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尷尬死了。
連眼前的美景都顧不上欣賞, 他被池尤說的想起來了之前在天師府里對著被附身的喬師兄編他和池尤瞎話的回憶,當時是多么自信勃勃,現在就又多窘迫。
偏偏惡鬼還在繼續逗弄著他道:“你說, 這個人是誰呢?”
江落心里不斷想著“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早晚一定要和他分手”, 念著這些話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若無其事地道:“你敢說你沒對我死纏爛打、情根深種?”
惡鬼笑了兩聲, “倒也沒說錯。”
兩個人牽著手繞著湖邊走了一圈, 期間江落還找機會把雪扔進了池尤領口里,池尤當時沒有發怒,只是捉摸不透地朝著江落笑了一下。在江落終于以為這場“約會”終于結束了的時候, 惡鬼將他帶到了湖面上。
剛剛還是水的湖面已經結成了冰,江落往下一看, 冰底下都是一個個眼神怨毒用鬼氣結冰的水鬼。
冰上落著如同沙子一樣的雪花, 讓整塊冰面巨滑無比。江落寸步難行, 稍微移動一下就有打滑摔倒的風險。
惡鬼慢條斯理地問:“你喜歡滑冰嗎?”
江落瞬間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他斬釘截鐵地道:“不, 我不喜歡。池尤,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絕對——”
惡鬼笑容越來越深,忽然在江落的腰間輕輕一推。
江落猝不及防往前滑去,下一瞬, 他的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只鬼手, 鬼手攥著江落的手, 猛得拽著江落快速往前, 鬼手的速度快如閃電, 江落脖子上的圍巾在身后拉成了一道直線。
凜冽的風在臉上刮過,速度快得江落心臟一下子飆升到了最高, 他幾乎有種下一瞬間自己就會被甩飛出去的感覺!
但這不是錯覺,下一秒,江落就被這只鬼手用力地甩出去了。
“池尤,你個神經病——”
江落臉色鐵青,眨眼之間就到了五十米以外。
分手,一定要盡快分手。
等停下之后,他一定要給池尤好看。
江落會滑冰,但他現在腳底下的不是溜冰鞋。普通的鞋子在雨雪天走路都會有打滑的風險,更別提平整得如同鏡面的冰塊。江落幾乎感覺不到腳底和冰面的摩擦力,在他失去重心膽戰心驚的一刻,惡鬼忽然出現,伸手攬住了他的腰,將他帶進了懷里,減輕了沖擊。
惡鬼的腳底與冰面隔著一指的空隙,他優雅得像是在跳舞,江落就是他懷里的舞伴。他帶著江落不斷舞動,江落在他的手中旋轉,又如鳥兒般脫離出去。
“滑得很好,”惡鬼追上江落,夸贊地道,“我們絕對是舞會里跳得最好的一對。”
江落咬牙啟齒,“沒有你就更完美了。”
江落的肩膀和腰部一次次被惡鬼摟住,又被惡鬼推了出去。他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地心引力,一次次地順著冰面幾乎要像風箏一樣地飛了出去。
親身體會的極致的速度讓江落逐漸從排斥到享受,他感覺到疾風從他的臉側呼嘯吹過,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在飛速逝去,江落有一種自己在起飛的感覺。
他的臉越來越紅,汗水從額角留下,在每一次即將摔到的時候惡鬼都會穩穩地接住他,避免了江落隔著冰面和水鬼接吻的尷尬局面。
太爽了。
這和摩托車的極致速度是兩種不同的爽感。但都一樣的刺激、興奮,令他腎上腺急速暴增。江落開始享受惡鬼每一次帶著他舞動的感覺,在即將脫離地面飛向天空的邊緣試探。在最后一次,惡鬼甚至讓鬼手拉著江落往湖中心沖來,而他則站在湖中心,等待著他的舞伴蹁躚而來。
兩個人靠得越來越近,在江落幾乎要撞上惡鬼的瞬間,惡鬼牢牢圈住了江落的腰。
江落喜歡上這次約會了!
等回來的時候,江落還有種腳不沾地的失重感。
不夸張的說,他感覺自己滑了有五公里的路。
回到屋里江落就累癱在了床上,眼里還殘留著刺激余韻,因為劇烈運動而喘著粗氣,“今晚夠爽。”
池尤正在旁邊脫衣服解領帶,他的心情也好極了,“喜歡嗎?”
江落誠懇地點點頭。
他艱難地翻個身,轉過臉看著池尤,池尤的身材真的是極品,只穿著襯衫就能看出比例多棒,脫衣服都很色氣。江落盯著他鬼紋的位置看了一會,“你這個鬼紋到底是怎么來的?”
“你想知道?”池尤將外套隨意扔在一旁,側過頭意味深長,“那你也要告訴我,你是從哪里來的。”
江落頓了頓,思索交換這個問題值不值得,最后還是好奇心占了優勢,“可以,但你要先說。”
池尤挑眉,“我并不相信你在我說完之后還會遵守承諾。”
江落皺眉,佯裝不耐,“我答應了就是答應了,你還怕我耍賴?”
池尤慢條斯理解開襯衫紐扣,“你說對了,我確實怕你耍賴。”
他解開了所有紐扣,轉身走向床邊。
惡鬼襯衫敞開,若隱若現地露著起伏的肌肉。他這個模樣走過來,讓江落有些眼神閃爍。池尤這會兒好像過于興奮了,給江落的感覺有些危險和侵略過強。
江落不著痕跡地蓄力,繼續裝作生氣了的模樣起身從抽屜里拿出紙筆,故意嘲諷道:“我給你寫個欠條行不行,還要不要再印個手印?”
池尤煞有其事道:“請。”
江落:“……”
江落心疼地放棄了坑騙池尤的方法,真的給他寫了一張欠條。只要池尤說了鬼紋的秘密,他就會告訴池尤他來自哪里。
池尤看著他簽字畫押,將紙條拿起來看了一遍,才慢悠悠地收好。江落催促道:“說吧,你的鬼紋是不是宿命人給的?”
“是,”池尤將江落從床上拉著坐起,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帶上,示意江落給他解著皮帶,“池家嫡系的鬼紋已經延續兩百多年了。”
江落看著他的動作,很想朝著他的腹部來上一拳。但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不能動用任何力量,防止體內平衡崩塌。而且……
他看了看池尤骨節分明的手指,抿了抿唇,還是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他的手在皮帶上搭了一瞬就垂了下來,偏偏這個樣子看起來還像是欲拒還迎,手又被惡鬼捉了過去,“兩百年前,宿命人找到了成神的辦法。”
江落的心神被他的話吸引,不再注意手中的事。
“宿命人其實做過兩個預言,”池尤淡淡地道,“一個是兩百年前的預言,一個是三十年前的預言。”
池尤言簡意賅,短短幾句話,就把鬼紋的來歷說得清清楚楚。
兩百年前,宿命人在剛剛能夠吸收供奉之力還是個人類時,他就為自己做了一次預言。預言告訴他他將會被池家嫡系的后人所殺。為了避免這樣的結局,在一個暴雪天氣,宿命人在雪中上門,被池家嫡系的祖先救下,收留家中。
宿命人為了報恩,提出可以給嫡系能夠提高世代靈體的鬼紋,但鬼紋具有反噬其主的力量。兩百年前,時局混亂,池家嫡系的祖先急欲帶著家族變得更強,便一口懇請宿命人將鬼紋交給他。宿命人將自己的惡魄剝離化為鬼紋,種在了池家嫡系祖先的身上。
在池家嫡系得到鬼紋后,池家旁系卻在暗中找到了宿命人,哭著懇求宿命人給他們旁系一條活路。否則嫡系一家獨大,那不就是能隨意打罵奴役他們了?他們旁系還有活路嗎?宿命人覺得有道理,所以又給池家嫡系下了一條詛咒。
一條嫡系不能傷害旁系的詛咒。
之后,宿命人成為了偽神,在成為偽神之后,宿命人已經不能再輕易地預言自己的未來,否則需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但三十年前,他還是冒著巨大的風險再次預言了自己。預言的結果竟然和他兩百年前的預言內容并沒有絲毫變化。明明已經給了池家嫡系能夠反噬其主的鬼紋,還給池家嫡系下達了詛咒,可他還是會被池家嫡系的后人所殺。
宿命人就這樣一夜白了頭。
惡鬼說起這件事,眼神沉沉,他臉部線條冷硬的繃起,手中漫不經心地捏著江落的手指,帶著些嘲弄地道:“他會死在我的手里。”
江落對宿命人的印象已經跌到不能再低了,即使發現鬼紋是宿命人的惡魄也只是驚訝了一瞬。怪不得宿命人的純善看起來那么真實,原來只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惡都給了池家嫡系。
江落被牽引著敷衍地在惡鬼的皮帶上摸了摸,突然樂了,眉眼中全是譏誚,“宿命人從你出生開始就一直躲在了長白山上,直到你死了才敢下山。他這是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殺死他,所以才一直躲著不敢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