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落地后, 一出飛機場,他們就看見了一輛掛著寫有“熱烈歡迎競賽比賽中獲獎學生回校!——白樺大學”橫幅的大巴車。
車輛位置顯眼,橫幅鮮艷醒目, 來來往往的人群都不由自主會往車上看上一眼, 可謂是吸睛十足。
一行人:“……”
再次錯過第一名的祁野郁悶了一路, 這會兒忍不住眼角抽搐, “這就是白樺大學的歡迎儀式?”
他們低調地上了大巴, 每上一個人,司機師傅都會興高采烈地朝他們拉個彩炮。
江落頂著一頭的閃光碎紙片,面無表情地坐在了窗邊。
祁野跟著坐在了他的旁邊, 低頭擺弄完自己身上的碎紙片后,抬頭看向江落的頭頂, 手心有些癢, “你頭上還有碎紙片。”
江落撥弄了下頭發, 碎紙片從發絲中掉落,“還有嗎?”
祁野搖搖頭, 看著他耳邊那一縷白發,忍不住道:“我之前就想問了,你這縷白發是特地染的嗎?”
江落這才想起來這縷頭發的問題,他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玻璃窗,窗中倒映的黑發青年耳旁, 那縷白發果然又跑了出來, “等這兩天, 我找個機會把它染回來。”
祁野別扭地道:“這樣也挺好看的。”
江落卻不喜歡。這縷白發就像是池尤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一樣, 只要看到, 就會抑制不住地想起那只惡鬼。他先前一直刻意忽略這一縷頭發,可祁野這會一提醒, 還是讓他想了起來。
再怎么忽略還是不能遮掩它的存在,剪也不能剪,那就染回來吧。
祁野換了一個話題,“你知道嗎,你在玄學界已經很有名氣了。”
江落挑眉,“怎么說?”
祁野面色復雜。
在他上飛機前,祁家的評委老師就將他叫了過去,話里話外暗示著他和江落多打好關系,如果以后能讓江落來為他們祁家做事那就更好了。
但江落是馮厲的徒弟,已經代表著天師府的人。祁野雖然性子不好,但做人的底線原則卻決然不低。
祁家近年來表面低調,實則行事越發大膽猖狂。這次連天師的弟子都敢挖墻腳,他們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他含糊地道:“有許多的人想認識你,這些人里有好有壞,你不要別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江落不由懷疑自己在祁野眼里是不是個傻子,“在這一方面,我覺得我比你要聰明得多。”
祁野:“……”
他惱羞成怒,“算了,我不和你說了,你想認識誰就認識誰吧。”
說完,拉下帽子往后一靠,嘴唇緊繃著生著悶氣。
江落聳聳肩,后座探出半個粉色玩偶的臉,葉尋跟著探頭,“江落,你今晚回學校住嗎?”
“回去,”江落道,“比賽都結束了,我也應該從天師府回來了。”
祁野聞言,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
他自從來到白樺大學,從來沒見到江落在宿舍住過。
很快,大巴就到了學校。一行人從車上下來,其他人可以直接回宿舍,但身為比賽的第一名,江落卻需要跟著萬老師去見一見自然科學與社會研究專業的院長。
江落聽過很多關于這位院長的傳說,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他心懷好奇,踏進了院長辦公室。
辦公室里有一組辦公沙發,沙發上正一左一右地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頭發胡子花白的院長徐點燈,另外一個則是江落也認識的殯葬店老板。
徐院長瞧見他來了,嚴肅的面容倏地舒展開來,滿懷欣慰地朗聲笑道:“紀老弟,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們學校拿到第一名的學生,馮天師的弟子江落。”
殯葬店老板有氣無力道:“我認識你這個學生。”
徐院長并不驚訝,“你認識的人總是很多,當初我想找池尤來這里給我當助教的時候,也是托你才能聯系得上他。”
殯葬店老板一怔,低聲提醒道:“不要再提他了。”
“沒關系,江落也和池尤有些關系,在他面前提起池尤沒什么,”校長大手一揮,好奇地看著江落,“我聽萬老師說,你在第二關比賽結束之后,還想要給池尤殉情?”
江落想了想那個時間,正是他得到了陰陽環之后第一次在浴池中試著溺亡的時間,萬老師的大嘴巴他不是第一次聽說了,只是沒想到,連院長也知道了這件事。
江落勉強笑笑,“對。”
殯葬店老板驚訝地看著他,“你和池尤是?”
“我們是戀人關系,”江落垂下眼,憂傷淺淺,但卻如影隨形,“院長,你還能再和我說說池尤的事嗎?”
他眼圈微紅,喃喃道:“我太想他了。”
院長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我聽說你還想查池尤的死因?”
江落正色道:“對。”
殯葬店老板和院長對視了一眼。
確定江落所言非假之后,殯葬店老板躺在沙發上,氣若游絲地道:“池尤竟然和你有這種關系……怪不得,怪不得啊。難怪上次那元天珠剛到我手里,你就能注意到那小珠子的不對。”
江落問道:“老板,這個元天珠到底是什么東西?”
殯葬店老板懶洋洋道:“怎么,你師父還沒告訴你嗎?”
江落搖了搖頭。
殯葬店諷刺一笑,“也是,怕是天師就算知道這是什么,也不會告訴你這小娃娃。但看在你和池尤匪淺的關系上,我告訴你也無妨。”
“這元天珠,”他轉了轉手里的流珠,念了聲“福生無量天尊”才接著道,“可是逆天得來的東西,世上總共也就只有四顆。按那六大家的說法啊,這元天珠乃是老天爺眼看著玄學界沒落了才賞下的寶物,用以幫助玄學界重現昔日繁榮。”
院長冷笑一聲,重重拍了桌子一下,“艸他娘的,真以為四個珠子就能救下來整個玄學界?!”
殯葬店老板道:“你先別插話。”
他看向江落,幽幽地道:“元表示天地萬物的本源,有根本之意。天則表示著天生,這倆字連在一起,就是天生本源的意思。我問你,你有沒有想到什么?”
江落幽幽回望過去,你這說得云里霧里,誰能懂得是什么意思?
殯葬店老板又隱晦地暗示了一句,“在這天生本源之前,再加上一個人字。”
人的天生本源。
江落頭疼,他按按眉頭,突然表情一僵,緩慢地抬頭,看了看殯葬店老板,又看了看院長。
“元天珠是人的天生本源做成的?”
院長和殯葬店老板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他們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江落答案。
天生本源。
不就是人的靈魂嗎?
江落的聲音輕得像是怕驚動什么,“元天珠有四顆,代表著有個人,他的靈魂四分五裂,被做成了元天珠?”
他頃刻間想起了原文中對池尤的描述。
靈魂殘缺,四分五裂,猶如人沒有五官,沒有四肢。
元天珠,就是用池尤的靈魂做成的。
*
從院長辦公室離開后,江落緩步走在烈日之下。
七月份已經過去,在湘西的時候還感覺不到炎熱,但白樺大學身處全國有名的“大熔爐”之中,哪怕是八月,太陽也曬得人出門就冒汗。
江落被太陽曬了一會兒,從剛剛那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之中緩緩回過了神。
他此時沒想些別的什么,唯一一個想法,只有池尤靈魂不全的時候都這么強了,如果讓他集齊了四顆元天珠,他該會強到什么地步?
就像是江落曾經說過的一樣,死亡沒讓池尤變弱,反倒像是讓他掙脫了某種束縛,變得越加強悍神秘起來。
到了他最強的時候,別說整個玄學界,江落自己的安危都不一樣能保證。
江落原本是欣賞池尤這種性格的,但如今,他更想把裝模作樣的惡鬼壓在腳下。
他和池尤現在是仇敵關系,如果仇敵變強了,以那瘋子的手段,江落會有什么樣的結局,他自己都能想象得出來。
最慘不過原文之中那樣,池尤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但江落甘愿被他折磨嗎?
那當然是不可能了。
江落踢了踢腳前的石頭,看著石子滾入了草叢間,他突然揚唇笑了起來。
他絕不會給池尤得到其余元天珠的機會。
給仇敵的復生之路添上一些麻煩,江落怎么會拒絕這樣的好事?
恐怕惡鬼被他破壞了計劃之后,會像曾經被他戳穿了白葉風的傀儡之身一般,火冒三丈又不得不壓抑克制自己吧。
江落悶笑起來,脊背微顫。等他抬起頭時,同樹上了幾只鳥雀對上了眼。
那幾只鳥雀似乎在一直默默看著他,豆子眼漆黑,仿若看得懂江落的一舉一動。
江落嘴角的笑容不變,他和這些鳥雀對視了一會兒,視線左移,樹干上的一只夏蟬也在靜靜地看著他。
在學校之中,因為驅魔鎮邪的風水格局,池尤進不來,但被池尤控制的這些小動物,卻不會被風水格局影響。
江落漫步上前,朝著鳥雀伸出手,鳥雀歪了歪頭,展開翅膀飛到了他的指尖上。
“小可愛,”江落輕聲細語道,“你不會是池尤那個狗東西的,對不對?”
鳥雀沒有動靜。
江落用指腹輕輕地摸著小鳥的頭頂羽毛,小鳥卻突然朝著他左手上的紅痣啄去,被江落眼疾手快的扼住了脖子。
他熟練地抽出一張符紙貼在了鳥雀身上,符紙微微一燙,鳥雀“吱吱”兩聲,掙脫了束縛和掌控,拍著翅膀飛走了。
江落收起符紙,懶洋洋地往宿舍而去,嗤笑聲被風吹散,“偷窺狂。”
*
比賽結束后,學校給他們放了三天的假。陸有一的父母得知他在比賽途中受傷了后,大手一揮,直接包下了一座溫泉莊園,請整個班的同學過去休息放松。
江落徹底認識到陸有一有多么財大氣粗了,他嘖嘖感嘆,“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嗎?”
陸有一坐在沙發上吃著薯片,催促著他們快收拾行李,“其實我們家也就一般般。”
葛祝心酸地道:“我求求你別說了。”
他們收拾完行李走出校門后,陸有一的父母還派了車來送他們。三輛豪車極其有面,普通人終其一生也就只能掙個輪胎錢。江落他們上車的時候,白樺大學的普通學生就站在校門口圍觀,還有人滿臉羨慕地掏出手機對著他們拍著視頻。
江落:“……我今天終于感受到有錢人是多么快樂了。”
陸有一憂愁地嘆口氣:“錢不是萬能的,你不懂有錢的苦惱。”
葉尋:“你可閉嘴吧。”
溫泉莊園在鄉下,他們下午兩點的時候到了目的地。莊園中的工作人員接過了他們的行李,莊園的經理也在等著他們,熱情地和他們打了招呼。
陸有一和經理擁抱了一下,介紹道:“這是我表叔。”
表叔笑著道:“你們好。大家這幾天盡情玩,我們已經準備好一切了,除了室內外的溫泉,還有汗蒸房和桑拿間、按摩房。除此之外呢,娛樂區和影院都在餐廳旁邊,有什么需要你們盡管找工作人員,千萬不要客氣。”
他說完后,還有其他事要忙,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江落跟著陸有一往房間走去,一路走過的室外溫泉池中,竟然真的沒有一個人,“陸有一,你父母真的把這里給包下來了嗎?”
陸有一“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這里其實是我家族里的產業。我本來不好意思和你們說,但到了這會兒,不說也不行了。其實這個溫泉莊園,這幾天都不準備營業,因為發生了一些詭異的事。我父母想讓我來看一看,但我怕我一個人搞定不了,就把你們給叫來了。”
眾人:“……”
陸有一理直氣壯道:“咱們都是熟人,給錢也太客氣了,這不,我就建議可以請你們在這里免費玩三天,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
葛祝慘笑:“還不如給錢呢。”
葉尋圈起袖子,面無表情道:“別攔我。”
江落體貼地道:“我給你抱著小粉。”
暴打完陸有一后,眾人才舒了一口氣,有閑心問道:“這里發生了什么詭異的事?”
陸有一捂著烏青的眼睛,“嘶嘶”抽著冷氣,道:“這幾天的晚上,有人在莊園里聽到了奏樂聲。”
“奏樂聲?”
“對,”陸有一道,“先是熱鬧喜慶的樂聲,接著又是凄慘悲怨的哀樂。據聽過的人說,像是……”他頓了頓,低聲道,“喜喪兩路相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