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念成牢(134)結局篇
這是沈紓的手機,她去美國的時候并沒有帶走,后來徐穎把它交給了方偉,方偉又把它交給他。
沈紓在去江城的時候,和許多人都斷了聯系,所以她的手機通訊錄很干凈,短信箱亦是如此,除了幾條簡單的系統通知短息外,只有一個備注為“y”的人來的消息。
顧如歸的目光怔怔地盯著y發來的那條最新的簡訊。
簡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三個字:我等你。
而這三個字,卻足夠讓沈紓決絕地放棄沈念,橫跨了大半個地球去了美國……
他握住手機的骨節因為力道而繃得青白,他深深吸了口氣后,才重新把手機放進抽屜。
顧如歸合上抽屜,打開電腦處理方偉剛提上來的文件,似乎現在不停地忙碌,才能覺得時間過得快一些。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書房的靜謐。
他瞥了眼來電提醒,伸手掐掉。
過了幾秒后,鈴聲再一次不厭其煩地響起。
這次,他擰了擰眉,伸手拿過手機。
電話那端靜了兩秒鐘才傳來黎之語小心翼翼地試探,“大哥,你明天有沒有空陪我看場話劇?”
“語兒,我很忙。”顧如歸把手輕輕搭在鍵盤上,聲音很淡,卻毋庸置疑。
“我知道。”黎之語頓了頓,“但是大哥,你還欠我一份生日禮物。”
聞言,顧如歸的手指敲了一下鍵盤,才問:“幾點?”
“明天晚上七點半,紅星大劇場。”
“知道了,到時候我會直接過去。”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
次日晚上七點二十分,顧如歸準時出現在紅星大劇場門口。
黎之語一眼就看見了他,抬手朝他的方向揮了揮,待他走近,這才咬著唇低聲道:“大哥,謝謝你今天晚上能來陪我看這場話劇。”
顧如歸垂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票拿了嗎?”
“拿了。”黎之語點了點頭,把票遞給他。
顧如歸接過,兩個人一前一后地朝檢票口走去。
話劇演繹的是“梁祝”,結局和那個耳熟能詳的愛情故事如出一轍,卻猝不及防地讓黎之語淚流滿面。
劇場里人已經散得差不多,顧如歸看了眼直接把頭埋在膝頭痛哭的黎之語,輕輕嘆了口氣。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遞給她,“多大的人了,怎么還哭得跟孩子一樣?”
黎之語接過手帕,胡亂在臉上抹了一通,才哽咽地開口:“在你眼中難道我不就是孩子嗎?愛哭愛鬧,任性妄為,反正出了事還有黎家在背后撐腰……”
顧如歸擰了擰眉,“胡說八道什么!你與同齡人相比要出色得多,而這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而并非是黎家的功勞。”
“那又如何?”黎之語頹然一笑,“就算我拼了命努力,你心里不都只有沈紓?大哥,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你要選擇在那種時候公開沈念的身份,你要替沈紓正名,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她的眼底溢滿的控訴,就算初始不明白,后來經過那么多事,她怎會沒有發現生日宴的那一切其實并不是巧合?
顧如歸聞言,眼底浮現出一絲愧色,“抱歉,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所以我撞到向警官的車禍也是你設計的對不對?”
他眼底訝異一閃而過,并沒有失聲否認。
黎之語的嘴角扯出一絲苦笑,自言自語道:“沈紓闖進黎家后,良叔也在一夜中銷聲匿跡,我聽劉管家說,良叔在進黎家之前,曾是顧家的司機。”
而那時,她也隱隱明白,顧如歸也好黎臻也好,他已經不是她認知里的那個大哥了。
他是顧如歸,是死而復生的商業奇才,是青城的奇跡般的存在。
黎之語覺得膽顫心驚,因為他的算計,因為他在黎家多年的蟄伏。
而最讓她害怕的是,她也在他的算計之內。
甚至就連當初撞上向啟都不是,而是他的算計。
心底被苦澀爬滿,那夜的事情至今想起來還歷歷在目。
當時,她正參加友人的宴會,宴會行至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接到了良叔的電話,后者在電話里說顧如歸發了高燒。
而她隱隱了解一些顧如歸的身體狀況,或許對于平常人來說,感個冒發個燒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對于他來說,卻是極其嚴重的。
她掛完電話跟友人告辭后,便匆匆開車想要趕往林楓雅墅,卻沒有想到會在途中撞到了向啟。
撞傷人后她害怕極了,想要送受傷的向啟去醫院,卻被后者告知沒事,而正好良叔電話再次打來,她權衡片刻后留了聯系方式,就開車離開了。
可是卻沒有想到向啟受得傷會那么嚴重,而她的行為正好造成肇事逃逸的罪名。
向啟拒絕私下解決,以她的名譽和黎家交換當時被拘留的沈紓,而那時候,顧如歸竭盡全力地規勸黎宗光不要因為沈紓而毀了她的名譽,那時候,她以為他的心終是向著自己的,因為在那之前,他對她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
可是卻沒有想到,顧如歸窮極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沈紓。
她和沈紓,在他心里,只消一眼便分出了高低。
不,也許在顧如歸心底,從來沒有過她的存在。
想至此,黎之語只覺得好笑至極,手指攥著顧如歸遞來的手帕,她自嘲道:“大哥,我聽說沈紓走了?”
顧如歸倏地看向她,眼神里有審視也有探究,“你從何得知的?”
“我那天去容家看豆豆,無意間聽見秦姐姐和容瑾之間的談話……大哥,你為她做了這么多,可她卻選擇離開,你心里難道就沒有一絲不甘心嗎?”
顧如歸的臉上終于有了絲不一樣的松動,他整了整衣襟,從座位上起身,俯首看向她,“走吧,我送你回家。”
黎之語拽住了他的衣袖,哀慟地問:“大哥,你也說了我很優秀,可到底我有哪點比不上沈紓?”
顧如歸盯著她看了幾秒,薄唇緩緩翕動,“之語,你不用跟沈紓比,因為你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黎之語渾身一震,手頹然地落下。
心底卻苦嘲地想,她何必要自取其辱地問這些話呢?
皮鞋敲打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黎之語十指交握在一處擰了擰才低低道:“大哥,你去跟爸爸低個頭吧,顧氏在房產上剛剛起步,斗不贏黎家的。”
腳步聲停了一瞬,然后她聽見顧如歸淡漠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顧氏的主產業并不是房產,黎叔若是要顧氏手上的項目便拿去好了。另外,那次的車禍并不是我設計的,雖然我不否認我病情并沒有那么嚴重,也不否認我確實將計就計了。”
黎之語驀地抬頭看過去,卻只來得及觸及那抹漸行漸遠的背影。
一滴眼淚從眼角滾了下來,她在劇場中呆坐了許久,直到工作人員來清場,她才抹了把眼角的淚水,用手帕狠狠地擤了鼻涕,然后毫不猶豫地丟進垃圾桶中。
不過就是一個男人,沒有什么了不起的!走出劇場的時候,黎之語心中如是想著。
顧如歸坐在車內看著黎之語駕車離開后,才扭頭吩咐駕駛座的方偉,“回林楓雅墅。”
方偉眸光閃了閃,才試探地開口:“老板,我今天跟徐穎悄悄問過,她說沈小姐這陣子并沒有聯系她。”
顧如歸聞言并無觸動,他垂眸看了眼手心,意味不明地說了句:“降溫了。”
方偉詫異地看了眼車上顯示的溫度,今天青城回了一點溫,最高氣溫有二十度,何來的降溫?
他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多問,于是緩緩啟動車子,駛離劇場。
*
沈紓離開已經整整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間,沈念接受了捐贈骨髓,已經開始在慢慢的恢復。
與此之間,顧氏丟掉了兩個新晉的房產項目,損失好幾十個億,可黎家對顧氏的打壓卻從始至終都不曾停止過。
對此,顧如歸并沒有多大的反應,每天照常來醫院,陪沈念進餐,哄她,陪她做康復。
一切平靜得有些詭異。
馮重從起初的不相信,到現在的不得不信,甚至就連在顧如歸面前提起沈紓都開始小心翼翼了。
沈家二老偶爾也會來看望沈念,他們似乎并不知道沈紓再次離開的事情,也不知道顧如歸是怎么跟他們解釋的,他竟然沒有在他們臉上看到一絲失落的神情。
一陣涼風涌過,吹得馮重脖子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青城的天氣已經開始入冬了,四周的溫度低得有些嚇人。
馮重縮了縮脖子,扭頭打算從沈念的病房門口走開時,卻在目光觸及一抹熟悉的身影,驀地頓住了。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對方朝他笑了笑,然后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馮重了然,眼角余光睇了眼病房內正給沈念喂藥的顧如歸,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才剛走幾步,便聽見病房內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
他腳步頓了頓,眼鏡片下是滿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