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離躺了一會兒也覺百無聊賴,索性披了衣裳,讓春紅和綠意進來服侍她梳洗了,這才坐在飯桌前。
春紅擺了飯上來,一邊給她舀著熬得粘稠的粳米粥,一邊悄聲笑道,“昨晚上舅爺肚子疼的事兒傳得府里都知道了,翠微堂的婆子一大早到前頭大廚房拎飯菜跟奴婢嘀咕了幾句。”
蘇若離接過溫熱的粥喝了幾口,笑問,“嘀咕了什么?你這蹄子越發學壞了,說話也藏著掖著了?說,是不是我婆婆又沒有好話?”
春紅嘿嘿地笑了兩聲,才回道,“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您。可不是嘛,老夫人一聽舅爺大半夜的鬧騰起來,還把將軍和您都給叫去了,頓時氣得就拍桌子打凳子的,說咱家里來了一群佛爺了。”
“哦,這就佛爺了?難不成我爹娘有難我不能管?”雖然也知道蘇老爹一家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但是蘇若離還是不肯讓羅氏在背后嚼舌頭,不由就冷著臉擺起了譜兒。
“她也不想想當初在顧家村浪得見不著個人,幾個孩子都跟著我一塊兒住著吃著,那時候,她怎么不說她一家子是佛爺呢?”
蘇若離緊繃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似笑非笑地說著。羅氏什么心性她還不清楚?那是鷺鷥腿上劈肉,臭蟲身上拔毛的家伙,這諾大的家業,她生怕別人分去一分一毫,恨不得帶到棺材里才好!
春紅甚是機靈,聽了蘇若離的話,忙笑道,“夫人這話說得極是到位,估計老夫人聽了又得氣個半死。只是那位也太不讓人省心了。好好的家這么鬧騰下去有個什么趣兒呢?”
蘇若離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不管她如何。你也不能置喙!”
“是,奴婢僭越了!”春紅垂下頭,低眉順眼地認錯。
蘇若離也沒有難為她,吃過飯就帶了人到了三元堂,在經過成衣鋪子的時候,她順便進去看了看。見里頭好多款式的內衣都被得很是火爆。聽老板娘講,這個月足足賺了三千多兩銀子,蘇若離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若是京都女人的錢這么好賺。她往后的日子可是不愁了,隨便拿出一樣前世里的東西,就能賺個盆滿缽滿。
只是安平公主有些日子沒出來了,也不知道她知道這么賺銀子會不會高興地要死?
即使貴為公主,想來也不會嫌銀子燙手的吧?
正念叨著,就見遠遠一輛華麗的馬車迤邐而來,前面幾個帶刀的侍衛騎著高頭大馬。簇擁著車子朝成衣鋪子而來。
蘇若離看了一眼,笑了起來,和老板娘道,“瞧瞧,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才念叨著。人就來了。真是好長的腿子啊!”
老板娘是安平公主乳母的女兒。三十多歲出頭,嫁給京中一個大戶人家。家里經營著幾處鋪子,所以,她算賬理財絲毫不含糊。
安平公主把她放在成衣鋪子里,甚是放心,店里的生意也被她打理地井井有條。
蘇若離和安平公主只管到月底領銀子就是了。
除了三元堂那邊隔三日去一次,蘇若離每個月也會到成衣鋪子賺上一圈兒,有時候就和安平在這里碰個頭,說說話,畫幾個樣子,兩個人倒是處得跟親姐妹一樣。
安平那人是個急性子,雖然貴為公主,不過倒沒有什么公主架子。
蘇若離和她在一起,倒沒有什么拘束感。
由于跟她在一塊兒時候長了,兩個人相熟地很,蘇若離也從她嘴里聽到不少宮中的秘聞。特別是李蘭馨入宮后,甚受皇上喜愛,憑著李家的家世,大有和皇后分羹的趨勢。
蘇若離聽了這個話倒是不意外,畢竟李家的家世擺在那兒,百年望族可不是徒有虛名的,何況李蘭馨的兩個哥哥,一個是兵馬大元帥,一個是歸化將軍。
如今李扶安更是請了旨戍邊去,將來在邊關建功立業,李蘭馨在宮里的地位就更加牢靠了。
若是生了皇子,將來的天下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蘇若離不想理會宮里的爭斗,只是她深知道,李蘭馨先前喜歡顧章,曾經不擇手段地想把她和顧章拆開,后來沒有得手,竟然不惜要燒死他們。
這樣的女人,即使進了宮,成了皇上的人,心里,終究還是恨著他們的。
將來,她若是得了勢,她和顧章的日子怕都不會好過吧?
正想得入神,就聽面前忽然想起一聲歡呼,“哈,你這人,站這兒不是迎接本宮的嗎?怎么本宮到了跟前你反而連眼珠子都不帶錯的?”
正想得發呆的蘇若離被這聲高呼給驚得嚇了一大跳,這才回過神來,就見安平公主正圍著她張牙舞爪地要嚇唬她呢。
她不由好笑,忙給安平見了禮,安平一把拉起她,咋咋呼呼的,“你這人,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怎么還和本宮來虛的啊?”
拉著蘇若離就進了屋,老板娘也上來見禮,安平忙笑著問她,“快說說,這個月又賺了多少銀子?”
還沒等老板娘說話,蘇若離忙拉著她坐了下來,笑道,“猜猜!”
一見這架勢,安平公主就咧著嘴兒笑開了,“是不是比上個月還多啊?乖乖不得了,沒想到就咱們兩個小女子,每個月都能賺這么多呢。快說快說,到底多少,本宮可沒這個耐心!”
蘇若離笑著比出三個指頭在安平面前晃了晃,安平喜得差點兒就跳起來,激動地小臉兒通紅,“什么什么?有三千兩?”
蘇若離和老板娘都跟她點頭保證著,安平公主神情就跟夢游人一樣,“真的嗎真的嗎?不對,你們騙本宮的吧?”
她一把拉過身邊跟來的宮女,“巧梅,快,掐本宮一把,這不是在做夢吧?”
巧梅卻不敢,笑著打趣她,“公主,這是真的啊?誰會騙您?上個月不就賺了兩千多兩嗎?這個月逢著年關,多賺些也是有的。”
安平到底自己下了狠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這才相信。
不過看到賬目上的銀兩,她只知道傻呵呵地笑了。
蘇若離白了她一眼,打趣她,“公主,不是我說您,您還是皇家出身,怎么就被這么點兒銀子給嚇住了?想來您那宮里也是金山銀山的,還這般小家子氣?”
她也是和安平公主說笑慣了的,不然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跟皇室公主這么說話!
安平卻渾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解釋著,“你不知道,外祖父家的大舅母掌著府中中饋,上個月進宮和母后閑聊,提起家里的十幾個鋪面,還都是京中地段好的,一個月不過才幾百銀子的賺頭。如今我們一個小小的鋪子就賺這么多,你說本宮還能不高興壞了嗎?”
蘇若離一想也是啊,顧章凱旋歸來的時候,皇上也曾賞賜下兩個莊子,一年通算下來也不過是上千兩的銀子。
她當即點頭道,“還不是這鋪子托了您的洪福,這才興旺起來的?”
“嗨,你這人,本宮雖然臉面大,但要是沒有你的樣子,本宮上哪兒找這賺錢的門路啊?”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老板娘就命小丫頭擺上了茶點,安平公主身邊只留下巧梅伺候,打發其他的人都下去了。
蘇若離知道安平這是有話要跟她說了,也就斂了神色,恭敬地看著她。
安平公主前一刻還一臉的喜色,這會子臉上就罩了一層黑云,拉過蘇若離的手可憐巴巴地就嘆了一口氣,“我們看著金尊玉貴的人兒,其實還不如你們自由幸福呢。”
蘇若離被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給嚇了一跳,“公主這是怎么了?敢怕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兒了?怎么羨慕起我們來了,我們想金尊玉貴還不能夠呢?”
安平被她說得更加難過了,眼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氳,那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轉。
蘇若離還從未見過這樣一幅泫然欲泣的她,忙拍著她的手背,寬慰著她,“公主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說出來,我也好給你出出主意?”
安平忍了幾忍,終是掉下淚來,哽咽哭泣,“離兒,李扶安要走了……”
蘇若離先前也是隱約揣摩出安平的心意的,只是從未聽她正面說過。如今聽她這么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過她不好問得直接,畢竟,這是有損閨譽的事兒。
她帶著一點兒試探,“李將軍終歸是要走的,旨意都下來了,不過是在家多待一陣子過了年罷了。”
“可是,為什么我的心這么痛?”安平傷心至極,連“本宮”都忘了說了。
蘇若離眸子閃了閃,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過現在的安平只是需要一個本分的聽眾而已,還沒容得蘇若離想出來該如何安慰她,她就自顧自地說下去了,“你也知道,我,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心醉于他了。當時,你也在場的,只是那時候,他眼中并沒有我……”
蘇若離想起來了,就是她第一次進宮那次。沒想到安平竟然對李扶安會一見鐘情。這個皇家公主的感情也挺豐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