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分了內外兩進,紗簾相隔。
原來垂落的紗簾,此時因為大開的門,被風一吹,嘩啦啦揚起,隱約間也是一覽無余。
鏡臺、妝盒、繡床、還有沒有來得及收起的女子衣服、一派女兒閨房景象。
上官桀老臉一紅,笑著說:“不用了,不用了,老夫糊涂,不知道是成君丫頭的閨房。成君,你若不舒服就趕緊去歇息吧!”
霍光似笑非笑地說:“上官大人還是進去仔細搜搜,省得誤會小女會窩藏賊人。”
上官桀尷尬地笑著,桑弘羊捋著胡須,笑瞇瞇地靜看著好戲。
劉弗陵淡淡說:“既然此處肯定沒有,別處也不用看了。擾攘了這么長時間,賊人恐怕早就趁亂溜走了。”
未等眾人回應,劉弗陵已經轉身離去。
霍光、桑弘羊、上官桀忙緊跟上去送駕。
霍光恭聲說:“皇上,臣一定會將今日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劉弗陵未置可否,“你不用遠送了。動靜鬧得不小,應該已經驚擾了前面宴席的賓客,你回去待客吧!”
霍成君立在門口,看到眾人去遠了,才發覺自己已經是一身冷汗,腿肚子都在抖。她吩咐丫頭們鎖好院門,都各自去休息。
霍成君進屋后,看到云歌頭埋在胸前,臉漲得通紅,不解地看向孟玨。
孟玨淡淡而笑,一派悠然,對霍成君說:“她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被嚇著了,嚇嚇也好,省得以后還敢太歲頭上動土。”
霍成君笑睨著孟玨,“別說是她,我都被嚇得不輕。上官伯伯不見得會進來看,你卻非要我冒這么大險。今日的事,你怎么謝我?”
孟玨笑著行禮:“大恩難言謝,只能日后圖報了。現在司馬府各處都肯定把守嚴密,麻煩你給云歌找套相同的干凈衣服讓她換上,我們趕緊溜到前面賓客中,大大方方地告辭離府。”
霍成君聽到“大恩難言謝,只能日后圖報”,雙頰暈紅,不敢再看孟玨,忙轉身去給云歌尋合適的衣服。
云歌身體一會冷,一會熱,面上還要裝得若無其事,笑著去找帶來的三個廚子,又去和管事的人請退。
等走出霍府,強撐著走了一段路,看見孟玨正立在馬車外等她,她吊著的一口氣立松,眼睛還瞪著孟玨,人卻無聲無息地就載到了地上。
云歌醒轉時,已是第二日。守在榻邊的許平君和紅衣都是眼睛紅紅。
許平君一看她睜開眼睛,立即開罵:“死丫頭,你逞的什么能?自己身子帶紅,還敢在冷水里泡那么久?日后落下病根可別埋怨我們。”
紅衣忙朝許平君擺手,又頻頻向云歌作謝。
許平君還想罵,孟玨端著藥進來,許平君忙站起退了出去,“你先吃藥吧!”
紅衣縮在許平君身后,巴望著孟玨沒有看到她,想偷偷溜出去。
“紅衣,你去告訴他,如果他還不離開長安,反正都是死,我不如自己找人殺了他好,免得他被人發現了,還連累他人。”
紅衣一副全是她的錯,眼淚在眼眶里轉悠,想求情又不敢求的樣子。
孟玨一見她的眼淚,原本責備的話都只能吞回去,放柔了聲音說:“我是被那個魔王給氣糊涂了,一時的氣話。你去看好他,不要再讓他亂跑了。”
紅衣立即笑起來,一連串地點著頭,開心地跑出了屋子。
孟玨望著紅衣背影,輕嘆了口氣。轉身坐到云歌身側,手搭到云歌的手腕就要診脈,云歌臉紅起來,“你還懂醫術?”他既然懂醫術,那自然知道自己為什么暈倒了。
孟玨想起義父,眼內透出暖意,“義父是個極其博學的人,可惜我心思不在這些上,所學不過他的十之三四。這幾日你都要好好靜養了,不許碰冷水、冷菜、涼性的東西也都要戒口,梨、綠豆、冬瓜、金銀花茶這些都不能吃。”
云歌紅著臉點頭,孟玨扶她起來,喂她藥喝,云歌低垂著眼睛,一眼不敢看他。
“云歌,下次如果不舒服,及早和我說,不要自己強撐,要落下什么病根,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云歌的頭低得不能再低,嘴里含含糊糊地應了。
孟玨喂云歌吃過了藥,笑道:“今日可是真乖,和昨日夜里判若兩人。”
云歌聞言,嬌羞中涌出了怒氣,瞪著孟玨,“我就叫云歌,你以后要再敢隨便給我改名字,要你好看!”
孟玨只看著云歌微微而笑。
劉病已在窗邊看到屋內的兩人,本來想進屋的步子頓住。
靜靜看了會孟玨,再想想自己,嘴邊泛起一抹自嘲的笑,轉身就走。
可走了幾步,忽又停住,想了想,復轉身回去,挑起簾子,倚在門口,懶洋洋地笑著說:“云歌,下次要再當刺客,記得找個暖和的天氣,別人沒刺著,反倒自己落了一身病。”
云歌不自覺地就身子往后縮了縮,遠離了孟玨,笑嚷:“大哥,你看我可象刺客?”
孟玨淡淡笑著,垂眸拂去袖上的灰塵。
許平君正和紅衣、大公子在說話,眼睛卻一直留意著那邊屋子,此時心中一澀,再也笑不出來。怔怔站了會,視線由迷惘轉為堅定,側頭對紅衣和大公子粲然一笑,轉身匆匆離去,“我去買些時鮮的蔬菜,今天晚上該好好慶祝我們‘劫后余生’。”
紅衣不解地看著許平君背影,怎么說走就走?買菜也不必如此著急呀!
大公子坐在門檻上,翹著二郎腿,望著那邊屋子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