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陌寒擡眸看著陸滄塵,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解釋,卻猝不及防的噗地一聲吐了一地的血,吐完直接歪在牀沿,暈了過去。
老大夫出來時正巧看見這一幕,頓時氣得鬍鬚都要炸起來了:“臭小子,只不過讓你看這麼一會兒,就把人氣得吐血暈死了!起開起開,給我騰地兒!”
老人三步作兩步地便奔到了牀前,把陸滄塵擠去了一邊。才觸碰到雲陌寒的脈搏,眉頭就皺了起來,有些猶豫不決。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大夫,我大哥他怎麼樣?”
老大夫沒有回話,摸了摸鬍鬚,上下打量著陸滄塵。
“您放心,診金一定不會少,我有錢的?!标憸鎵m身上披著的是簫茗當時給的衣服,很廉價的那種,材質也比較差,只是能勉強禦寒罷了,談不上暖和。若不是雲陌寒身上的衣物產自忘憂谷,無論布料還是做工都屬上乘,看起來兩人就像是個窮酸小子。怕那大夫不信,陸滄塵連忙掏出了鼓鼓的錢袋。
老大夫二話不說給了他一個爆慄:“我是那種不給錢就見死不救的人嗎!”
瞟了一眼陸滄塵,老人又接著說:“他脈象極亂,像是中毒了?!?
“是,這毒您有辦法嗎?”陸滄塵眼前一亮,都說高手在民間,世人把洛川醫谷標榜地太高,弟子們心高氣傲,不用心也很正常。讓花如陌束手無策的奇毒,或許這個老人能解。
“老夫才疏學淺,可沒那麼大能耐,這毒如今恐怕也只有那製毒的人能解了。”老大夫自嘲了一句。
“除了找到下毒的人,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既是宿仇,連孩子都不肯放過,這仇怨有多深可想而知,也就不可能替雲陌寒解毒了。
“哼哼,本來他還能再活個五六年左右,這被你一氣,最多活一兩年,如果是最糟糕的情況,這個月都活不過去!”雖然帶有一點故意陸滄塵的成分,但云陌寒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什麼!這麼嚴重,我,我——”陸滄塵頓時如五雷轟頂,如果不是他,雲陌寒本可以活更久的,都是因爲他,明知道雲陌寒身體不好,爲什麼非要去刺激?陸滄塵捂著臉順著牀沿跌坐到地上。
盯著雲陌寒片刻,指腹一圈圈地在衣袖口摩擦打轉,思考著,心下又權衡再三,纔回身去箱子裡取來銀針。
“你也別太自責,解毒我是做不到,但續命倒是可以試試。你站遠些,別妨礙我?!崩先死鞯亟忾_雲陌寒的衣服,又吩咐陸滄塵將火盆挪近些。
在水盆裡洗淨雙手,擦乾後小心翼翼地從布包裡抽出銀針,幾乎沒有絲毫停頓猶豫,手也很穩,沒有絲毫顫抖,一點都不像一個老人,而是像行醫多年的中年大夫。
不過幾瞬,雲陌寒身上便插上了數十根銀針,看得陸滄塵心驚膽戰,倒吸了幾口冷氣,若不是怕打擾了大夫施針,他真的很想讓大夫慢點兒
,別插錯地方了。
施完針後,老大夫用衣袖擦了擦汗,斜瞥了一眼一邊滿頭冷汗的陸滄塵,忍不住嘲諷:“看你被嚇成什麼樣了,針又不是插在你身上,看看他害怕了嗎?皺眉了嗎?”老大夫指了指躺在牀上的雲陌寒。
陸滄塵撇了撇嘴,牀上的人還昏迷著,能知道痛麼?
過了一會兒,老人取下所有針,轉身囑咐陸滄塵:“臭小子,我去煎藥,需要離開一段時間。他等會兒可能會有些反應,好好照看著,保證不受涼就行,不要讓我回來又看到一灘血!”
“好好好,我知道了?!敝灰軆嵖煨堰^來,什麼事都依他也行,哪怕是要求回谷,也一定會答應,只要他身體能好轉。
“哼,最好說到做到!”老人悶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老人一走,陸滄塵便坐到牀沿,仔細地替雲陌寒把衣服穿好,掖好被角,裹得嚴嚴實實的。
沒多久,雲陌寒果然有了反應。意識雖還未恢復,卻不停的在被子裡扭來扭去,好幾次都要掀開被子,被陸滄塵果斷阻止了。
“陌塵,我熱?!北蛔酉撇粍?,雲陌寒開始含糊不清地朝陸滄塵哼哼。
起初陸滄塵以爲是發燒了,可比對了一番,雲陌寒額頭的溫度卻是正常的,疑惑地掀起被子一角,陸滄塵將手探進去,卻發現雲陌寒的胸口很燙,就像有一團火在那裡燃燒一樣。。
但那大夫走之前特地吩咐不可受涼,陸滄塵也不敢貿然掀開被子。想了想,最後捲起衣袖,把整個胳膊都裸露在外。寒冬臘月時節,原本暖暖的雙臂瞬間就涼了下來。
剛把手伸進被子,或許是感受到了一陣很舒服的涼意,雲陌寒主動黏了過來,緊緊抱住陸滄塵的雙臂,從衣領處伸進,放在自己胸口的地方。
可被子裡的溫度本就很高,再加上雲陌寒胸口的灼燙,很快陸滄塵的手臂就不再冰涼,於是從被子退裡出來再次降溫,如此反覆,雲陌寒才漸漸安定下來。
剛想把手拿出來,卻被雲陌寒一把抱住,不肯讓陸滄塵把手撤出:“陌塵,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就在這裡陪著你?!弊笫直蛔プ?,而已經拿出來的右手則輕輕撫上雲陌寒消瘦的臉龐,替他理著額間的碎髮。雲陌寒似乎很喜歡這種癢癢的感覺,滿意地蹭了蹭,舒服地又沉沉睡了過去。
醒著的雲陌寒,憂鬱的雙眸,好似淚水隨時都能落下,微微皺起的眉頭,配上蒼白消瘦的臉,總讓人覺得心疼不已。而睡著的他,就像是一個安靜的孩子,嘴角含著微笑,世間的醜陋仇惡都不再與他有關,沒有憂愁,沒有痛楚,有的只是一個甜甜的夢。
陸滄塵正一邊撥弄著雲陌寒的頭髮,一邊專注地看著他的睡顏,老大夫便出來了。
“藥好了,趁熱,你趕緊餵給他喝吧?!崩洗蠓蜻f過來一碗湯藥,遠遠隔著都
能聞著一股濃濃的苦味,“藥是苦了點兒,但良藥苦口,你就是灌也要給我灌進去!”
陸滄塵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接過藥碗。他雖不怕苦藥,可這苦味實在是太濃了,只是聞一下就覺得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是向來怕苦的雲陌寒呢?估計剛喂嘴裡就直接吐出來了吧?這裡可是有滿滿一碗呢!
“愣著幹嘛!藥冷了你去重新熬一碗啊?”見陸滄塵端著碗對著牀發呆,那老大夫又在一邊嚷嚷起來。
陸滄塵無奈地看了一眼老大夫,只得坐下,管他吐不吐,餵了再說,再怎麼著總不可能一滴不落地吐出來吧?好歹也能喝進去一點兒。
舀起一小勺湯藥,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幾下,感覺溫度差不多適宜了,才喂進雲陌寒嘴裡。
果不其然,湯藥剛入嘴,就直接被吐了出來。陸滄塵仍不死心,又餵了一勺,不過這次都還未送進嘴裡,雲陌寒臉一偏,錯開了藥勺,陸滄塵手一抖就灑了雲陌寒一臉。
湯藥順著臉,順著脖子,流到牀褥上,溼了衣襟,雪白的中衣衣領頃刻間就染成了深棕色。陸滄塵連忙拿過毛巾,擦淨他臉上、脖子上、衣襟裡的藥汁。
看來這藥是喂不進去了,要不要把雲陌寒扶起來,端起藥碗直接灌?簡單粗暴,就不信他能吐這麼快,還能不嗆住。只要嗆著,湯藥鐵定能入喉。正想爲這個好辦法鼓掌時,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了雲陌寒那雙哀怨的眸子,竟是不忍心下手。
“臭小子!又發什麼愣!喂不進去就灌??!”老大夫急了,不過是喂個藥,還這麼畏手畏腳的。再晚點,這藥就該失了藥效,若是再熱一次藥效會減弱,只能重新煎一副藥??蛇@藥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煎出來的,沒有兩三個時辰是煎不好的。就躺在牀上的這個病人的體質,再不服藥,身體狀況恐怕會更差。
陸滄塵爲難的看了看雲陌寒,轉身對老大夫說:“麻煩您出去一下好嗎?我這就喂他喝藥?!?
“嫌我嘮叨?不就是喂個——哦哦哦,我懂了,你餵你喂,我這就出去,絕不偷看,我發誓!”老大夫一副我懂的表情,出去前還俏皮地做了個對天發誓的動作,笑得很奇怪。出去時特意把門關好,嘴裡還一直唸叨著,“快喂快喂,別讓藥涼了,誤了藥效?!?
老大夫的反應讓陸滄塵很是無語,他表現得有那麼明顯麼?連一個老人家都能聽出來。
陸滄塵嚥了咽口水,喉結滾動,臉上燙的厲害,耳根都紅了。真的要這麼做麼?端起藥碗,泯了一小口,不得不說藥真的很苦。一步步地靠近牀上的病人,慢慢地撫上枕頭,正在猶豫不決間,卻被苦得一口把藥給嚥了下去,瞬間臉就皺到了一塊。
看著手裡的一大碗藥,陸滄塵覺得有點生無可戀了??蛇@藥雲陌寒又不能不喝,橫下心便又泯了一口。
一手拿碗,一手撐在枕邊,湊近了雲陌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