在新湖的賓館地址,新湖大酒店,應(yīng)該就是這家
。李榮來的時候,她曾對我們說她要帶著秦阿姨在那兒住上一段日子。然後。我就不清楚了。”
“是李榮親自來接她的嗎?她長得什麼樣?”
就是頗有耐心的樑娟也被妘鶴搞鬱悶了,她不耐煩地回答說:“我們這裡不是警察局,不會太在意人家的長相。”
“大概長什麼樣子,你能描述一下嗎?”妘鶴溫和地笑笑追問道。
“四十多歲的年紀(jì),一個瘦小的女人。看起來很乾練的女人。”這是樑娟的回答,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像這樣的女人,大街上一抓,能抓一大把。
這時已經(jīng)中午了。樑娟建議她們可以留下來吃飯。療養(yǎng)院今天中午準(zhǔn)備了餃子,葷素都有。涵冰當(dāng)然嚷著要吃飯。這世界上她頻死都不會放棄的東西就是食物。像她所說,什麼吃撐啊,她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吃撐的感覺。
療養(yǎng)院有個大餐廳,開飯的時候行動自由的老人都會來這裡吃飯。爲(wèi)了照顧身份特別的老人,餐廳裡甚至還有vip套房。涵冰當(dāng)仁不讓地要去套房。療養(yǎng)院的伙食確實(shí)不錯,菜品乾淨(jìng),味道也不錯。樑娟因爲(wèi)要照顧別人沒有作陪,不過她請一位叫燕姐的女人過來了。燕姐身材高大,臉上長著雀斑。她介紹說她生前是姑奶奶的貼身護(hù)理師,專門照顧姑奶奶的。她很喜歡姑奶奶。
“她的脾氣很暴躁,不過她精神一向很好,什麼事情都不會讓她沮喪,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她。不是我說,她銳利得像針一樣。”她這麼評價姑奶奶。
涵冰熱情地招呼她進(jìn)來,並慷慨地把那條名貴的貂皮坎肩送給她。她收到坎肩的時候,欣喜若狂,少不了再次感謝,並一再稱姑奶奶是個討人喜歡的老人。
妘鶴一直沒有說話,她還在沉思。涼菜上來的時候,涵冰用牙齒咬開了啤酒蓋,爲(wèi)每個人倒了滿杯。現(xiàn)在,她心情很好,姑奶奶安靜地走了,喪事也都處理完了,現(xiàn)在該是喝酒的時候。
她舉起杯正要讓她們開懷暢飲,這時,妘鶴又犯病了,她突然用筷子指著其中的一盤西芹說:“菜裡沒有毒吧?”
正要喝酒的氛圍中,她竟然提到下毒的事情,這丫頭早上又沒吃藥?
燕姐尷尬地笑笑,疑惑地問:“你說什麼?”
妘鶴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說:“上次我們來這裡的時候,我記得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麼下毒的事情。她總?cè)轮瓤蓸贰!?
燕姐的表情放鬆下來,她輕快地說:“哦,是宋麗阿姨。她每天都來這套,我們早習(xí)慣了。不過,”她的神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不過,她已經(jīng)走了。”
妘鶴呀了一聲,奇怪地看著她問:“走了?你是說她離開這兒,走了?”
“不,是血栓癥病發(fā)去世了,很突然。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沒有醒來。”
姑奶奶也是這麼走的,可樂太太也是這麼走的,似乎這裡的每一個老太太都會選擇在睡覺中離開人世?巧合還是預(yù)謀?或者只是妘鶴的神經(jīng)太敏感了?
“我聽說秦小萍也走了?”
她嗯了一聲,回答說:“是的,她的家人把她接走了
。她不想離開這裡,可是我們也沒辦法。”
爲(wèi)什麼妘鶴總要在吃飯的時候打擾人?新上的熱菜也涼了,真是的,涵冰再次舉杯對她們說:“來,先喝一杯,我們開吃吧,餓死了。”
妘鶴沒再說什麼,淡淡地抿了一口酒,夾了一筷子菜吃下去。第一筷子剛結(jié)束,她沒有給燕姐更多咀嚼時間,繼續(xù)開口問道:“秦小萍給我講過一個故事,關(guān)於壁爐的故事,你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
她呵呵笑著說:“她的故事可多了,至於你說的那個,我也聽說過,和死孩子有關(guān),對吧?這都是她們憑空想像出來的,什麼孩子死了,被綁架了,屋裡有個連環(huán)殺手,總之都是一些陰謀論。你可以嚐嚐我們今天的菜到底有沒有毒?”最後一句話她用一種調(diào)侃的口氣回答。
妘鶴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啊,在這裡工作,照顧這些老人,一定很累,尤其是這些老人還想象力很豐富。”
“不,雖然會覺得累,但這是我的工作。我在學(xué)校學(xué)的就是護(hù)理,是我的飯碗,即使累也得受,你們說呢?”
“你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嗎?”
“一年半了,”她停了半刻,接著說:“不過,下個月我就要走了。”
妘鶴猛地擡起頭,驚奇地問:“爲(wèi)什麼,你不是喜歡這個工作嗎?”
燕姐的神態(tài)中第一次流露出緊張遲疑的表情:“我,怎麼說呢?在一個地方工作久了就會厭煩,我只是想讓身體調(diào)節(jié)一下。”
說完,她徑直站起來,手裡拿著那款坎肩說:“我還有事,你們慢慢吃吧。謝謝你們的坎肩,我想我該走了。”
涵冰仰脖鼓咚咚灌下去一瓶啤酒瀉火。她痛苦地?fù)现^,心想,妘鶴她到底想幹嘛?趕緊忘了那個秦小萍吧?飯都不讓人好好吃。
妘鶴沒有看到涵冰的鬱悶情緒,她自言自語說:“太蹊蹺了!姑奶奶死了,可樂太太死了,秦小萍失蹤了,這難道正常嗎?”
“拜託,你怎麼能確定秦小萍一定是失蹤呢?我敢說她這會兒正躺在新湖賓館裡看韓劇呢。”
可是涵冰錯了,新湖賓館裡壓根就沒有秦小萍,他們也從來沒有接待過李榮的女人。秦小萍完全從她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無論如何,妘鶴感覺這一切事情的來由一定和死嬰有關(guān)。她想秦小萍對她講的故事絕對不只是故事,或者在某一個宅院的壁爐裡就曾發(fā)生過死嬰事件?是謀殺嗎?
突然,她靈光一動,難道死嬰發(fā)生的地點(diǎn)就是畫上的那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