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伊芳擅自叫他們土鱉男和小土鱉,這樣雖然不對,不過這父子倆也確實有一對夠土鱉的名字“金進財”“金載水”。
金進財年輕的時候是個小包工頭,沒上幾年學就跟著家裡人出來搞建設。後來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接了幾個大工程賺了點錢,就成立了現在的“振東建設集團”。這兩年國家建設搞的勤,天天不是這邊挖地就是那邊修坑,房子蓋了這幢拆那幢,他也趁著這個機會賺了個鉢盈盆滿。這腰包雖然鼓了,跟著漲上去的卻只有三圍,頭腦的分量還是那麼二三兩,不但沒長反而日漸萎縮。雖然家裡的房子越換越大,車庫裡的車也越買越貴,但是已經算是步入上流社會的金進財,無論走到哪裡還是不招人待見。這讓金進財很上火,他想來想去,都是因爲自己沒有文化惹的禍,才讓別人瞧著他總一股土腥味兒。
自己這一代已經改良不成,成了定局,他琢磨著不能讓兒子也跟自己一樣。於是他想方設法的讓自己的兒子進好學校,不惜花重金請家庭教師給兒子做課外輔導。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孩子從一出孃胎就開始學。要說這孩子還真是他親生的,智商實在是太像他了,無論他怎麼栽培,兒子認識的漢字總是不如麻將牌的種類多。培養到最後,不但什麼都沒有學會,還白白浪費了時間和金錢。這稍微一晃盪兒子就上了高中,雖然學習還是上不去,但是金進財始終都覺得,即使是打瞌睡也要躺在名校的課桌上,不是說在哈佛,躺著睡覺走出來都是人才麼,金進財也信奉這種教育理念,指望著自己的兒子進了名校讀書能睡成個人才。於是又輾轉託關係把他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高中轉到了市裡最好的中學。金載水一進學校沒多久,學校停工一年半的宿舍樓就又重新動了工??梢?,金進財爲了自己的這個孩子還真下了血本。
金進財這個人很迷信,對於中國的五行風水可以說是到了一種癡迷的地步。本身自己又做建築這一行,所以就更對此深信不疑。兒子的名字之所以會叫金載水也是這個原因。據說金載水剛剛出生還沒從產房裡抱出來呢,金進財就找先生給孩子佔了一卦,先生取了孩子的生辰八字煞有介事的掐指算了算,然後告訴金進財說孩子五行缺水,名字裡要帶個水字纔好,於是就給取了這個名字,不光有水,還一輩子載水。多虧先生沒有說這孩子五行全缺,要是那樣的話,估計金載水的名字非成“金竈沐”不可。
劉伊芳前腳出了校長室,金載水後腳就進了他們班。倒也不是有多巧,高一一共十八個班,他們偏偏就湊在了一起,要說是命中註定倒不如說是金錢決定。畢竟一幢大樓的錢怎麼著也能把自己的孩子砸進特進班。劉伊芳雖然不怎麼驚訝,但是看到金載水的時候還是有些不明白,一個自己開商務車的老闆,兒子肯定也精神不到哪裡去,究竟是有多大的勇氣敢把孩子送進市裡最好的班級?在這個實行末位淘汰的班級裡,金載水肯定會在第一次的考試中就被掃地出門,難道那個土鱉老爸連這些都沒有考慮到嗎?還是說這小土鱉深藏不露,就等著進來之後一鳴驚人?
金載水看見劉伊芳的時候倒是頗爲驚訝了一番。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能把自己老爸招呼的蛋疼的女人會出現在特進班裡,頓時有種被騙了的感覺,一時懷疑這是不是學校最好的班。雖然有種再次殺進校長室質問的衝動,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畢竟校長看到自己老爸之後那一副殷勤的樣兒不是假的,想到這點之後,他頓時意識到,這丫頭跟自己肯定是一路貨,家裡肯定也是財大氣粗腰纏萬貫的主兒。於是,想立刻衝上去扇她兩巴掌的想法也隨著自己的頓悟而熄火,覺得還是暫且不要惹事的好。萬一一個招呼不好還惹個大麻煩。其實金載水壓根兒就不知道,劉伊芳的家裡除了姥姥是教育口的小官員以外,再沒有別的背景可言。不過他的處理方式倒是正確的,要是當時一個控制不住真的上去了,下場肯定會十分的慘烈。
寶馬少爺的傳聞在劉伊芳還呆在校長室裡受訓的時候就已經漫天飛舞了。如今看到本尊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班裡的女同學們一個個的已經按捺不住心裡的那份悸動,恨不得一下子撲上去把金載水給吃光。下課後的教室,金載水的課桌半徑兩米之內黑壓壓的一片全是腦袋。男的一般都會很殷勤的打聽家裡的情況,女的則主要關心自己能不能就此上位,直接麻雀變鳳凰。
雖然學校每天都在講著什麼“知識改變命運”,但這句話完全是爲了鼓勵那些窮困的二逼青年而存在的,對於稍微有幾分姿色的女孩子來說,真正能改變命運的,是找一個靠得住的錢包直接把自己嫁掉。金載水的出現,著實迎合了不少女孩子的需求。年輕的富二代只有在那些同齡的苦逼假清高的眼裡纔是百害而無一利的社會敗類,對於年輕的女人來說,那是天堂的守門人,應該像對待聖人一樣的膜拜。
於是,寶馬少爺的熱潮就這樣一直持續著。撩撥著一個個少女的芳心,也吸引了一個個隨時都準備爲他脫掉矜持和衣服的女人。
周圍這些天天圍著自己轉的同學,著實讓金載水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金載水也確有富家子弟的派頭,紅色的大票往課桌上一拍,稍微給他說過幾句好話的人都可以立即領著下館子。他剛到學校的那段時間,學校的食堂都被連累的好幾天剩飯,弄得廚師一度掌握不好量。
就這樣一個星期過去了,金載水幾乎請遍了全班所有的同學,唯獨不請劉伊芳。他就是要讓劉伊芳知道,也讓全班同學都知道,劉伊芳在他這裡是不受歡迎的,要拉攏全班的同學都孤立她。金載水這種幼兒園級別的小計謀在剛剛開始實施的時候就被劉伊芳看清了,只不過她沒有想到這小子會這麼幼稚,像個三四歲的孩子一樣一個遊戲玩兒這麼長時間。再說劉伊芳本身在班級裡就是被孤立的那一個,金載水現在的做法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金載水本來期待著劉伊芳能因爲被孤立而變得沮喪,但一個星期過去了,劉伊芳不但沒有沮喪反而日子過得很滋潤,不僅照常的睡覺看漫畫,高興的時候還能聽見她哼哼唧唧的唱歌。這樣一來,金載水反倒是變得非常不淡定,主動的找上劉伊芳要進行對決。
“你的朋友明明都不理你了,你明明被孤立了,爲什麼還能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天天的跟沒事人兒一樣?”這是把劉伊芳堵在屋頂的金載水說的第一句話?!鞍??什麼呀,攔住我就爲了說這些?你也真是夠膽。來找我之前沒有先打聽一下吧?還真有那不怕死的?!眲⒁练监托α艘宦?,用不屑的眼光看著一臉嚴肅的金載水?!霸僬f了,我本來就沒有朋友,你那樣做根本不會對我造成任何的影響。兄弟,你應該先打聽清楚了再來,現在交了姑奶奶的興致,你打算怎麼賠我???”劉伊芳說著話,露出了自己久藏的的混,混式微笑,伸胳膊一勾就把金載水的腦袋拉到了自己面前。
金載水被劉伊芳帶了個措手不及,身子還沒動腦袋就靠了過去,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剛站穩擡眼一看又正中劉伊芳那賊賊的盯著自己的雙眼,心跳立刻就提了速,嚇得一個後跳步就蹦出了足有一米多遠,但是爲了不在劉伊芳面前示弱還是強壯鎮定的說:“哦---,原來你是那種犯衆怒的類型,沒有人願意跟你交朋友,哈哈!真是可憐??!”聽到金載水最後補得那兩聲本來應該算是嘲笑的乾笑,劉伊芳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好笑:“難道你就有朋友嗎?”
聽劉伊芳這樣反問,金載水先是一愣,緊接著大聲反駁道:“當然了!你沒有看到嗎,全班的同學都在圍著我轉,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薄芭叮瓉硖焯煺持悖屇慊ㄥX請客的人就是你的朋友???像那樣的朋友,我還真是沒有呢,呵呵。”劉伊芳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金載水的眼睛,壞壞的笑著。雖然沒有嘲笑的意思,卻讓金載水頓時火冒三丈,或許是懼怕劉伊芳的緣故,劉伊芳雖能看到金載水因爲憤怒而變得發紅的雙眼,但是金載水並沒有對劉伊芳發脾氣,反而憋得臉通紅,一副百口莫辯的樣子,眼睛裡也含滿了眼淚,一副一眨眼就要哭出來的樣子?!拔揖褪穷娨饨o他們花錢,這個你管不著!我就是願意!”扔下這句話,金載水摔門而逃,留下鐵門撞擊門框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屋頂上。劉伊芳沒有想到金載水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彷彿一個撒謊的孩子謊言被拆穿般的惱羞成怒。一股罪惡感也油然而生,讓劉伊芳覺得稍微有點對不起他。
第二天,金載水依然是被前簇後擁著,放學之後也依然會約上一幫同學一起出去胡吃海喝。只不過金載水不再找劉伊芳的麻煩,而是改成了對她的完全無視??粗疠d水這種幼稚的表現,劉伊芳不禁覺得好笑又好氣,心想這傢伙原來這麼單純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