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瑜聽了宇文淵的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道:“陛下,此皆是微臣之過?!?
宇文淵看向程伯瑜,淡淡的問道:“愛卿何出此言?”
程伯瑜素來對宇文淵心懷畏懼,雖然早已想好說辭,可此時他也不敢抬頭,只是俯首跪在地上,道:“微臣因最近謠言甚囂塵上,心中頗有幾分疑惑。微臣與太子妃是中表兄妹,素知太子妃舉止端莊,斷無謠言所傳之事。微臣因心中納悶,私下里曾盤問過那個琴師。想來那琴師因微臣盤問,自然心驚,因此才出此下策。”
宇文淵問道:“什么謠言?”
原來,宇文淵為人嚴正,宮內諸人自然不敢向他提及謠言之事,因此雖然蕭允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可宇文淵卻半點也不知道。
程伯瑜因宇文淵問話,不敢不答,低聲道:“宮內盛傳太子妃與那個琴師有曖昧?!?
“啪”的一聲脆響,碎瓷片飛濺。宇文淵拿起書案上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眾人見宇文淵發怒,忙跪下道:“臣等請陛下恕罪?!?
半晌,宇文淵長嘆了一口氣,道:“你們起來吧?!?
眾人這才站起身,卻暗中留神宇文淵的神色。
宇文淵似是露出了幾分疲憊,揮了揮手。眾人不敢再待,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宇文淵看向何忠,道:“你可知道那謠言?”
“奴才略有耳聞?!?
“你為什么不告訴朕?”
“奴才并非刻意隱瞞陛下,只是奴才以為這等無稽之談恐有辱陛下清聽?!?
宇文淵也不說話,站起身,就朝外走去。何忠忙跟在宇文淵身后,心中卻有幾分惴惴。
宇文淵一出御書房,就坐上帝輦,吩咐道:“去昭信宮。”
帝輦上黃色的羅傘搖搖,帝輦已緩緩朝昭信宮行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昭信宮就到了。
早有小太監告訴竇皇后說宇文淵來了,竇皇后帶著眾宮女、太監迎了出來。
宇文淵扶著何忠,下了帝輦。竇皇后福身施禮,道:“妾請陛下安?!?
“天氣冷,朕早就說過你不必迎出來。”
竇皇后聞言,只是微微一笑,跟在宇文淵身后約有半步的距離,一起進了昭信宮。
宇文淵逕自在桌邊坐下,臉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竇皇后笑道:“陛下,天氣冷,喝一碗杏仁茶驅驅寒氣?!?
宇文淵不好拂了竇皇后的面子,微微點了點頭。
竇皇后親手倒了一碗杏仁茶,奉給宇文淵。
宇文淵接過茶碗,喝了幾口,就看向屋內服侍的宮女、太監。
那些宮女、太監會意,默默的行了禮,就躬身退了出去。
一時,屋內只剩下宇文淵和竇皇后兩個人。
宇文淵道:“皇后,宮內的謠言為何不告訴朕?”
竇皇后聽了,道:“妾因此事事關太子妃,因此格外慎重,暗中叫了派去服侍太子妃的那四個嬤嬤進宮,細細的問了她們。內中有一個嬤嬤回妾說,一日晚間曾見那名琴師進到太子妃的內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妾聽了那名嬤嬤的話,難免心疑,就想要訪問明白。妾本想著待訪問明白了,再回明陛下。妾處置不周之處,還請陛下恕罪?!?
“太子妃品行素來端正,皇后為何心疑?”
“陛下,最初也有謠言說太子妃懷孕的日子和建元離京的日子不符,妾自然不信,并暗中誡厲后宮不得亂傳閑話。后來,又有太子妃與那名琴師有染的謠言,且謠言是從孫嬤嬤那里傳出來的,妾未免有些多心,就派人暗中訪查。不想,孫嬤嬤卻突然中毒身死,妾因此越加心疑。”
“孫嬤嬤?”
竇皇后聽宇文淵問,就回道:“這個孫嬤嬤就是承明的乳母,前段日子回家養老去了。”
宇文淵聽了,沉吟良久,突然說道:“杜興邦諸事玩忽,下旨嚴斥,罰一年俸祿?!?
竇皇后聽了,明白宇文淵以為此事是杜家背后指使,就是竇皇后自己,也以為這件事是杜家在背后撥弄。
宇文淵道:“朕如果連后宮都治理不了,又談何治理朝堂,治理天下?”
竇皇后道:“陛下說得是?!?
宇文淵微微頷首,道:“家和萬事興。如今正是有了這等不和之事,才鬧出昨晚的事情。朕適才問過了,程伯瑜因太子妃被誣,就去盤問那個琴師。那個琴師潛伏在東宮,多半是為了刺探軍情。那個嬤嬤說那名琴師晚上去太子妃的院中,多半也是為了探問消息,東宮只怕還有他的同黨。只是如今不好打草驚蛇,暗中查訪才是。那名琴師因程伯瑜盤問,自然心驚,也就想著劫持承明。若不是有了這樣的事情,又怎會發生昨晚的事情?”
竇皇后見宇文淵臉上隱有怒容,道:“陛下圣明?!?
宇文淵聞言,不由微微一笑,道:“皇后怎么也如那廷臣一般?”
竇皇后聞言,知道宇文淵并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就道:“陛下,太子妃因為此事,心中難免有些不痛快。昨日妾聽派去的嬤嬤說,太子妃動了胎氣。妾想著不如讓太子妃的母親去東宮照料太子妃幾天,太子妃心情倒能好些,如今子嗣要緊?!?
“皇后安排的甚是妥當。”宇文淵說完,就起身出了屋子。
宇文淵回去后,就讓何忠去翰林院傳旨,令翰林草詔斥責杜興邦。竇皇后這邊派了杜媽媽,去蕭府請蕭夫人去東宮照料太子妃。
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轉眼就傳遍京師的宗室朝臣之家。
杜興邦接了圣旨,自然惶惶不可終日,心中卻是百般揣測宇文淵的意思。
蕭夫人聽了杜媽媽的話,自然心喜,忙著準備進宮要用的諸般東西。
卻說王婉從宮中請安回來后,就坐在妝臺前,手中握著一塊玉佩,靜靜的出神。
王婉的貼身侍女聽琴悄悄看了一眼,見王婉握在手中的玉佩正是蕭允所贈的那塊。
王婉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嘴角邊流露出幾分無奈的笑容來:自己萬萬沒想到那名琴師為了她,竟然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
王婉站起身,逕自走到窗邊,倚著窗欞,聽窗外寒雀傳來幾聲啼鳴:自己為了要除去蕭允,可謂煞費苦心。自己那日去胡淑妃宮中,故作不經意提及太子出京的日子和蕭允懷孕的日子。那胡淑妃素來與蕭家不睦,得了這個機會,自然不會放過。自己又暗中買囑了宮內的宮女,散布謠言。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久宮內就口耳相傳這個謠言。
自己深知光憑這樣的曖昧之言,不足以扳倒蕭允,因此自己早早就伏下孫嬤嬤這枚棋子。果然孫嬤嬤為了要除去蕭允,重回東宮,什么也不顧了。
孫嬤嬤的話不由眾人不信,自己冷眼瞧去就是竇皇后也有幾分相信。
自己知道竇皇后要召見孫嬤嬤后,就讓人暗中除去了孫嬤嬤,一來是為了滅口,二來是為了讓眾人,尤其是竇皇后,越發的深信不疑。
可是就在自己以為萬事具備的時候,那個琴師竟然不顧自己的生死,為蕭允解圍。
王婉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當初自己故意向蕭允索要這塊玉佩,又借口玉佩丟失就是為了這步棋。自己算定竇皇后既然心疑,必然會讓人訊問那名琴師,自己只需將這枚玉佩讓人悄悄放在那名琴師的房中。這枚玉佩竇皇后親眼見蕭允戴過,如果在那名琴師的房中發現了這枚玉佩,竇皇后必然相信蕭允和那名琴師有私情。而且此事事關皇家體面,竇皇后自然不會問蕭允玉佩的事情。
不想,自己的千般算計,萬般心機,都被那名琴師毀去。且喜如今宇文淵只懷疑杜家,并沒有疑心到自己。
王婉的眸光越冷:蕭允,我王婉定然不會放過你。
卻說蕭夫人因愛女嫁入東宮后,自己就不得見面,未免有些思女心切。如今得了機會進宮,自然是格外的高興。楊氏幫著蕭夫人準備進宮要用的諸般東西,蕭夫人叮囑了楊氏幾句。蕭夫人知道楊氏為人穩妥,倒也放心。
傍晚時分,東宮派了一輛馬車來,將蕭夫人進宮要用的東西都拉走了。
次日一早,蕭夫人按品梳妝了,估量著妃嬪等人都走了,就進宮給竇皇后磕頭。
竇皇后對蕭夫人格外和悅,道:“這段日子太子不在東宮,諸事就煩勞夫人多多照應?!?
蕭夫人忙道:“皇后娘娘折殺臣妾了。”
竇皇后又叮囑了蕭夫人幾句,就讓如意將蕭夫人送到東宮。
蕭夫人一進東宮,疏影就帶著幾個小丫鬟在二門處接著。
疏影一見蕭夫人下了馬車,就趕上來行禮道:“奴婢見過夫人。”
蕭夫人忙一把拉起疏影,道:“姑娘不必多禮?!?
疏影引著蕭夫人朝凝暉殿行去,一路上不過是略略問答了幾句。疏影因是家生女,蕭夫人告訴疏影她父母一切均好。
當初蕭允進宮,蕭夫人為蕭允選的陪嫁丫鬟都選的是家生女。家生女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蕭家,等閑不會背叛蕭允。
到了凝暉殿,蕭允早在屋中等得望眼欲穿。她如今見了蕭夫人進來,自然滿心歡喜。
母女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蕭允此時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她不知道有一件大事即將發生,這件事將會對她的一生將產生巨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