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寶音是個會相面的,許是昨晚上睡前沒有照過鏡子,實在是沒有算到,眼一閉再一睜,就被困在了涼州城。
那心情…就和吃了沒燒熟的東西是一樣一樣的…膈應。
吐渾人多,涼州城堅,這是沒個一兩月都分不出輸贏的節奏。
這……實在是太耽誤事。
玉寶音躺在旅店的床上,翻來覆去,又哀聲嘆氣。
除了能這樣,她一時也想不到什么好辦法出城去。
就這樣躺個一兩月,會不會脫層皮?
玉寶音還在想這些無聊的事情,殊不知,能一直躺著也是一種奢望。
涼州已全城戒嚴,有兵衛正挨家挨戶搜索可疑之人,怕的是城中混進了吐渾的奸細。
玉寶音的煩悶很快就被一隊兵衛打斷了。
打頭的是涼州守將郝仁的兒子郝城,年歲不大,也就一十八歲。
軍功沒有,全指望著這一次能夠打退吐渾,立個頭等的軍功,在他老郝家的門楣上添把金光。
玉寶音就是被郝城的兵,趕到了旅店的大堂。
真的是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心情已經非常不美妙,還要接受旁人翻來覆去的盤查,哇,好想翻臉有沒有!
慧春已經瞧出了歪著臉的玉寶音非常不對勁,給梁生使了個眼色,叫他趕緊想法子打發了這些兵衛。
她一個女人,若是在這種時候顯得過于玲瓏,勢必要引起旁人的懷疑。
可梁生能有什么好法子!他就會使銀子,且這法子百用百靈,哪里想到會在個年輕后生跟前沒了效用呢!
郝城冷著臉將銀子摔在了地上,緊接著就拔了劍,還大喝了一聲:“來人,將這些人綁起來。”
郝城真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沖動了很久,發誓得干出點兒成績來。可他親爹不讓他上城樓,說是郝家的兩個男人,絕對不能一同出現在城樓上,意思是有他親爹就沒他。
他的心里夠憋屈了,執行他親爹的命令前,還心想著,奸細傻啊,城都圍了還不跑?肯定是沒圍城之前就帶著打探來的消息,拍拍屁股沒帶走一粒塵埃。
誰曾想,還真讓他碰上了傻奸細。
趁著手底下人動手的功夫,郝城又將玉寶音一行打量。又心想了,呸!好好的大周人不當,偏去當吐渾的細作,這必須得千刀萬剮啊!
一不小心,差點兒暴露了自己的小殘暴。
郝城瞧著面前的幾人,已經快速地將一個年歲不大的丫頭圍在了正中間,而后擺出了防御的陣勢,冷笑一聲道:“凡反抗者,直接斬殺。”
話音才落,一塊令牌就砸在了他的面門上,砸的他眼冒金花。
他看清了,將令牌砸到他臉上的就是那年歲不大,還一臉傲氣的死丫頭。
郝城怒了,都擼好了袖子準備自己上的。
有多事的兵衛拾了令牌,捧到了他的眼面前,想不看都不行啊!
然后,他就看見了一個大大的“蕭”。
太叫人心煩了!
郝城的心頓時一沉,得,白挨砸了。
那令牌還是那年,玉寶音叫蕭南從蕭景那兒偷來,出長安城用的。
一直沒還,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今時今日,這個“蕭”字的意義更是非凡。玉寶音真不是想借勢欺人來著,她就是想安安靜靜地鬧心著。
那令牌的威力果然不小,郝城還在愣神,玉寶音從梁生的背后走了出來,徑直上了樓,無人敢攔就對了。
慧春是緊跟在她的后頭上樓的。
郝城起先是被令牌嚇住了,又被玉寶音目中無人的氣勢震撼了。眼見人都快走了個干凈,他一把拉住梁生問:“那位小姐是……”
梁生可還記得他摔了自己的銀子,一抽手,斜了他一眼,眼神中赤裸地寫著:嘿,就不告訴你!然后也走了。
郝城覺得自己出師不利,吩咐了兵衛守好旅店的前后左右門,拿上那令牌,拍著馬屁股,上城樓找他親爹去了。
親兒子和親爹見面之后的對話如下:
“爹啊……”
“你怎么來了?”
“來給你送東西的。”
“我不吃飯。”
“那東西…爹你肯定啃不動……”說著,就雙手奉上令牌。
“這是什么?”
“爹看它像什么?”
“東西哪兒來的?”
“咵……就砸臉上的。”
郝仁和他親兒子說話累了個半死,又問了幾句,越問越糊涂了,囑咐了副將鎮守城樓,他和他親兒子一塊兒,拍著馬屁股去見玉寶音。
玉寶音可不是他們想見就能見著的。
她想出城,又怕被吐渾人萬茅戳死,正煩著呢,當然是誰都不想見。
梁生就成了盡職盡責的門神。
郝氏父子被攔在了門外。
郝城指著他爹,怒道:“你可知他是誰?”
父子倆都長了一對兒細長眼、鷹鉤鼻。
梁生只瞧了他倆一眼,悶哼了一聲,表示對郝城侮辱了他的智商的抗議,還不忘不緊不慢地道:“你可知她是誰?”
說話的時候,指了指內里。
廢話,就是不知道才來的。
郝城想要硬闖,被郝仁攔住了。
只聽郝仁大聲道:“下官涼州守將郝仁,小兒魯莽,多有得罪,特來給貴人賠罪。”
賠罪要不要磕頭啊?
反正郝仁是不想磕的,一推郝城,示意他下跪。
坑起兒來一點兒都不猶豫。
他為什么不跪?這是想著,姓蕭的多了,可不止皇宮里或者王府里住著的那幾位。
他雖久未回長安,可對那里的情形還是稍有了解,比如,當今的皇上有幾個女兒幾個孫女。
還有,若真是大家閨秀,誰會不呆在府里,到處亂跑呢?
所以啊,里頭的,了不得是蕭家的旁支,亦或是替人跑腿辦事的。
郝城抗拒不了他爹,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了門前,也大聲道:“郝城給貴人賠罪。”
嗯,確實得做做樣子,他可是說了要斬殺她的話語。
玉寶音本來是想睡的,被郝氏父子吵得沒了一點兒睡意。
她索性爬了起來,打開房門。
而后,咣,又一個令牌砸在了郝仁的面門。
還跪著的郝城趕忙撿起了令牌,大眼一看,激動的言語不清,“爹,玉,玉,玉啊!”
被砸了一肚子火氣的郝仁道:“玉,玉怎么了?老子的令牌也是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