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魂叟和厲無雙在數(shù)丈外等候,厲無雙一見他出來,舒一口大氣道:“謝天謝地,他逃出來啦……”
忽然感到全身疼痛難當(dāng),那冷汗和淚水滾滾而下,身子發(fā)抖,整個人往地上癱軟下去。
返魂叟一把勾住她胳臂,幫她勉強站定身子。
萬家愁訝道:“怎麼啦?剛纔不是已經(jīng)好了很多?”
他走近厲無雙,見她衣衫破裂多處,尤其這刻返魂受一手吊起身子,胸前**簡直**了出來。
萬家愁目光避開她的胸部,但見她表情在劇痛難忍之中,明顯地強烈地露出沮喪絕望之意。
正在驚疑之際,背後傳來一個女子口音,甚是圓潤悅耳,追:“萬家愁你真的想知道麼?那就問一問我了!”
返魂受頭還未擡,身軀已經(jīng)像患了虐疾般抖將起來。
世上很難聽得到那麼圓潤的悅耳的聲音,所以返魂叟一聽便知是誰出現(xiàn)了。
這回大事不好了,在這個女魔頭面前,即使是武功高強如萬家愁,相信亦將如春雪向火,消融得無影無蹤了。
返魂叟絕不是愛大驚小怪的人,以他的年紀(jì),他的江湖閱歷,向來極爲(wèi)沉得住氣。
但這刻他不但驚悸得遍體發(fā)抖,甚至連望過去的勇氣也沒有。
萬家愁見他駭成這樣子,心中很不以爲(wèi)然。
大丈夫死則死耳,何必教人恥笑?
來人是誰,萬家愁心裡也有個譜,轉(zhuǎn)頭一望,只見,個長髮垂肩的女人,兩隻眼睛又圓又亮,極白皙的皮膚透出豔麗的桃花顏色,瞧來吹彈得破,特別惹人注意。加上她身上白色羅農(nóng)輕柔飄拂,風(fēng)姿絕俗,美不可言。
一定是她吧?
冥天宮三大魔使之一的妙色魔使宋香?
雖是從未見過面,但瞧這樣子,必定是她無疑了。
唉,魔教中的一切都使人覺得不可思議,以宋香這麼美麗的人,誰能相信她是世上有數(shù)的魔頭,更有誰想象得到返魂叟見了她,比耗子見了貓還要恐懼幾十倍?
萬家愁忽然間已知道該怎樣做,妙色魔使宋香雖是人世中殊色的尤物,但古仙人說過;她頭上有發(fā),發(fā)唯有毛,象馬之毛亦毛也。發(fā)下有體髏,勇髏唯有骨,屠家之豬頭骨亦同。
頭中有腦,腦如泥,腥臭逆鼻,著之於地,無能跳者……
她的豔容芳姿,說穿了一副臭皮囊而已。
本來萬家愁的武功造詣,已達到天人合一無人無我的境界,心志之堅凝冷漠,外界的諸般聲色已無法搖撼得動。
加上了屬於哲理的超乎世俗的見解,建立更堅固的意志堡壘。
她眼中閃耀著動人的光彩,柔柔地道:“你很了不起,我叫宋香,你的智慧武功和定力,我衷心欽佩之極。”
萬家愁道:“好說了,宋姑娘有何見教?”
你欽佩也好,不欽佩也好,我管不了。
他想,總而言之,我一出手就絕不留情。
“哎呀,瞧你的眼色,比我魔教的人還要冷酷無情呢!”
來香顯出吃驚的神色,卻不似作僞。
“我請問一聲,我爲(wèi)何該死呢?”
萬家愁收攝心神,把思維停止在某一點。微微一笑,道:“多說無益,你打算怎樣?放人?或是動手拿下我們?”
妙色魔使來香感到煩惱起來,這個年輕的男人幾乎是第一個不受地美色柔聲所動的。
事實上當(dāng)然不是,宋香腦海中泛起另一張清瘦而又神采迫人的面龐,他特別長的眉毛,放射出咄咄的智慧鋒芒。
一舉一動,如淵亭嶽峙般深不可測。
這個人能領(lǐng)袖魔教,雄長天下,的確有天縱之才。
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名叫段天民的人,當(dāng)時已大爲(wèi)煩惱,到如今,段大民已是魔教教主,那還罷了。
可是萬家愁平地冒出,又勾起她昔年那種煩惱的心情。
莫非萬家愁竟可以與段無民抗手比擬麼?
這好像不大可能吧?
宋香想了一下,道:“你問得好,我自己都不知該怎辦?你們想怎樣呢?但別提出我辦不到的想法。”
身居冥天宮三大魔使之一的妙色魔使宋香,的確是不同凡響。
一舉一動,一到一笑,都帶有無限的風(fēng)情,那股強烈的魅力,對男人來說,可以用強力磁石與鐵器來比喻。
總之,她的魅力乃是與時俱增,和她相對越久,就覺得她生似是情慾之海,越發(fā)見不到邊際。
宋香的美貌,世間不是沒有。可是那動人心絃的眼被,勾魂奪魄的整笑,搖曳話聲中的味道,甚至乎站立的姿勢,萬家愁拿她比一比著名的武林三豔,比一比吳芷玲,比一比厲無雙。每個美女跟宋香都有一大截距離,味道完全不同。
萬家愁在這方面不是老手,亦不大感到興趣,於是聳聳眉頭,拋開所有美女的影子。
再次將思維停定在某一點上。
“我們自然想離開這個地方。”萬家愁道:“宋姑娘想必不肯答應(yīng)……”
宋香微微一笑,道:“對,我不答應(yīng)。”
呈現(xiàn)在眼前的面容甜蜜之極,豔光四射。
萬家愁視若無睹,道:“那麼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其實你們冥天宮也很難出得去,我去排雲(yún)崖瞧過……”
宋香搖頭:“以你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造詣,要上落那排雲(yún)崖諒也不算什麼難事。”
萬家愁道:“我已經(jīng)去瞧過,下不去,除非有繩索之類。”
宋香看了他的樣子口氣,不能不相信這是實話,笑了一下。
“若是如此,我就算肯放你們走也沒有用啊……”
萬家愁道:“那就不同了,我不必防範(fàn)蹤跡泄露,或者想得出法子也未可知。”
宋香微微訝惑,道:‘你是不是要我準(zhǔn)許你想法子離開本宮?”
萬家愁道:“是我們,一共四人……”
他指指身後的近魂叟、厲無雙,還有一個鄺真真還未露面。
“我們想法子,摔死只好認(rèn)命。”
宋香心念電轉(zhuǎn),這倒是個好法子。我定要瞧瞧他有多強的定力。再說教主現(xiàn)下閉關(guān)練功,等他出關(guān)親自處理這批人,豈不更妙?
“我可以答應(yīng)你們,但須得有個期限。過了期限而你們?nèi)圆怀晒Γ沩毩⑹某挤N业臈l件不苛,對不對?”
萬家愁問道:“你給我們多久時間?”
宋香道:“三天。你們不許動本宮的任何物事,只能靠你們自己的本領(lǐng)。”
萬家愁道:“等一等……”回身走到返魂叟、厲無雙那邊。
“她的條件可不可接受?”
那厲無雙渾身痛楚,變顏變色。
所以萬家愁詢問的目光落在返魂叟面上。
返魂裡沉吟一下,道:“宋魔使能跟你講這麼多話,真是一大異數(shù),據(jù)我所知,連本宮弟子等用也見不著她,男弟子更是絕無僅有。沒有男人在她跟前不俯首臣服的……”
宋香遠(yuǎn)遠(yuǎn)接口道:“返魂叟,快說正題,別的話少羅噱。”
返魂受應(yīng)一聲“是”,又道:“我們有一個問題須得解決,那就是安全問題,例如老朽和厲谷主……”
萬家愁不懂,問道:“我們在一塊兒,有什麼安全問題?除非宋姑娘的話不作數(shù)。”
宋香圓潤悅耳的聲育傳過來,道:“他的意思我知道,他們受本宮本命打大法禁制,縱是逃出了本宮,仍然難以活命。這一點不算什麼,我下令撤去你們的本命燈便是。”
這是一場有趣的賭博,在魔教的立場,若是贏了,不費氣力就可收服萬家愁等人。
宋香個人立場來說,她有三天時間考驗萬家愁的定力。
當(dāng)然她很想收服萬家愁。
她不肯相信世上還有第二個能比上教主段無民的定力。
返魂叟高聲道謝過,又道:“本宮佔地甚大,人數(shù)甚多,難免沒有陰謀陷害之事發(fā)生,因此我們在這三天當(dāng)中,出入和居處,都須得考慮妥當(dāng)。”
這話來香一點就明,魔教中人向來爭權(quán)傾軋,排除異已。
所以要是宋香稍一大意,別的長老甚至魔使從中阻梗,亦非奇事。
宋香道:“依你看來,怎樣才妥當(dāng)呢?”
返魂叟道:“小老兒奉命往蛇神殿多回,得知那蛇神殿只有一個出入門戶,並且必須經(jīng)過宋魔使的寢宮,如果我們安排在蛇神殿落腳,可說是安全不過了。”
來香毫無難色,道:“行,蛇神殿對本教之人雖是禁地,但對外人反倒沒有什麼限制。
本使有權(quán)準(zhǔn)許你們進去落腳。但要是你們被殿內(nèi)千百種毒蛇所傷,那便怨怪我不得。”
萬家愁回頭笑道:“你放心,捉蛇我最拿手。”
妙色魔使宋香笑道:“我知道,你捉蛇很拿手,葉十郎直到現(xiàn)在還以爲(wèi)你是專門捉蛇的。不過,那蛇神殿的諸般毒蛇,卻不是那麼好欺負(fù)的。返魂叟曉得,自會詳細(xì)告訴你。”
她目光一閃,飄向甫道那一端,又追:“叫那女孩子出來,讓我瞧瞧。”
萬家愁頭也不回,提高聲音,道:“真真,過來,宋大魔使要看看你。”
鄺真真奔將過來,她面對那魔教的高手,不禁膽怯。
卻又忍不住好奇之心,直著眼睛打量白衣飄飄的一代尤物。
她閃亮迷人的眼波,皎白的肌膚,以及那股說不出的神情,當(dāng)真是風(fēng)華絕代,豔麗得不可方物。
正是我見猶憐,太美了……
鄺真真瞧得心馳神醉,滿腔柔情蜜意。
萬家愁忽然拍拍她肩頭,道:“真真,不要著迷,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真不懂……”
不但他不懂,相信世上很少人能明白,身爲(wèi)女人的鄺真真,居然會像男人一般,對宋香傾慕著迷。
宋香微微一曬,收回那回腸蕩氣的眼波,道:“鄺真真,你名列武林三豔之一,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銀老狼看中你,最後還讓你進入陰風(fēng)洞碰運氣……”
她的眼光轉(zhuǎn)投鄺真真手邊的負(fù)心竹上。
“你果然獲得了負(fù)心竹,這是你們毒門至寶,只不知威力如何?”
鄺真真不敢不答,還恭恭敬敬地道:“威力如何晚輩還不知,但的確有些奇妙之處。”
提起銀老狼,鄺真真一則心存畏懼,二則那銀老狼又是萬家愁的大仇人,最好能知道一點有關(guān)他的消息。
“敢問宋魔使,銀老狼現(xiàn)下在什麼地方?他知不知道晚輩擅闖冥大宮的事?”
宋香道:“他忙死啦,過幾天就當(dāng)新郎官,哪有時間管別的閒事?你大可放心,銀老狼娶的是當(dāng)世第一智者阮雲(yún)臺的獨生女,他不會再來羅咦你了。”
萬家愁腦中泛起了阮雲(yún)臺的樣子,清煌文雅,瀟灑飄逸。
不知道他的女兒長得怎樣?
只有吳芷玲見過,但吳芷玲也沒說什麼,所以毫無印象。
但想來這位阮小姐高明不到哪裡去,她肯嫁給銀老狼,已證明了這一點。
甚至連阮雲(yún)臺也須重新評價。
他見銀老狼是魔教長老,所以答允這頭婚事……
只有周老二知道吳芷玲就是阮瑩瑩,萬家愁還未得知,更想不到這個婚姻根本上未得阮家父女同意,完全是霸王硬上弓的。
萬家愁突然胸中發(fā)熱,妒很辛酸齊齊涌上心頭。
昔年他所愛的那個女孩子,他一直認(rèn)爲(wèi)她很好,很真情。
誰知她卻和銀老狼……
當(dāng)日他親眼見的那一幕,她分明很開心,全然不是被迫……
銀老狼呀銀老狼,你休想安安穩(wěn)穩(wěn)享受家室之樂。
萬家愁恨恨地想:一報還一報,反正我定要教你也嘗一嘗妻子不貞的滋味!
宋香驚訝地望住那個青年。
他眼中射出惡魔般的光芒,是爲(wèi)了銀老狼?
抑是阮小姐?
多半是阮小姐,失戀和妒嫉都能使人走極端。
來香暗暗下了結(jié)論,發(fā)覺此一情勢有機會時大可加以利用。
“我且再說一點有關(guān)銀老狼的婚訊,便可測知萬家愁爲(wèi)了哪一個而妒很。”
宋香心念電轉(zhuǎn),覺得很有趣。
“聽說院小姐際瑩瑩長得很漂亮,可惜我還沒見到。”
宋香的聲音圓潤悅耳中,微含挑撥煽動的魔力。
宋香向來以色相見長,所以稱爲(wèi)“妙色”魔使。
如果換了音響魔使聞中聞,話聲暗含各種不同的魔力,可以叫人喜,可以叫人怒,那些挑撥煽動的話由聞中聞?wù)f出,直可教人登時如癡如狂奮不顧身地去做了。
宋香在聲音的魔力方面中學(xué)了一點皮毛,但效果已與常人不大相同了。
“銀老狼很愛慕際瑩瑩不在話下,聽說阮瑩瑩也對他很傾心呢……”
要是萬家愁爲(wèi)了阮瑩瑩而妒根攻心,宋香最後那句話可引起強烈反應(yīng)。
但沒有,萬家愁全無預(yù)期中的反應(yīng)。
由此可知萬家愁恨的只是銀老狼本人了,那銀老狼平生作惡多端,仇家滿天下。
往往碰上很多向他報仇的人,銀老狼還不知仇從何來。
因爲(wèi)報仇者可能基於同門或朋友義氣,可能是父母長輩被害等等。
這就不大好猜了,宋香想:萬家愁此人不知是何等來歷,武功之高,定力之強,世所罕見。
銀老狼結(jié)種下這仇家,日後有得瞧的……
她幸災(zāi)樂禍地笑一下,道:“待我算算看,銀阮聯(lián)婚的佳期還有七天而且,到時我會去擾他一盅喜酒,瞧瞧那阮瑩瑩長得怎樣,順便瞧瞧阮雲(yún)臺的風(fēng)采……”
鄺真真垂下眼皮,目光避開來香面孔,道:“他們在什麼地方擺喜酒呀?”
宋香稍稍換個站立的姿勢,道:“在距此不遠(yuǎn)的集賢莊,帖子早已發(fā)出,遍邀天下武林知名的人前來觀禮。那一天一定熱鬧死了
她目光飄來飄去,早就瞧見鄺真真凝視著自己裙下露出的赤足。
這一雙六寸圓膚,潔白如玉,幾點鮮紅惠丹,特別惹人注目。
鄺真真掩飾不住心神欲醉的樣子,那粉裝玉琢的雙足,嵌上顆顆珊瑚,美得使人心迷意蕩。
鄺真真絲毫沒想到性別方面,她本身是女性,照理說不該像男人一般對來香產(chǎn)生神魂顛倒的感覺。
宋香輕笑一聲,道:“鄺真真,你真漂亮,果然可以當(dāng)?shù)闷鹞淞秩^的美稱……”
郵真真道:“啊,不,你才漂亮,我平生還未見過一個比得上你的美人……”
她們一下子變得很和諧友善,宋香道:“這裡面有一個秘密,我告訴你,你就明白啦!”
鄺真真難以置信地道:“你肯告訴我?”
宋香點點頭。
她比別人特殊的地方便是越看越美,越相處下去,那魅力越發(fā)深入人心。
“來,我跟你說……”
宋香輕盈地往後退,一舉一動都美不可言。
鄺真真舉步行去,走了三步,臂膀被一隻強有力如鋼鐵般的手握住。
萬家愁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很平和安詳,卻有如暮鼓晨鐘,使人心中一片清涼。
“真真,不必跟她多說……”
鄺真真啊了一聲,醒悟道:“好吧,但她的確太漂亮了。”
萬家愁把她拉回來,又往身後推送。
“你且去瞧瞧厲谷主,勸她忍耐一點。”
宋香走回原處,距萬家愁五六尺,香氣飄送沁人心脾。
她心中很不服氣,要是鄺真真是別的女人,早在瞧見她裙下赤足之時,就匍伏地上去吻她的腳了。
但鄺真真的定力竟然也強大得出乎意料之外。
這種現(xiàn)象委實很奇怪,以鄺真真這種豔名四插的蕩女,怎會像最貞烈的女子般,抗拒得住她的魔力呢?
那萬家愁把鄺真真拉回去,顯得那麼平淡,線毫不受她的魔力影響。
唉,這個人太可怕了……宋香微望雙眉,疑慮交集地望著那個年輕的男孩子。
萬家愁突然向她露齒而笑,充份流露出心中的歡欣。
宋香訝道:“什麼事使你很高興?”
萬家愁道:“你猜猜看。”
宋香尋思一下,道:“我明白了,你已經(jīng)控制了局勢,知道我無法逃出你的掌握,對不對?”
她的反應(yīng)判斷不但準(zhǔn)確,而且快逾閃電,不愧是一流人物,萬家愁佩服地點點頭,道:
“我是這麼想,你以爲(wèi)如何?”
宋香道:“很可能,因爲(wèi)你把我的實力估計出來,也稍爲(wèi)試探過了。”
她停頓一下,接著開心地格格笑道:“我平生第一次遇上這種情形,所以我也不知該怎麼纔好……”
萬家愁道:“那你也用不著開心呀!”
宋香道:“這是一個很饒有趣味的問題,我問自己,你萬家愁將怎樣發(fā)落呢?出手拿下我麼?諒你不敢。把我一掌斃了?也諒你不敢“笑話,諒我不敢?”
萬家愁虎目一睜,神威凜凜。
他第一次顯出威勢,所以特別驚人。
“我爲(wèi)何不敢拿下你?又何故不敢殺你?”
宋香道:“哎呀,你別那麼兇,你聽我說。你不敢拿下我之故,是爲(wèi)了不好處理之故。
帶著我跑來跑去,對你們總是很不方便,萬一不小心予我可乘之機,豈不是大大的不劃算麼?”
萬家愁道:“這話有理,所以我可能被迫下毒手取你性命,豈不乾淨(jìng)利落?”
來香搖搖頭,烏黑的柔絲飄飛起來,甚是灑逸動人。
“不,這話如果出自我魔教之人口中,那是絕對可信。你不行,你憑什麼取我性命?我既沒得罪作,又沒做什麼不對之事。難道魔教之中就不會有好人麼?你會不會對一個與世無爭的好人胡亂下手殺死呢?”
萬家愁曉得講不過她,在理論上她已站在堅強不敗的地位。
“我纔不想那麼多,反正魔教沒有好人,你能當(dāng)上三大魔使的地位,哼,這地位不知要多少人命替你墊起來……”
宋香一點不著急,柔聲道:“萬家愁,你自己心裡也知道這是強辯的話。我們不要擡槓,至少你瞧在我一口答應(yīng)給你三天時間逃走這一點份上,也得承認(rèn)我很夠意思,對你們亦不苛刻。那你何必這樣對我呢?”
萬家愁身子無風(fēng)自動,因爲(wèi)宋香豐滿美麗的身軀在說話時也微微搖擺。
這是第一個回合,萬家愁身子的動,緊緊契合宋香任何動作。
使宋香覺得忽然又陷溺得深一點。
這個回合是宋香敗了。
但在道理上,她絕不會失利。
“這樣也行,萬家愁,你說好了,你想拿我怎樣個處理法?”
宋香表情和聲音,溫柔如水。
“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大凡是有骨氣的男人,性格上必定吃軟不吃硬。
你越兇悍,他就越不放鬆。
反過來說,你軟弱哀求,他也就軟下來。
宋香深知人性的弱點,所以跟他用軟功,不來硬的。
鄺真真奉命去瞧厲無雙的情況,其實她的心思全在來萬二人那邊,對厲無雙簡直是視而不見。
返魂變細(xì)如蚊語的聲音傳入她耳中,道:‘加姑娘,瞧見厲谷主的樣子沒有?”
鄺真真這才轉(zhuǎn)眼望去,只見後無雙神色沮喪之極,眼中露出絕望的意思。
身上衣衫破裂很多處,除了胸前雪白高聳的**露出來之外,其餘如下裳等地方,白皙的大腿**了,她亦全不在意。
返魂叟以傳音之法又道:“你瞧,厲無雙仍在魔法控制之下。宋香的魔功顯然比莫長老強勝得多了。”
鄺真真聽了,也不知該怎麼?
她對此簡直全無能力呀……
耳中又聽到返魂叟的聲音,道:“快快告訴萬仁兄,他有辦法,只有他不會被宋香迷住。”
聽到了“迷住”這話,鄺真真念起厲大姊,登時清醒而又憤恨。
當(dāng)即提高聲音道:“萬家愁,厲大姐不好了。”
萬家愁頭也不回,道:“她怎樣了?”
鄺真真道:“厲大姊被邪法弄得快死啦!”
萬家愁簡簡短短應(yīng)道:“好,我曉得了……”
宋香正想問他曉得了便如何?
她對這個青年越來越感興趣,很多問題都想聽聽他親口說出的答案。
陡然間陣陣戰(zhàn)伐肅殺之氣,瀰漫包圍宋香。
宋香眼力何等厲害,見到萬家愁分明尚未出手。
但這陣戰(zhàn)伐肅殺之氣,卻是他行將出手的跡兆。
宋香大可以發(fā)出氣別與他相抗,但她卻不這樣做。
她身上的雪白羅衣飄拂不定中,出現(xiàn)無數(shù)顫動的漣漪,生像在秋風(fēng)中瑟瑟而抖的垂柳。
她用畢恭柔順的眼光,乞憐地望任萬家愁……
她不必說話,心中的意思便已告訴了對方。
萬家愁身後稍遠(yuǎn)處的三個人之中,返魂叟和鄺真真都瞧得一清二楚,心頭齊齊涌起無限憐惜,幾乎脫口說出幫她求情的話。
萬家愁的聲音透入衆(zhòng)人耳中,冷冷漠漠,使人強烈地明顯地知道他此刻全無喜怒哀樂的情感。
他外表上雖是一個人,但卻是天地間一件物事,不分內(nèi)外,也沒有你我……
“宋香,你的諾言算不算數(shù)?”
宋香點點頭,她終究是魔教一流高手,反應(yīng)快極,做起來斬釘截鐵,毫不拖泥帶水,霎時間宋香的乞憐之態(tài)化爲(wèi)烏有,恢復(fù)正常的樣子,說道:“我的諾言算數(shù),不信你問問他們。”
萬家愁冷冷地凝視著她,口中道:“真真,厲谷主好了沒有?”
鄺真真轉(zhuǎn)眼一望,訝道:“好啦,她好啦一順,不對,大姊,大姊你身上還痛麼?”
萬家愁不再理會鄺真真底下的話,向宋香道:“好,咱們就此罷休!”
宋香膽子忽然大起來,迫前兩步。雙方的距離近得伸手便可碰觸得到。
“萬家愁,你可修習(xí)過法力神通之道?”
萬家愁道:“沒有修習(xí)過。”
宋香道:“奇怪,你內(nèi)行得很,分辨得出厲無雙肉體上和精神上的不同壓力。你到底是誰?”
萬家愁淡淡一笑,正要走開,宋香又道:“等一下,萬家愁,剛纔你若是出手,很可能命喪當(dāng)場,你知不知道?”
“出手拼搏的話,勝負(fù)生死便不放在心上了。”
萬家愁說:“但當(dāng)你已失了機先,所以還是不動手上算。現(xiàn)在也一樣,瞧……”
話聲中伸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宋香居然不閃不躲,只是面色大變,有如死灰。
鄺真真等人都以爲(wèi)她受了重傷。
萬家愁淡淡一笑,道:“這就是我的捉蛇手法,你雖然躲不開,心中也不必太難過,世上大概很少人能躲得開。”
原來宋香不是負(fù)傷,返魂叟等人都十分了解。
宋香她乃是魔教三大魔使之一,居然躲不開萬家愁的手掌,何止是難過,簡直漸駭交集。
萬家愁還把事瞧得那麼稀鬆平常,慚駭之外,更添幾分悲憤。
萬家愁轉(zhuǎn)身招呼大家往神殿行去,宋香發(fā)完呆,才掉首行去。
那蛇殿是個深長形的大石洞,佔地畝許。
洞頂相當(dāng)高,沒有天花板。
萬家愁部真真一望而知無人可以潛入窺視。
出入口只有一個,別無通路,左內(nèi)角有一圈石砌的徑文並欄,返魂受一入了殿門,便指住那並,道:“那口井叫黃泉井,任是武功再高之人,一落井,便永遠(yuǎn)葬身黃泉之下……”
鄺真真衝口道:“黃泉之下覓福田,下面一定有福田。”
她眼睛發(fā)亮,漸漸興奮起來。
“真的黃泉之下自然沒有什麼福田不福田,只是這口井底下必有古怪。”
返魂叟沉吟一下,道:“井下只有殺人取命的田,絕對沒有福田。”
鄺真真道:“我知道,井底下有很多蛇,人落其中,當(dāng)然難逃一死。不過如果有人不怕那些蛇毒,可能有別的發(fā)現(xiàn)……”
萬家愁深心隱隱覺得鄺真真說得很有道理,卻聽返魂史道:“鄺姑娘出身毒門,一定不怕蛇蟲,所以說得很輕鬆。可是這口黃泉井內(nèi)的毒蛇,世上絕無僅有。大夥兒過去瞧瞧便知。”
鄺真真搖頭道:“不必看啦,我知道黃泉井內(nèi)的毒蛇非同小可,我鬥不過它們。”
萬家愁已走了幾步,聽了這話,大感驚奇,回頭問道:“你知道鬥不過毒蛇?爲(wèi)什麼?”
鄺真真道:“我走近殿門,已嗅到陣陣雄黃味,人殿後證實雄黃味是打井內(nèi)透出來,便知這些毒蛇不是凡品,我不敢鬥它們。”
萬家愁道:“我還是不懂。”
鄺真真道:“蛇蟲最怕這等氣味,此是天然剋制之理。那雄黃不但不是塗灑在井欄以防毒蛇竄出,甚至是在井內(nèi)焚灸,其氣更烈,天下億萬蛇蟲,遇上非死光死絕不可。可是返魂叟卻說毒蛇在井底聚居。這些蛇正如我們?nèi)祟惗寂碌秳Φ蠕h利之物劈政,如果有人刀劍劈砍部傷他不了,你說可怕不可怕?”
萬家愁道:“我明白了。”
放步行去。
那井欄高約兩尺,走近欄邊探頭下視,陣陣辛烈刺鼻的氣味由井內(nèi)冒上來。
井底下還算光亮,除了不知何處映入來的天光之外,在東邊壁腰有個洞,冒出絲絲縷縷的談煙。
洞內(nèi)火光隱隱,也增加了井底亮度。
地方很大,井口只有徑丈,所以好多地方無法窺見,除非吊落井內(nèi)纔看得見。
單單是目光所及二十餘文方圓的地面,已經(jīng)有上千條的蛇,有大有小,形狀顏色大都不相同,可見得品種極多。
突然井底不知何處傳來“叭”的一聲,宛若兒啼。
那千餘條蛇登時一陣騷亂。
萬家愁目銳如隼,發(fā)覺很多賠都拼命往蛇羣底下猛鑽,所以轉(zhuǎn)眼間當(dāng)中變成一座蛇丘,蛇丘四周的地面只散佈著寥寥落落幾條蛇,都伸得直直,猛看似是已經(jīng)死了。
逃竄躲藏乃是天下有生之物的求生本能,萬家愁看慣了蛇獸逃生進散的動作,一望而知必是有什麼厲害物事來了,所以有的蛇都駭?shù)棉彰闫饋怼?
這個時候也就判其蛇羣中的強者和弱者。
強的兇狡快捷,硬是擠在最底下,弱的鬥不過,被推到上面。
那些更弱的,簡直連往蛇丘擠去也有所未能,直挺挺的便僵在當(dāng)?shù)亍?
眨眼間一團黑黑的布袋也似的東西滾過來,長約三四尺,粗如水桶。
萬家愁雖是高居臨下,卻仍能瞧得出這團黑黑的事物,乃是一條形體古怪的蛇,有眼睛有嘴巴,蠕蠕遊動,外表既醜而笨,但遊走的速度快得驚人。
這條黑蛇實在不易把它當(dāng)作“蛇”看,因爲(wèi)當(dāng)它來到蛇丘七八尺遠(yuǎn)停住,身於忽然由粗圓變成一大片,平鋪在地上,形狀卻不時改變,忽而長方形,忽然多角形,有時變成圓形。
接著黑蛇“叭”的叫一聲,蛇丘本是高高聳起,突然矮了一半。原來上面的蛇像散沙般垮塌滑落,條條直挺挺的滾向一邊。
黑怪蛇身子伸出一條細(xì)細(xì)黑線,像觸角似的,越伸越長,一下子就伸到蛇丘。
萬家愁注意到它的本身隨著黑觸角伸長而減少體積,可知這不是觸角,是它身體的一部份,只不過它的軀體大小可以隨時變化,正如水之流佈,此長被消。
那道黑觸角毫不客氣,伸入蛇丘,從最深最底拖出一條五色斑爛的毒蛇,拉回身邊,揚起半邊身子,叭啦一聲壓在底下。
萬家愁從上面看下去,起初只見那大片黑布似的蛇身,彎彎曲曲凸起,分明是那條彩色毒蛇被覆蓋在下面。
眨眼間消了大半,再看一眼,只見黑布似的蛇體掀開,飛出一條白色的蛇骨,頭尾俱全,甚是完整。
原來這條黑色怪蛇是用別的毒蛇作糧食,怪不得它呱一叫,蛇羣登時亂做一團。
那黑色怪蛇的食量想來不大,萬家愁見它已經(jīng)不再抓第二條吃,暗自忖想。
井底的蛇羣逾千之?dāng)?shù),儘夠讓它慢慢地吃下去了。
鄺真真學(xué)他探頭下望,返魂叟本想阻止她,但旋即記起她是毒門高手,便放了心讓她瞧看。
鄺真真看見那條怪蛇,馬上拉拉萬家愁,退後幾步,才悄聲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蛇?”
萬家愁笑一下,道:“我要是知道,宋香必定深信我是專門捉蛇出身的……”
鄺真真噓了一聲,道:“小聲點,那是天下千百種蛇類中最可怕的毒蛇,本門秘傳的毒經(jīng)上記載得有,但歷代祖師都未親眼見過,這一條叫玄水君,身體能像水一般變幻,天下毒物與它抗衡的找不出三五種,尤其是五君一齊出現(xiàn),可以稱得上雄霸天下,全無敵手。”
萬家愁道:“這種毒物一條已經(jīng)夠了,想不到竟有五條之多……”
鄺真真輕輕道:“我說五君不是說五條玄水君,而是五種,分爲(wèi)水火木金土等五君,所以剛纔返魂叟提到五行陣,指的必是這五君無疑。”
返魂叟捱過來,低聲道:“叟姑娘不愧是毒門傳人,這五行蛇陣,底細(xì)來歷,世上知者寥寥可數(shù)。”
他眼睛轉(zhuǎn)向萬家愁:“聽說那五行陣巧奪天工,精妙奇奧無比,任是天下第一高手,也無法應(yīng)付。”
萬家愁口裡沒說話,但眼光中卻泄露不信之意。
返魂叟一望而知,又道:“據(jù)老朽所知,魔教歷代掌門之中,不乏天縱奇才,堪爲(wèi)天下第一高手。但還沒有一個能夠破得五行陣。聽說任何人面對五行陣,能全身而退,便是武學(xué)宗師了。這話是段教主親口說的,那時候他才入教三年左右,有時會跟我們這些侍者聊天。
當(dāng)然啦,他當(dāng)時醫(yī)道雖精,卻還欠火候,所以時時我老朽談?wù)撫t(yī)道返魂叟固然泛起追憶神往的樣子,使萬鄺二人,也感覺得出歲月如梭今非昔比的況味。
鄺真真道:“那段教主聽起來投入魔教之時,年紀(jì)已不算小了……”
返魂叟點頭道:“鄺姑娘真是心細(xì)如髮,不錯,老朽在冥天宮二十餘年,既能眼見段教主入門,那麼他充其量入門也不過是二十餘年而已。段教主如今是五十許人,則他投身魔教之時,已是二十餘歲之人。這是一大秘密,段教主乃是帶藝技師,聽說他出身是中原數(shù)千年嫡傳正宗門派,他學(xué)富五車,文質(zhì)彬彬,實是儒雅飽學(xué)之土。卻不知何故肯投身魔教,更不知何故魔教肯收容他,還在短短十餘年間,便當(dāng)上了教主寶座。”
萬家愁最注意一點,哦了一聲,道:“段教主本是修練中原嫡傳武功的,這樣說來,他身兼正邪兩家之長,武功定然高明不過了
返魂叟道:“當(dāng)然啦,宋魔使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測,但在段教主面前,便有如螢火與皓月之比,簡直差得太遠(yuǎn)了。”
萬家愁點點頭,現(xiàn)在據(jù)他所知,天下間除了中原摘傳正宗武學(xué)的傳人是楊夫子之外,還有就是這度教教主段天民。
至於那武林七大高手,定須聯(lián)手纔可以和這些人抗衡。
不過除了“人”之外,目前還有一個五行蛇陣。
他回到井邊觀察,只見那玄水君已不知去向,卻換了一條遍體赤紅色的蛇,身子肥壯,卻不甚長。
這條紅蛇有一個象徵,那便是它雖然盤踞不動,但整個身體顯現(xiàn)出飛騰跳躍的樣子,一眼望去,便覺宛如一堆火焰熊熊升騰一般。
耳邊只聽鄺真真道:“這是離火君,看它的形狀就曉得了。”
那離火君已經(jīng)吃過一條蛇,忽然遊走不見,卻換了一條青色的蛇出來,這條蛇長約丈二,身子不粗不細(xì),行動之時只用兩尺餘的尾巴,其餘尋丈長的身子筆直豎起,活像一株樹木。
“這是青木君,像不像?”鄺真真用很低的聲音說。
萬家愁不看那青木君如何吃蛇,轉(zhuǎn)身向返魂叟問道:“我記得宋香說你曾多次來此,爲(wèi)什麼?”
返魂叟道:“這五行陣連段教主也破不了,所以他數(shù)度命我前來觀察,瞧瞧能不能配製藥,剋制蛇陣的兇焰,只要稍稍能牽制一下,段教主就有法子陣破。”
萬家愁道:“這藥物配出來了沒有?”
返魂叟搖搖頭,道:“還沒有,老朽瞧來瞧去,這五行蛇陣本身既相生又相剋,反而結(jié)成一體,根本無隙可乘……”
鄺真真道:“定當(dāng)如此,纔可以抵得上武學(xué)宗師身份。敞門毒經(jīng)也說,不管是千毒萬毒,任憑配製,但遇上武學(xué)宗師,便無法可施。毒經(jīng)上說,因爲(wèi)達到宗師身份,明身妙合,水火即濟。外界諸般力量加以他身上,根本無隙可侵。故此幹毒萬毒也是枉然。”
這些理論萬家愁未聽過,總算增長了不少理論方面的見識。
萬家愁盤算了一下,問道:“返魂叟,這蛇神殿乃是禁區(qū),魔教之人誰可以任意闖入來?”
返魂叟道:“除卻是三大魔使的三面令牌一齊發(fā)出,持令者纔可以入殿,不然的話,連魔使本身也不許擅人。當(dāng)然啦,奉教主之令的不在此限。”
萬家愁道:“那麼我們就沒有後顧之憂。我打算下井底瞧瞧,破不了蛇陣的話,拔腿就跑……”
返魂叟泛起優(yōu)色,自念交情未深,不敢相勸。
鄺真真瞧出他的意思,柔聲道:“家愁,這事不易,我們謀定而後動……”
萬家愁一笑,道:“不要緊,你們放心。”
鄺真真道:“我只擔(dān)心體傷勢初愈,終究用不上十分功夫……”
以武功而論,鄺真真可比作井底之蛙,哪裡能窺測萬家愁的真正實力?
萬家愁道:“真真,我縱有危險,你也不可冒失下來助我,我自有辦法脫身。你答應(yīng)麼?”
鄺真真本想故意不答應(yīng),但忽然從他眼中瞧出一片真誠鄭重,這倒是不好藉此要挾了,便點點頭。
萬家愁頭也不回,身子騰起數(shù)尺,退飛到井口,冉冉落井底。
他腳一沾地,四周的形勢已看得清清楚楚,在上面因爲(wèi)視野受到限制,所以想不到井底竟是一片廣場,四周的洞壁凸凹不平,洞穴無數(shù),所以究竟還有多少毒蛇或者其他怪物潛藏未現(xiàn),實是無法查得出來。
那座蛇丘突然間散落,每一條蛇都恢復(fù)了生氣,昂首吐舌,四下游走,發(fā)出一片噓噓之聲。
萬家愁見五行怪蛇沒有出現(xiàn),正在猜是不是五行怪蛇已經(jīng)吃飽了之故?
忽見那千數(shù)百條毒蛇已散佈在他四周,竟是把他圍困在當(dāng)中之意。
萬家愁心中好笑,既然我跳得下來,定然能躍得出去,這些毒蛇圍在四周有什麼用?
該當(dāng)把井口退路封死纔是。
心念轉(zhuǎn)動之際,擡頭一望,只見並口底部有兩圈黃色的石柱,另一端斜斜伸到地面,支撐著井口。
這根石柱粗如水桶,乍看毫不出奇。
萬家愁也沒有特別加以往意。
但在武學(xué)上來說,緊貼井口底層這兩圈石柱卻是封鎖出入的最佳位置,只要一收縮,井口便如加了蓋子,休想躍出。
如是石柱,目是沒有可能收縮。
萬家愁運足眼神一瞧,乖乖隆的冬,那是什麼石柱,竟是巨大無比的土黃色的大蟒,蟒首隱藏在井圈一個缺口中,不易瞧見。
四下千數(shù)條毒蛇打頭陣,退路其實已被封鎖,另外還有四條怪蛇隨時出現(xiàn)。
大致形勢如此,萬家愁心中盤算時,隨手一指,“啼”一聲指力激射出去,一條游到六七尺處的金銀色毒蛇整條貼地滑開。
“啪啪啪”連珠響了幾聲,一共有六七條蛇彈飛老遠(yuǎn)。
都是被這條金銀色毒蛇滑動碰上的。
所有碰飛了的毒蛇不論粗細(xì)大小,落在地後全都不會動彈,因爲(wèi)由頭到尾那條蛇骨節(jié)節(jié)散斷了。
萬家愁嘴角泛起冷笑,接著又伸手指連連點出,只聽“哧哧”破空聲連續(xù)起處,他四周數(shù)十條蛇紛紛飛濺彈開,一眨眼間六七十條毒蛇送了性命,散落在四周。
其餘的毒蛇合圍之勢爲(wèi)之一緩,畢竟同類之死總會有所感應(yīng),萬物無不如是。
這黃泉井底的毒蛇雖有逾千之多,但若以萬家愁這種巧妙珠戮法子,那也是挨不了多久就得死個乾淨(jìng)。
撐在井口直到地面那根黃色粗柱突然挾著腥風(fēng)巨響,縮回地上,沒有向萬家愁攻勢,反而往西北方平曠處退去。
萬家愁轉(zhuǎn)眼望去,只見在靠近石壁處,五條怪蛇一齊出現(xiàn),黑的是玄水君、紅的是離火君,黃的粗如水桶,長達十餘丈,甚是駭人,正式的名稱是黃土君。
一條青色瘦長,只用尾部站地的是青木君。
末了一條是白色扁薄,大約文許長,兩端都一樣尖銳的是兌金君。
五條怪蛇形狀顏色固然全不相同,又由於行止的姿式各有特徵,乍看好像五個人或蹲或立,或伏或撲,使人感到一種說不出詭異森厲的氣氛。
五行蛇陣名不虛傳啊。
萬家愁邊看邊想,僅僅在這匆匆一瞥間,萬家愁已發(fā)現(xiàn)五君渾然會成一體,竟無絲毫可乘之隙。
我想擊破它們的陣勢雖是很難,但若是對峙下去,終究於我無損。
晤,這就奇了,要是武學(xué)宗師面對這五君結(jié)下的大陣,最多不理不睬它們,何險之有?
那“水火木金主”五君不會說話,毒氣卻會吞吐,只一會工夫,在大陣四周上下都有毒霧氛紅流轉(zhuǎn)。
萬家愁不以爲(wèi)然地?fù)u搖頭,想道:“任何人見了這等陣勢,都會掉頭就走。它們分明是爲(wèi)了阻敵深入之意,可是誰願意深入呢?見了它們還不跑麼?我也不想多呆此地……”
這時他的目光跳過蛇陣,四下觀察。
至於他立足之處周圍的逾千毒蛇,都悄悄溜走了,萬家愁連瞧也不必瞧便已知道。
要知他移日往別處查看的動作關(guān)係極大,若不是達到了心志堅凝無比的地步,誰也不能把目光從那奇異的五行陣移開片刻。
萬家愁像電光似的目光透雲(yún)穿霧,落在壁間,那兒有一塊特別雪白晶瑩,形狀尺寸像一扇門。
四邊卻見不到絲毫縫隙,可能是渾然生成的不同顏色所致,不過這座蛇陣,卻好像阻止敵人接近那門戶……”
那五行陣的淡淡毒霧很可能有銷金化石的威力,萬家愁不敢大意,玄功收聚,只獲護住全身,絲毫敵意殺氣都不外溢。
然後一眨眼間,萬家愁已經(jīng)站在井外。
返魂叟啊了一聲,道:“萬仁兄,你……你盡然沒事?五行蛇陣的聲威連我們這兒都聽得見。竟能全身而退,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他的聲音表情都顯示出內(nèi)心的極度激動。
“老朽親眼見過前後有三位長老入井,他們休說全身而退,便多招架一陣也是有所未能……”
好傢伙,這話爲(wèi)何不早點說?
萬家愁倒沒有怎樣,鄺真真卻根恨地暗中瞪那返魂叟一眼。
這老傢伙葫蘆裡一定有玄虛,目前雖是不得而知,但慢慢狐貍尾巴定會露出來……
萬家愁沉吟道:“厲害,我縱是面對天下七大高手之時,也沒有這種堅不可破勇不可擋的感覺,正如面對著天上的雷電,地上的颶風(fēng)一般,誰能擋得……”
厲無雙好久沒開口了,剛纔她取了返魂叟的止痛藥,感到好了很多。
“萬公子,我們還有一條路可走,犯不上跟五行蛇陣硬碰。”
聲音相當(dāng)疲弱,教人一聽而知她身心都負(fù)創(chuàng)甚深。
萬家愁的思想轉(zhuǎn)到遠(yuǎn)方,忽然收回來,道:“恐怕時間不夠了銀老狼若是順順當(dāng)當(dāng)娶了阮雲(yún)臺的女兒爲(wèi)妻,又假如他跟了嬌妻悄然遠(yuǎn)離,從此不問世事,這個大惡人豈不太便宜了……
他們在神殿角落坐下休息,大家都默然想心事。
眼下已是九死一生的萬分險惡局勢,能夠活下去已是天大幸事,哪敢奢想安然地進出此宮?
魔教這一派歷史悠長,人世間有正的便有邪。
魔教自古以來,雖然屢屢被正派所抑,本身也每每有惡貫滿盈而遭報,以致衰落凋零,但這一教傳下來的邪異古怪秘藝絕技可真不少。
那五行蛇陣何等厲害,魔教卻能豢養(yǎng)在宮內(nèi),實是教人意測不透。
有人送飯菜來,還有幾副鋪蓋。
返魂叟是醫(yī)道如神,鄺真真則是使毒的頂尖高手。
所以大家放心享受飯菜,全然不須擔(dān)心。
大家都很久沒吃過這麼美味豐盛的飯菜,尤以返魂叟與厲無雙爲(wèi)甚。
那美味可口熱氣騰騰的飯菜,使人泛起了可以將之當(dāng)作人生追求的目標(biāo)之一。
這一夜萬家愁輾轉(zhuǎn)反側(cè),被心中的仇恨燒炙得安穩(wěn)不下來。
銀老狼有幣聘之喜的消息,比殺他幾刀還難過。
萬家愁起先心緒很亂,全然理不出頭緒。
快要天亮?xí)r,遠(yuǎn)遠(yuǎn)不知何處傳來絲竹聲,甚是悠揚悅耳,卻隱隱約約,聽不分明。
側(cè)耳追尋,忽然已沓。
返魂叟、厲無雙、鄺真真三人一齊坐起來殿內(nèi)燈燭明亮,三人面面相覷,既驚奇,又悵然若失。
霎時心情極爲(wèi)煩躁不寧,恨不得出殿找尋那樂聲來源。
萬家愁本是一直轉(zhuǎn)來側(cè)去睡不著的人,這刻反而動都不動。
返魂叟等都沒有注意萬家愁,片刻間每個人都聽到樂聲,每個人聽見的都不相同,有的是蕭籤合奏,有的是琴瑟和鳴。
厲無雙耳中卻盡是琶琵幽怨之調(diào),教人想起那黃昏中的青冢,寂寞地躺著天下無雙的美人。
厲無雙熱淚直灑下來,但覺心碎腸斷,人生殊無趣味……
三個人都從被內(nèi)爬起來,側(cè)著耳朵,一步步向殿門行去。
不一會工夫,都來到門口,耳邊樂聲忽然消失,三個人都站住了,過了一會兒,纔有如在夢中醒來,詫異相顧。
萬家愁忽然哈哈大笑,道:“回來吧,沒事啦!”
那三人也不知他說什麼,各自回到鋪蓋,躲回被子內(nèi)。
殿外再沒有樂聲或其他聲音,鄺真真伸伸懶腰,道:“啊呀、好累,比打了一架還吃力……”
她突然想了起來,訝聲道:“家愁,是怎麼回事呀?”
萬家愁道:“魔教有人會用聲音害人,剛纔就是他施展絕技。不過這個人比莫長老高明得多了……”
返魂叟驚道:“莫非是音響魔使聞中聞?要是聞魔使出手,咱們休想逃得劫難……”
萬家愁味一聲,道:“他已知難而退,也沒有什麼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