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翻來覆去的問了我很多次,劍出殺生,以殺證道,這或許就是這次傳承真正的玄妙所在。
我不是一個冷血之人,但是在很多時候,人不都是逼出來的麼。
“雖修無情劍,做個有情人。”
我在心中小聲的默唸了兩句,目光一下子變得堅定無比,死死的望著青丘始祖的黑影,沉重的點了點頭。
“我心如鐵。”
口吐四字,便已決定要接下這個傳承。
我不相信一個劍道就能真的毀了我的道心,毀了我的人性,劍,是手中劍,道,是心中道。
世間唯我,不管我今日是用劍,還是用刀,哪怕只是一根燒火棍,我要如何用它,殺人還是救人,滅世還是伏天,都是我自己的意志。
“來吧。”
我心中頓時升起了一抹明悟的感覺,仰天長嘯,氣息震盪,我想明白了,心念一通,則萬事通。
瞬間。
我似乎看到了這道黑影露出了一抹從未見過的笑意,似乎她同樣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著七情六慾之人。
“劍來。”
一聲叱喝,我眉心之中傳來一道溫熱,殺生劍懸浮在前,劍光大作,青丘始祖的黑影盤旋在天際之上,手中幻化出三尺青鋒,正是之前狐帝交予雕像的那把劍。
我的目光死死的望著她,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動作,都能掀起劍芒無數(shù),寒光刺眼。
她就是劍。
這天地都是劍。
我的雙眼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宛如一隻貓,只有瞳孔的中央出現(xiàn)了兩道光,那是劍,我心中的劍。
我的腦子裡突然涌入了一道磅礴的氣息,無數(shù)的劍光在我的眼前閃過,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輕輕閉上眼睛,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這是傳道。
我整個人就像是沉浸在一片只有劍影的世界之中,像是一個飢渴難耐的傢伙,貪婪的想要把每一道劍影都握在手中。
直到我的腦子裡再也沒有其餘的任何東西,一心只有劍的時候,我突然神魂一蕩,整個人都昏了過去。
或者說不應該是昏過去了,應該是,我已經(jīng)沉浸在劍道之後,其餘的一切,都被我拋在了腦後。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些虛幻,但又覺得無比的真實。
這個狀態(tài)不知道維持了多久,最後我看到了我自己,殺生劍握在我的手中,心中劍道千百,殺意瀰漫。
在我的面前,天空之上懸浮著鳶九白芷等人的身影,而在她們的面前,則是青丘始祖的虛影,目光深邃的望著我,冷聲說道。
“我還有最後一劍,可開天,裂地,鎮(zhèn)海,搬山,誅妖,降魔,敕令天下,你可要學。”
最後一劍。
當我聽見這話的時候,不由得心潮澎拜,堅定的點頭。
不過青丘始祖的虛影卻是又搖了搖頭,你還不夠無情,看見你心中執(zhí)念了麼,她,還有她,還有她們,都是你心中的劫。”
青丘始祖的目光一個一個從鳶九,白芷,楚思思等人的臉上劃過,最後對著我笑道。
“殺了她們,你便可以學我最後一劍。”
殺了她們?!
我聽得很清楚,青丘始祖沒有絲毫說笑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要我一人一劍將鳶九白芷刺死,哪怕是在這個虛幻的夢境之中。
我不由得心神一震,下意識的想要搖頭,可是就在這剎那,我的腦海中卻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
她們都是假的,不過是青丘始祖竊取了我的記憶幻化而出,哪怕我在這裡將她們千刀萬剮,捅她個常穿肚爛,她們依舊不會有任何的損傷。
而我,卻能夠學到最後一劍。
這個買賣,似乎看來對我沒有任何的虧損。
這只是夢,只是幻境,只有一個永遠走不出道石的青丘始祖知道,也只有我自己知道,鳶九和白芷她們都不會看到此刻的一幕。
她們不會怪我的,只有我更強,只有我的劍更快更狠,我才能保護她們。
一時間,我竟然有些動搖了,青丘始祖的聲音繼續(xù)傳入我的耳中。
“陳宣,要做人上人,必要比常人更狠,她們不過只是虛影,就如你心中想的一樣,殺了她們,你不會有任何的損失,而我,卻能將最後一劍交給你,你難道不想要麼,不想學麼。”
“你說你自己的心夠無情,那就證明給我看,如果只是虛影,你都不敢舉劍,那你的弱點太多了,你的劍道將會變得累贅,最後依然是不堪一擊。”
當我聽到她的聲音之時,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都對,幾乎是把我心中想要說的話全部都說了。
但是,她卻有一次竊取了我的記憶,甚至知道我在想寫什麼。
我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來,與她對視了不知道多久,慢慢的擡起手中的殺生劍,她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火熱,一步一步的蠱惑著我。
“來吧,殺了她們,我的最後一劍,會讓你縱橫三界。”
我的雙腳就像是灌鉛了一樣沉重,但是我依然咬著牙,在往青丘始祖的面前走去。
我要殺了她們,在這個夢境裡,斬掉我的心魔。
“陳宣,出劍啊。”
突然一聲叱喝,我整個人渾身一顫,雙眼頓時化作血紅,沒有絲毫的猶豫,沖天而起,殺生劍上寒光閃爍。
“死。”
我冷冷的大喊一聲,可是我要殺的人不是白芷,更不是鳶九,而是青丘始祖。
剎那。
她似乎已經(jīng)料到了我這突然發(fā)難是朝著她而去的,她很平靜,甚至帶著一抹笑意,當我的劍在她雙眼之間只有幾釐米的距離時,她的臉一下子變了,籠罩在她身上的黑影徹底散開,她穿著一身白衣,巧笑嫣然。
白芷?!
我頓時愣住了,剎那之間,念頭一動,不,不是白芷,她是青丘始祖,她只是幻化出白芷的樣子而已。
我在猶豫了剎那之後,手中劍又往前面遞了幾分,青丘始祖的目光一冷,一抹邪魅的笑意從嘴角劃過。
她的臉突然又變了。
鳶九!
這是我記憶中最深刻的東西,她穿著大紅袍,面頰之上還流著血,浸染了白玉面具,剎那之間,我甚至能夠看穿她的面具,下面藏著的是鳶九的面骨。
是當年被我一劍刺穿之中的面頰。
我的心跳一下子像是停住了一樣,呼吸都變得格外的急促,我一直不敢面對這樣的鳶九,更不要說再刺她一劍。
“不。”
劍已出,便再難收回,當我的劍要碰到鳶九面骨的剎那,陡然往回一收,我?guī)缀跛械牧舛加迷诹诉@一下上。
劍光迴轉,我的劍對著我自己的胸口刺來。
我知道,這是幻境,是假的,但神魂撕裂之痛依舊如此真實。
我半跪在地上,忍著渾身的顫抖,擡起頭,望著青丘始祖,她重新變回了原本的模樣,白芷,鳶九都化作雲(yún)煙消散了。
我本來以爲她會罵我,會痛斥我,可是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笑了,笑得比之前都要美豔動人。
“陳宣。”
她在叫我的名字,我還有些茫然。
“這世上若是真沒有在乎的人,那人生,可真是無趣得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