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火城中的房子,高大粗獷,以石質基墻為主。
城池中心,主塔往外延伸出六條數十里長的主路,四條分別通向四座次塔,另外兩條連接前后入口。
主路兩側的建筑,整齊規律,應是與塔城一同規劃建造而成。
在路旁建筑的后方,無數細小的街道脈絡,錯落交叉,連接著一片片聚居區。
仲澤將霸蜥處理給了騎獸販子后,隨意找了個方向在聚居區內逛著,熟悉著獄火城中的環境。
直到入夜,宵禁之前,他在一處宿棧住下。
這處宿棧生意不多,位置偏僻,房間倒很清爽。
屋內一側燃著火爐,熱氣將空氣中的陰冷稍稍驅逐了一些,讓仲澤感受到久違的放松和舒適。
他將屋內仔細檢查一遍后,仔細布下警戒用的嗡鳴陣。
隨后,將夜蛛們放出,又將自己好好清洗了一番,倒頭便睡在修行臺上。
雖然仲澤每日間都有休息,日常修行功課也從未停下,但精神卻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心神極為疲憊。
躺下未多久,他便發出輕鼾,只是手中依然緊握著短劍。
入夜后的獄火城,城中非但不暗,反而更加明亮。
每棟建筑,每個房間均有明亮的火光透過窗欄,照在屋外的街道上。
不僅是屋內有著火光,在每一處大小街道的盡頭,同樣燃著大火。
巡邏各處的城衛奴兵們,神色緊張,沒有一個人說話,均是沉默安靜地沿著火光照亮的地方,匆匆走過。
“啊....”
一聲刺耳的尖叫聲,突然在街道上響起。
但奴兵們,似未聽到一般,只是將邁起的步伐走得更快了一些。直到他們匯聚到街道盡頭的火堆處,才停了下來,各自不安地輕聲問詢著。
仲澤在尖叫聲響起時,便猛然睜開眼睛,在疑惑中,來自靈魂中的渴望突然變得極為強烈。
夜蛛們,同樣警覺得聚在蛛后的身側,睜著血紅的眼睛,在屋內來回掃視。
仲澤見狀,神識放開,籠罩屋內。
與此同時,一只銀蟲在眼中閃過。
他在神識感知不到任何異常時,果斷激活血脈,幻真布滿整個房間。
只要是生命,只要接觸到幻真之力,其內心的欲望本能就會在無聲無息間被勾起,進而現出端倪。
幻真的力量剛將房間籠罩,一個極淡的人形虛影,驟然出現在他身前不遠處。
人影似乎很是興奮。
在原地不斷地扭動著身體,收縮著身體形狀,直到將四肢、身體都揉入腦袋中才停下來。
之后,掛著幾截肢體的腦袋迅速來到仲澤身旁。
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仲澤神色怪異地看著眼前仿如插著樹杈的頭顱。
他沒有在頭顱上感知到任何危險,反而有著絲絲想要將它吃掉的沖動。
“吃?怎么吃?”
仲澤摸了摸嘴巴,將這個荒唐的念頭暫時壓下。可是,他越是按下,這股想吃念頭就越是強大。
魂土中的靈魂本源更是激動不已,竟在念頭的驅使下,本能地發出一聲呻吟。
呻吟像是某種吟唱,像是在召喚。
“召喚?!”
仲澤再次一愣,然后他就看到身前的頭顱,融化了一般,緩緩消失在房間中。
血脈幻真。
在施展時,并非如法術一般,有著清晰的靈力波動。
它就像是一種,
看不見摸不著,甚至除了仲澤外,誰也無法感知到的一種摻雜著魂力的特殊能量。
這種能量,以血脈為引,以神識為界限,即使沒有靈力,依然可以施展。
先前仲澤祖血與牧魂蟲血脈未完全融合時,在施展幻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找不出施展的原理,只以為是本能中施展而出。
直到血脈成型,他才稍有感知,并能在施展后意識主動參與其中。
“是召喚沒錯!”
仲澤感知著魂土中,突然出現又被石琮強行拘走的頭顱虛影,神色在怪異中透出狂喜。
石琮將頭顱虛影拘走后,立馬扔入了燃燒的火焰中。
他就看到,火焰猛地一漲,冒出一股青灰的煙氣,一粒粒精純的魂力從煙氣中分享出來,飄入靈魂體中。
之后,煙氣中似乎有某種物質,被石琮吸收,開始變得淡薄,隨后消失。
而被石琮壓在底下的火氣,在煙氣消失后也有了一絲增長,如同真的火焰般,在底部炙烤著石琮。
這團被仲澤引入魂土的火氣。
在一個多月里不斷燃燒的情況下,非但沒有因為消耗而熄滅,反而變得更加炙熱凝實。
就像是得到了某種補充。
“難道會從火氣變為火種不成?”
仲澤看著旺盛的火光,心中不由產生一種不受控制,極為被動的感覺。
魂土中的一切變化,他都無法做到主動干預和掌控。
他根本不知道,這些變化的好壞,應該去做什么,才能促進這種變化。
仲澤輕輕搖了搖頭,暫時不去多想。
只要對靈魂本源的增長、純化有好處,那應該就是好的變化。
讓其自然演化,未必是壞事。
意識回到身體,仲澤回想著適才靈魂中發出的呻吟聲,張嘴不自覺地哼了出來。
呻吟。
短促、輕柔。
仲澤雖然雙唇在動,但實際上并沒有聲音發出。
只是,他能聽到。
似乎,這個聲音只會響在意識之中,需要以靈魂來聆聽。
隨著吟唱,一個個人形虛影,如同在房間里現身的頭顱一樣,紛紛從房間邊緣冒出。
虛影成百上千,層層疊疊。
不斷扭動中,變作手腳、殘軀,甚至是牙齒,眼珠等等。
“不好!”
仲澤沒想到,就是哼了幾聲,竟招來這么多的詭異之物。
這么大動靜,恐怕要引起塔靈的注意。
想到這里,他立馬停下哼唱,可為時已晚。
“咚咚咚...”
“轟!...”
一聲聲急促的敲門剛響起,不等仲澤開門, 便被一腳踹開。
在警戒陣法的嗡嗡聲中,一個下身裹著青布裙的老者,蹣跚著腳步從踹門的獄火人身后走出。
老者抬起垂下的眼皮,青黑混沌又極顯睿智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仲澤。
“是你引動的劣靈?”
“劣靈?”
仲澤神色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老者口中的劣靈應就是在幻真的籠罩下扭曲身體的那些人形虛影。
“塔主問你話呢!快說!”
踹門的高大獄火人,見仲澤發愣,渾身氣勢突然爆發,猛地壓向仲澤。
陰冷和重壓,讓仲澤臉色瞬間漲紅,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呵呵呵...”
“無禮...”
老者輕斥一聲,抬手輕揮,將籠罩在仲澤身周的強大氣息驅散,溫和地說道:
“小友勿怪,我們獄火人脾氣都很急,實在是因為,與劣靈有關的任何事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了。”
說到這里,老者微微皺了皺眉頭。
抬起干枯的右手在房間四處點了幾下,嗡鳴陣發出的警戒聲戛然而止。
之后,老者閉上眼睛,似是在感知著什么。
仲澤見狀抹了抹嘴角血跡,眼神閃爍,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乖乖地站在原地,不敢打擾。
相比于站在門側的高大獄火人。
老者看似沒有任何危險,可來自靈魂中的顫栗驚懼,讓他不敢有一點不當舉動。
過了許久,老者神色欣喜,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小兄弟,我們換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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