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昏暗的陰間之內,原本盤坐在地默默看書的姜月突然呼吸一窒,雙手顫抖,將書本跌落在地上。
她的神魂之中傳來一陣絞痛,似乎有什么對她來說極為重要的東西,正在離她遠去。
自吳債帶領地府眾人來到陰煞之地后,既不屬于鬼物又沒有歸于陰司的姜月便一直待在陰間之中。無事時讀一讀吳債所編寫的典籍,或是隨著小鬼們一起種植陰米,過得倒也閑適而悠然。
雖然她無法離開陰間,去親眼看到外面那奇特的環境,但通過陸仁賈的描述,她也能夠幻想出個大概。
荒蕪、死寂,充滿怨氣,陰氣如潮。
在林邊宗修行數十年中未曾見過一次的陰煞,在此地更是隨處可見。
她也去看過被吳債抓回陰間的諸神閉目級陰煞,那即將魂飛魄散但依舊具有無比力量的強大陰煞,讓她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她也因此擔憂起在外面的陸仁賈。
特別是這次,當她聽陸仁賈說要帶隊去往山谷之外時,她就一直有些坐立難安,只是靠著閱讀書籍勉強保持著鎮定。
可是現在,自己的這種種異狀...
難道,陸仁賈出事了?
姜月茫然站起,看向吳債所在的方向。果然,她看到吳債的陰司神印正在自主地散發出清光。
這清光與護體時不同,其中還夾雜著幾絲黑氣,似乎在預兆著不祥。
這種特殊的清光對姜月來說并不陌生,之前有一只工頭級小鬼不知為何接連被打散了幾次,當小鬼的漆黑魂印飛回陰間之前,吳債的陰司神印就曾發出過這種光芒。
只是,此時的這道光芒,要遠比工頭小鬼遇險時所發出的光芒更為耀眼!
比工頭級小鬼地位更高,但又不是吳債,且能夠讓自己感到不安的...
只有陸仁賈了吧!
吳債此時也察覺到了什么,他緊閉著的雙眼不斷顫抖,正在努力嘗試睜開雙眼。但是之前所受到的重創,卻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醒來。
姜月嘗試著去推了推吳債,但只是讓吳債眼皮顫抖的程度變得更加劇烈,依舊沒有睜開。
那么,她要怎么辦?
現在陰間之中除了她和吳債,就只剩下了一眾普通小鬼,這些小鬼智慧開化程度太低,并且只會聽從陰司正神所下達的命令。就算姜月想讓它們代為傳話,或是幫忙打開陰間之門也沒有辦法。
而她本人,并沒有開門的權限。
姜月惶惶不安的在陰間之中來回走動,她迫切的想要收到陸仁賈的消息,但直到等了很久,都沒有人從陽間歸來。
“要不...試試把吳債打醒?”
姜月看了一眼吳債,在心里說了一聲抱歉,運起全身力氣狠狠的打出了一拳。
“砰!”
姜月那微薄的陰氣如何能夠與易已經晉升為判官的吳債相抗衡?只是打出了一聲悶響,連吳債的表皮都沒能擦破分毫。但姜月自己的手,卻是齊腕炸開變作一團陰氣。
她被反震之力震退了幾步,右腳跟提到了擺放于地上的某件事物,發出一聲脆響。
“這是什么?陶瓷玩偶?”
姜月轉身,緊皺著眉頭看向自己腳跟處的陶瓷小人,她之前好像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這個東西。乍看上去,這陶瓷小人制造得極為精巧,神態、動作渾然天成。更重要的是——姜月竟能夠從這小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模糊的威壓。
“難道是吳債的法器?”姜月彎腰,想要將陶瓷小人從地上拿起,一抓之下,忽然色變!這看上去不過拳頭大小的陶瓷小人,在姜月感受之中竟是重愈萬鈞!
“夠了!”
一聲蘊含著怒氣的聲音從陶瓷小人中發出,隨聲而出的還有一道無形之墻,姜月被氣墻推飛了出去,直到撞在陰間的邊緣才得以落下。
“咦,居然不是吳債?”
一道黑影從陶瓷小人中竄出,將姜月一把提溜起來放在眼前打量。他看了許久,然后有些意外地說道:“既非鬼物也非陰司,卻能夠以陰魂之身在陰間久住。看你運勢,似乎近日有情劫加身,吳債又正好昏迷...難道,他還有閑工夫給自己找個對象?”
“你別亂說!”
姜月羞憤難當,她第一次被人抓著后頸提在半空,而且對方還胡亂猜測她和吳債的關系...一怒之下,轉頭向腦袋旁的一根手指咬去。
“咯嘣!”
連道白印也沒能咬出。
“嘖嘖,小家伙還挺兇!開個玩笑也不行?”黑影將姜月放在了地上,接著沒好氣道:“本來看你這樣,我還想給你一次機會去救那馬面小子,但現在嘛...要不還是算了?”
姜月一聽對方能幫自己,之前的不快頓時拋在腦后,忙道:”前輩您真能幫我?“
“現在知道叫前輩了?”
“是在下之錯,還請前輩責罰!”姜月按著生前的習慣,垂首跪下,但雙膝還未觸地,就被一股巨力阻擋。
“別來這套,老夫可不是你們清璃界里的那些粗俗蠻人。還是吳債那小子有意思...”黑影有些嫌棄地又一擺手,姜月雙膝一動,不自覺的站直了身子。
黑影繼續說道:“幫你是不成問題,只是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要想幫他,那就得親身去到陰煞之地,那里怨氣四溢,你每多待一天就會被怨氣侵蝕得更嚴重一分!如果三天之后你還沒有找到陸仁賈,那么你就會徹底墮落為冤魂,陸仁賈也就再無生機。你可愿意?”
姜月想也沒想,直接答應:“愿意!”
“別急,我還沒說完呢!就算你真的在三天之內找到了陸仁賈,你們兩個也不可能全都平安無事。他目前被百煞所困,雖然因為陰司神印的護持而暫時無魂散之憂,但卻已經被怨氣侵蝕,你想救他,就得用自己的魂魄作為容器,來吸走他魂體中的所有雜質。這樣一來,他是能活,但你卻依舊會變成冤魂。”
“變成冤魂會怎么樣?”
“記憶全失,毫無理智。并且,陰司乃是鬼物天敵!”
姜月有些猶豫,她有些舍不得她與陸仁賈之間的記憶...可是如果不去,陸仁賈他又能否平安歸來?
正抉擇間,姜月突見陰間上空打開了一道縫隙,渾身冒著黑氣的曹全從空中摔落,砸倒一片陰米生死不知。
姜月上前將曹全扶起,又有小鬼拿來一袋陰米為曹全灌下。
補充了大量純粹陰氣的曹全恢復了一點意識,他強行撐開了一點眼皮,入目所見的第一人便是姜月。他的臉上涌現愧色,不敢看向姜月的眼睛。
“陸仁賈怎么了?”姜月憋在心里許久的話脫口而出。
“他被一些陰煞困在了一處,雖然激活了陰司神印的護主功能,但還是無法脫圍。我嘗試著去救...但是...”
姜月看曹全這幅慘狀,早已知道了曹全的失敗。她強顏一笑,吩咐小鬼繼續照顧曹全,自己則轉身走向黑影。
此時她眼中的猶豫全然消失不見,唯留下滿臉堅定。
“我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