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告,校懲治,高一二班學生阮青橘……”
阮青橘站在班級的隊列里,微微仰頭聽著主席臺上校領導正在念對她的通告。所幸懲罰不像頒獎,還要本人上去走一遭亮個相。
阮珂站在她后面,上前一步小聲對她說:“你知道嗎?因為你的事學校還開了場會,重新制定了些規章制度。”她的語氣很平常,仿佛阮青橘只是今早沒有交作業,和眾人的目光比起來很讓人舒服。
阮青橘笑了笑,
“是嗎,制定了什么?”
“其他的不知道,只知道以后每個老師上課要檢查登記班級出勤率,不得有人無故缺勤。”
年級主任在隊列外巡視,看到她倆說話,蹙著眉咳嗽了一聲:“說了多少次不要講話!”
阮珂這才退下去。
阮青橘剛好聽到領導末尾的幾個字,連自己是什么處分都沒聽清。
散場的時候許靜她們過來找她一起走,自從那次和她們一起打了個羽毛球后感覺她們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比之前更親近一些了。雖然學校剛給了阮青橘處分,但對于這個年紀的學生而言是起不了什么震懾作用的。不過阮青橘這幾天單獨和阮母在家,精神被高度集中折磨得夠嗆,操場到教室要經過行政樓,很多人早上集會后都會到行政樓一樓上廁所,她便借口上廁所讓許靜她們先回教室了。
人很多,阮青橘在最后一間,原本她動作很快地就要出去,結果依稀聽見了班上幾個不熟的女生聲音,她莫名地不想出去和她們打個照面,便打算站在里面,等她們走了再出去。
沒曾想冷不丁聽見一句“你聽說阮青橘的事沒有?”
“那怎么不可能沒聽說。”
還挺八卦,阮青橘心不在焉地想,還以為她們只會看她幾眼,然后再看她幾眼。
“不是說那天她媽媽都來了。”一個女生說,另一個女生立即湊上去,“對啊,據說她一進辦公室就是一耳光扇過去,差點把她打到地上爬不起來。”
女生吃驚道:“這么夸張?我自從上小學過后我媽就沒打過我了。”
“誰不是啊,我爸媽從來就沒打過我。”
幾個女生說說笑笑的,洗完手關上水龍頭走了。同時第三節課上課鈴聲響了,阮青橘突然覺得掌心一陣刺痛,這才回過神,把不知何時緊攥的手給松開。
她一直有咬指甲的習慣,所以指甲蓄不長。就這樣,剛才都深深地掐入了掌心,留下幾個痕跡。
她推開門,同樣在洗手池洗完手走出去,邊走邊想,那天辦公室里只有賀嬋,她媽和兩個年級主任,除了和自己一起進去的阮珂,誰能把這件事說得這么詳細傳出來?她的生活過得是有多無聊,才會喜歡把這種事情到處說?
阮青橘知道阮珂口風一向不嚴。上學期,阮母讓她把一箱牛奶帶到學校喝,她從小就喝不慣牛奶的味道,每次喝了都直想吐。到了學校沒人管,就更不會聽阮母的話把它喝完。但為了完成阮母的指標,她每天都送一盒牛奶給阮珂。阮珂喝得挺高興的,周末回家轉頭就告訴了自己媽媽。阮珂媽媽和阮珂一樣是個守不住事的,很快就在家長群里面找到阮母私聊,把這件事告訴了阮母。
阮青橘至今不知道阮珂和她媽媽什么心態,反正因為這件事情導致阮青橘回家挨了頓毒打,把家里的好幾根衣架都給打斷了。
就這,她也沒埋怨過阮珂。阮珂對她而言始終是和旁人不同的,再說她媽媽的事也不受阮珂控制。阮珂怎么能料到她媽媽會把這件事告訴阮母呢,她可能只是隨便一說。當時阮青橘這樣安慰自己,沒想到時至今日她又給自己搞這一出。
她心煩意亂走回教室。
她的位置在第一排最靠門,一進教室不消兩步就能坐到座位上。班上已經開始上賀嬋的數學課,眼下賀嬋正在講臺另一側投影儀上投影一道數學題。
阮青橘看了一眼阮珂,她又在自己做物理題。
“阮珂,你有病嗎?”她直接了當。
阮珂停下筆,極其詫異地看著她,“怎么了?”她原本還帶著幾分笑意,看阮青橘面色極其難看,不像是平時和她開玩笑的樣子,也立時收了笑,“怎么了啊?”
阮青橘煩躁不已:“誰讓你把我的事情到處亂說的?你有什么毛病嗎?這樣說出去全班都知道了讓你很滿足嗎?”
阮珂愣在當場,沒反應過來。
“有病。”阮青橘丟下兩個字,看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立即趴到桌子上,頭朝向門的一邊,一個字都不想聽她講。
阮珂戳了她兩下,見她沒反應,賀嬋又繞到這邊來了,沒辦法只能等下課再說。
沒想到阮青橘真是能睡,從上午第三節課一直睡到中午吃飯都再也沒有坐起來,連中午她都沒有回寢室休息,不過也幸好寢室阿姨沒查寢,才讓她逃過。
阮珂原本還以為她又跑去哪里了,結果下午上課到教室一看,發現她還在那兒睡覺。雖然說她知道阮青橘愛睡覺,但往日里她也沒那么能睡,阮珂明白她肯定是不想聽自己說話。
到了下午最后一節課快下課時,阮珂趁著班上正吵鬧,把阮青橘弄醒,“大哥,你生氣歸生氣,飯還是要吃吧。”
阮青橘睡得昏昏沉沉,沒好氣地送了她四個字
“關你屁事”,然后又一頭栽下去。
不過她睡了一天,確實是饑腸轆轆,她原本想等這節課下課阮珂去吃飯了,她再去把抽屜里那桶前幾天的泡面給泡了。沒曾想下課后阮珂對夏婧她們幾個說了幾句話,夏婧她們就自己走了,她還在位置上坐著,一邊寫題一邊說:“我們倆一起去吃飯吧。”
誰要和她一起去吃飯。
阮青橘不搭理她,又坐了一會兒,發現確實抵擋不了餓意,便從抽屜里拿出泡面準備去食堂找熱水泡。
沒想到她走出教室,阮珂也跟著她走出來,站在她身后。她走幾步,阮珂就跟著走幾步。
她轉頭:“你煩不煩啊。”
阮珂見她終于跟自己說話,忙說:“你聽我給你解釋一下……”沒料到下一秒,阮青橘拔腿就跑,她呆了一秒,然后馬上跟在她后面追。
阮青橘原本體能就不行,測八百米的時候差點沒把命交代在那兒,而阮珂八百米是滿分,所以盡管她邁開腿拼命地跑,也無法阻擋兩人之間距離越來越近的事實。兩人就繞著學校教學樓外的草坪跑。
阮青橘回頭,眼看阮珂馬上就要抓住自己校服外套了,她正準備再最后加速一把,結果沒看路,忽然一腳踩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阮珂嚇了一跳,趕緊跑上前來把她扶到一旁的草坪臺子上坐下,“沒事吧?”
阮青橘覺得又生氣又好笑,別過頭去不搭理她。
阮珂無奈,“好了,我們現在先吃東西吧,免得你一會兒又餓暈過去。”
她扶著一瘸一拐的阮青橘,本來打算去食堂吃的,結果一看掛鐘已經六點過了,食堂恐怕也只有冷菜冷飯了,于是便準備去食堂后面接熱水泡面。
因為年級主任抽風似地規定她們不準去小賣部買泡面吃,所以她們還是第一次來泡面,不知道原來食堂的熱水供應也只在六點鐘之前。她們在食堂坐了好一會兒,結果掀開,方便面還是半生不熟,調料飄在水上,顯得特別惡心。
“我開水瓶子里還有熱水。”阮珂突然想起來,“走,我們去寢室。”
阮珂跑去小賣部重新買了兩桶泡面。
晚上吃飯時間學校規定原本不準學生回寢室,但是后來這個規定隨著實踐漸漸地松了。
兩人在樓下遇到生活阿姨,只跟阿姨說是摔了一跤,回來換衣服,阿姨便同意了。阮珂一路扶著阮青橘慢慢上了六樓,到了寢室把方便面拆開,倒水泡好。
阮青橘端著泡面走到寢室陽臺,晚霞暈開了半邊天,整個宿舍樓安靜得落針可聞,而不遠處的教學樓廣播里還在放歌,今天是二零一七年四月一日,張國榮的忌日。
所以廣播里放著他的歌《左右手》。
“……從那天起我不辨別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