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藥廬長老來跟你們說上一會。”
高臺上,長冥峰主露面一下,緩緩的退了下去,將陳生的身影顯露出來。
唰唰唰。
一道道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神中帶著一絲的探究,還有一種崇敬和尊敬。
不管怎樣,這是讓他們外門弟子能夠吃一波肥的大人物,理應尊崇。
“前幾日,我筑基功成,很慶幸的得了很多人的慶賀,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些許的獎勵,便是你我之間的一場歡樂了。”
陳生見狀,大大方方的站定,他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像是四月的春風般,很是和煦。
談及此次的盛況,并不一味的強調自身的重要性,而是突出一個同樂。
隨后,他高聲言說,并不以卑賤而羞愧,道:“我和你們之中,有很多人是一樣的,甚至還不如的。”
眾人不信,只當是激勵之言。
在他們眼中,這位藥廬長老,位高權重,揮起袖子來,就能卷起漫天的風暴。
那等人物,太過的高高在上了,跟他們這些不大受看重的外門弟子,天然的隔著一層。
陳生看懂了他們的心思,只是輕輕一笑,繼續說著他的經歷。
“我資質下下,悟性下下,當時險些就入不得仙門了,幸得外門的浮云子長老,見我道心尚可,點了紅名,才算是踏上了修煉之路。”
“做外門弟子時,諸般平平,沒有一絲能傲人的。”
“這樣的我,算不得天驕吧。”
他話語平淡,完全沒有因為這些經歷,而心性扭曲,而是正視那段平庸的歲月。
天驕,他本就不是,能夠筑基功成,靠的是水磨的功夫,沒有值得驕傲的。
“藥廬長老竟是這樣的資質。”
戲謔之言,淡淡自嘲。
沒有外門弟子,覺得這樣的一位長老輕佻,不夠穩重,而是心中猛的一顫,有一種強烈的共情。
既入外門,大哥別笑二哥,都是資質平庸的。
真正的天驕人物,早在拜入仙門時,就位列內門,被收納為真傳了。
偶爾外門中,有一兩個崛起的,不要當回事,那是特例,不具備復刻的可能性。
“后來轉執事,入得藥廬,勤勉于丹道,終是有所得,升長老之位,再三十四年,以百歲之齡,沖擊筑基,功成!”
陳生繼續說著他的經歷,那是一段奮斗的歲月,雖說沒有血雨腥風,但有一種真摯的力量,養老執事和煉丹三老等,推動著他的前進。
本身,他也具備某種韌性,道心沉凝,一步步的,走到了煉丹長老的位置。
若說修為,他是靠著不可復制的時間熬過來的,但現在坐的位置,靠的大半是人格魅力和奮勇前進了。
他的話語,很是平淡,但外門的少年們,卻能感受到一股真誠,還有內心生出的激昂之情。
這樣的一尊大人物,是從底層中崛起的,身后無人靠著,身前無有扶持,一意前行,走出的康莊大道。
他們想要,成為這樣的一個人。
“你們比我年輕,應該有更遠大的理想,不要畏手畏腳,勇敢堅定的往前走,雖九死而不悔,踏破難關。”
最后,陳生點題了。
他堅信,后天的稟賦不是鎖死自身的關鍵,靠著努力,是能夠打破的。
人群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周列,這也是他想對周列說的,莫要讓他,成為桎梏。
“老師,我會努力的。”
周列拳頭一攥,他看到了老師眼中殷切的厚望,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團火般,想要力壓同代,殺上更高的領域。
隨后……
“勤勉修行,不負初心,大道就在那里,它是不會因為我們資質平庸,就隔絕在外的。”
陳生的眸光從周列的身上移開,緩緩掃過,落在很多人的身上,目光中帶著鼓勵之色。
這些人是少年,他們不該自暴自棄,而是給予點陽光,如燈塔之光,給他們一個方向,走出困頓,走向完美的人生。
“長老關注到我了,在激勵我。”
穆通身軀一顫,起了雞皮疙瘩,那是發自內心靈魂深處的激蕩。
他看到了,他們藥廬的長老,注視著他,剛才的那番勉勵,竟是說給他聽的。
這叫得他激動萬分,想仰天長嘯,越是了解這位前輩,越是能讓他為其人格魅力折服,想要永遠的追隨在他的身邊。
如今,貌似這個目標并不遙遠,從外門大比,就能邁開第一步了。
“那番話,是對我說的。”
平庸的瑞小佳,在陳生的那番話中,聽到了自己平庸的少年時期。
原本,他是認命的了。
但這個站著的人,像是一團信仰的火焰,點燃了他內心中憧憬,讓他生出了一個念頭。
或許,我能和他一樣,變得并不平凡。
“厲害!”
長冥峰主對外門大比很上心,所以越能留意到,這些外門的少年們,心境發生了大變,有了一種名為“奮勇”的東西。
“外門大比,現在開始。”
他適時發話,讓得這種情緒,在斗法臺上,接著意氣爭鋒,徹底的催發出來。
一號斗法臺。
“瑞小佳對鐵云鷹。”
裁判歸位,騰空在一號斗法臺上,口中念誦,兩方斗法的少年名字。
“煉氣四層!勝者獎勵!同階勝利獎勵!”
瑞小佳登上了斗法臺,眼睛大亮,盯著眼前煉氣四重的對手,眼中有種強烈的執念。
打敗他!
瑞小佳發誓,他之前,真的是沒有這種野望的,心中像是一團死水,突然的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藥廬長老成功的例子在前,真金白銀的兩重獎勵在后,他沒有放棄的理由。
“轟”
兩股煉氣四層的氣機,在一號斗法臺上綻放,彼此的法力碰撞,毫無折扣,似要掀翻了這方虛天。
道劍的冷冽之光,寒徹入骨,在方寸間飛騰舞動,顯得是觸目驚心。
戰狂很激烈,主要是法力和手段相差無幾,很難一舉定下勝負來。
“真是難纏。”
瑞小佳衣袍被烈風吹得扭曲,眼神半瞇,他注視著對手,那是一個魁梧如小山的少年,似銅墻鐵壁般,怎么也無法攻破。
他緊緊握住了手上的劍,調整了一下身姿,猛然沖出,像是一條在草上飛動的灰蛇般,快速無比。
“鐺”
一劍斬下,鐵云鷹的反應很快,同樣是一間橫擋,劍光交擊,星火躍動,似能照徹人心。
瑞小佳的面色,堅毅無比,隨即浮現出一抹決然。
還是僵持住了。
這樣是不行的,繼續拖延下去,勝負在五五之間。
可他……
要贏。
“殺!”
瑞小佳打算換種打法了,不是在前路上倒下,就是踏破了關隘。
他的劍上,縈繞著一抹凜冽之意,將心神都寄托于上,放棄了對肉身的護持。
這樣的劍,是很兇殘的。
“瘋子。”
鐵云鷹低喝一聲,有心想要斗上一斗,但又想到兩敗俱傷的后果,只得暫避鋒芒。
一場比斗,賭上性命,不大值當了。
“對,就是這樣,氣勢上不能弱,一直壓過去。”
瑞小佳笑了一下,他平庸到不起眼,為了能贏,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等到你顯露出頹勢,我就掀翻了你。”
鐵云鷹心中也有定計,剛不可久,待得瑞小佳的氣意回落,他就會行使雷霆萬鈞之勢,將其擊敗了。
頃刻間,局勢翻轉,鐵云鷹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呼……”
氣意高漲,一刻不歇,保持這種強攻的狀態,是很累的。
瑞小佳揮劍的手,感到沉重,每一次斬擊,都像是生命本源的流逝,身體負擔重到不行。
堅持。
堅持住。
連續壓榨法力,使心神竭力運轉分析,已讓他的精氣神,有要下跌的跡象了。
“快,我可以的。”
他心力漸漸的模糊,但卻保持住了巔峰的狀態,眼睛盯著鐵云鷹,將其想象做一座大山。
然后,掀翻他。
“那個少年的樣子,跟我當年差不了多少了。”
高臺上,陳生看到了,有一個修為平平的少年,體內的法力已經壓榨到極致了,但還是強撐著,一點點的,蠶食著對手的優勢。
最后,那個少年,在精神意志崩潰的前一刻,終是拿下了勝局。
他心中贊嘆一聲,將其人的姓名給記下了。
四個斗法臺上,來來回回的,有人下去,有人上來。
“煉氣八層對煉氣六層,穩贏的。”
陳生重點是關注了周列的戰局,不過這位徒弟的對手,差了一些,沒甚好看的。
結局沒有奇跡發生,顯得很平靜。
待得日轉西邊,今日的外門比斗就停歇了。
龍行殿。
綠珠在院中喂養兩只白鶴,見到陳生歸來了,展顏一笑,剎那的驚艷之色,足以敗盡種種綺麗。
“今次外門大比之事,可是順遂。”
她溫柔的道。
“挺順利的,有一兩株苗子,栽培一二,可能有不錯的前景。”
陳生看人,不是從修為境界著手的,而是氣意和心性,這兩者能定持住,是能夠有作為的。
當然,不可否認的,這等人想要崛起,是需要一點氣運的。
“隨你折騰,反正能像你這般優秀的,是不可能的了。”
綠珠覺得上蒼極為眷顧自己了,陳生這般的資質和年歲,都能筑基功成,大有天賜的長久姻緣之意。
她已失去了爭執之心,就想兩人伴著,走完這一生。
“你太讓我受寵若驚了。”
陳生笑笑,他沒驚天動地的修為法力,即便筑基了,也是很平庸的,放眼仙宗,并不耀眼。
是綠珠的溫情,將他放大了,從渺小身形,毫不起眼,放大到像是一尊頂天立地的巨人,俯瞰五岳,橫行諸天的偉岸。
“又來了!”
周列撞見這一幕,見怪不怪的,老師和師娘的感情,真的很好,好到隔著很遠的距離,他都能感受到一種對“形單影只”的無形傷害。
“外門大比,不無趣吧。”
陳生哪里看不出,周列對于丹道之外的東西,是不在意的,但依舊執意讓其參與到外門弟子的斗爭中,是有一番點撥之意的。
天地廣大,得“一”雖然能衡精,但煉得心思廣袤容納萬千,方能掌控更大的權柄。
“那是一種我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周列點頭,他從小接觸的是丹道,鉆研的是丹道,打打殺殺的,近乎不沾。
原因是他一個煉丹師,地位尊崇,又是藥廬長老的徒兒,旁人畏懼也不想得罪,就沒了沖突。
這些年,他活得很自我,也很舒服。
外門大比中存在的東西,是和他埋首丹道不一樣的,多了些許紅塵意氣,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不足。
“藥廬很大,但也很小,你可以跳出去,站在一個更高維度的角度去對待你的人生。”
陳生這個老師,做得還是很稱職的,向周列說些人生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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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廬說大,畢竟是匯聚了整個仙宗外門的煉丹師,走出一個,就能讓一個修仙小家族頂禮膜拜。
說小,是在邊地真正的巨擘眼中,只是扎堆了的一個貓窩, 隨手就能打滅了。
至于其中的大小分別,就看周列本身的成就了。
言盡于此,師徒兩一陣默然。
這時。
人未到,先聲至。
“道友!仗義!太仗義了!”
穆如風來了,他的儀態,有些不得體了,能夠看出,整個人呈現出一個極度興奮的狀態。
他走到了陳生的面前,連連道謝,卻是說來云山霧繞的,很是難懂。
“穆長老,冷靜一些。”
陳生伸出手來,暫且阻攔了一下穆如風向前的動作,他怕這老小子,直接將他就給抱住了。
“我那孫子,得了你的激勵,現在整個人都跟打了雞血一樣,精神狀態太好了。”
平復了下心緒,穆如風說出了激動的原因,是他那個孫子,一改往日的得過且過,斗志高昂的,嚷嚷著是爭一世顯赫,位列高層。
這讓他老懷大慰,要什么給什么,只為了這根獨苗能成材。
“我有做過嗎?”
陳生沉吟道。
雖然他很肯定自己對穆通沒有特別的照顧,但讓穆如風信誓旦旦的說著,也不由得有些懷疑了。
“若不是我手上就這一對白鶴,真想再給你送一些別的靈獸。”
穆如風的感覺,就是很值,一對白鶴,換得了藥廬長老對兒孫的照顧,激發了奮進之心。
他這一脈,該是不會折了的。
“不用了,我已經很知足了。”
陳生想說慚愧的,但他現在說什么,穆如風都會當謙遜,索性就不去解釋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