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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說我是一個不詳?shù)娜?我不知道,但也許吧。我出生在一個大型的獸人部落,姆父和父親都是有權(quán)力的人,可是很不幸的,他們有了我這樣一個獸人小孩。
我一出生就和那些小獸人不一樣,我聽說當(dāng)時給我接生的獸人都嚇瘋了,因爲(wèi)我出生的時候竟然是半人半獸!
姆父因爲(wèi)生出了我這樣的一個怪胎,受了驚。如此一來,父親就更不喜歡我了。但念著那點血緣關(guān)係,好歹沒有把還是嬰兒的我給殺了,我想他後來一定很後悔沒有把我殺了。
可惜,我還是沒有逃過厄運。大型獸人部落都有占卜吉兇的祭祀,而纔出生半個月的我就被他們認(rèn)爲(wèi)是不吉之人,將來會給這個部落帶來毀滅。我的父親自然不願意失去自己的地位,自己嬌美的雌性,他毫不猶豫的將我獻(xiàn)了出去。
不過那個祭祀?yún)s又站出來說我會帶來災(zāi)難,但獸人部落將來能否繁衍還是在我身上。敗也是我,成也是我,當(dāng)真可笑。
但我也要謝謝那個祭祀,沒有他後面的那一番話,我想我肯定是活不下來的。獸人部落的高層商量了好久,他們想從我身上享受到好處但又不願在我身上體驗到厄運。
最後他們做了決定,決定先讓我父親把我抱回去,養(yǎng)幾年看看,等出了事再說。
就這樣,我又被父親不情不願的抱了回去。從小我的姆父就害怕見到我,每次看到我,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爲(wèi)了部落的未來,即使他們都不喜歡我也不會讓我死了,每次來餵我肉糜的獸人看到我的樣子,眼神裡總是透著一股濃濃的厭惡之情和可憐之色。
等我明白這些情緒的時候我開始還會生氣,我懂的很多,我能理解他們說的話。只是他們一直把我當(dāng)成兩歲的孩子,以爲(wèi)我不懂,所以敢光明正大的當(dāng)著我的面諷刺我。
我從小被關(guān)在屋子,平時哪裡也不能去。直到有一次,我拖著身後野獸的肢體慢慢的爬了出去,我想看看外面是怎麼樣子的,是不是每個獸人都和我一樣,是一直呆在房子裡的。
可我沒想到我的出現(xiàn)卻引起了恐慌,很多獸人看到我的樣子嚇的叫了起來。等他們平靜下來,知道我對他們沒有威脅的時候,他們又開始戲耍我。
當(dāng)時我感到自己的胸腔裡有一股火在慢慢的燃燒,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麼,等長大以後我才知道,這叫憤怒。
我是怎麼被帶回去的我忘了,記得後面有很多小獸人朝我砸東西,叫我怪物。我嚇得用手捂著自己的頭,想要努力保護(hù)好自己。
可是越來越多的小獸人圍過來,他們踢我的腿,然後笑著說,竟然還有這種半人半獸的怪物,這腳看著就沒什麼力氣,難怪不能走路,真是噁心啊。
我是被氣昏的還是被砸暈的我已經(jīng)忘了,我記得我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睡在一張暖暖的牀上,身上的傷口也做了處理,還蓋著柔軟的獸皮。我看到一個雄壯的獸人坐在一邊,還一個稍微瘦弱一點卻坐在我旁邊,心疼的看著我。
這個場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彷彿找到了可以訴說委屈的人,流著眼淚看著他們。
然後那個瘦弱一點的獸人慢慢的擡起了手,他仔細(xì)的幫我擦了眼淚,溫柔的說道:“我是你的姆父,不要哭了,乖?!?
我要求的不多,那一刻,我覺得即使所有的獸人都厭惡我也沒關(guān)係,只有我的父親我的姆父還關(guān)心我就好。
姆父安慰了我?guī)拙渚鸵x開,我害怕孤單,就掀開獸皮想去拉他,結(jié)果因爲(wèi)腿不便,掉到了地上,但是沒關(guān)係,我相信姆父和父親會回來扶我的。
可是我卻看到姆父驚恐的看著我的身體,厭惡和害怕的神色一直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我張嘴想說點什麼,但姆父卻跑了出去,父親自然去追了。
我聽到在門口姆父顫抖的聲音,他說他做不到好好照顧我,他已經(jīng)盡力了,但心裡的厭惡實在阻止不了,他無法想象我這樣的東西會是他生出來的。
我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聽他們說什麼了,耳邊只剩下姆父說他做不到這一句話,我心裡僅存的一點溫暖,也被姆父毫不留情的帶走了。
隔天,父親又命獸人將我?guī)Щ啬情g我生活了兩年的小房間,這次我不再好奇外面的世界,我不再向往父親和姆父的疼愛。我就這樣默默的生活著,等生命慢慢流逝,然後死亡。
但是上天卻跟我開了個玩笑,五歲的時候我覺醒了獸印,然後和別的獸人不一樣的是我可以利用獸印變回完整的人的身體。
我第一次用雙腳走路,只是我不再奢求父親他們關(guān)愛我了,我的性格在五年的獨處中已經(jīng)養(yǎng)成。不習(xí)慣說話,不習(xí)慣別人觸碰,也不習(xí)慣別人盯著我看。
我喜歡呆在一個誰也注意不到的地方,然後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坐著不動。我的這個習(xí)慣一直保留著,後來薩爾曾經(jīng)問過我,他說我這樣悶著是在想什麼。
我在沒有遇到他之前什麼也沒想,遇到他之後,我一直在想我該用什麼的表情去和他說話才讓他不覺得我無趣,我下一刻該做點什麼才能讓薩爾更加喜歡我,我在想我給他做點什麼吃的才能讓他誇我?guī)拙洹?
後來薩爾死了,我就一直在想薩爾還活著時和我相處的片段。每個細(xì)節(jié)我都反覆在腦子裡想著好幾遍,一直想到將這些回憶都深深的刻在我的腦子裡,成爲(wèi)我的本能,讓我能隨時隨刻將這些回憶翻出來而沒有一點阻塞。
我變回人身,待遇稍微好了一些,父親也把我叫了幾次去看姆父。不過我不冷不熱的樣子還是讓姆父不喜,幾次後,姆父就對我更加厭惡了,父親就再也不讓我去看姆父了。
我就這樣慢慢的長著,可是八歲的時候,整個獸人部落的糧食竟然失收,他們沒有辦法餓著肚子渡過一個寒冷的冬天。那個冬天大雪紛飛,將進(jìn)山的路都堵死,餓的沒辦法進(jìn)去的獸人都九死一生。
那年我記得死了很多獸人,餓死的。我家也開始缺吃的,在死亡的威脅下,父親早就把我忘了,隨我自生自滅。
我是不想死,我獨自一人進(jìn)了山裡,大雪天,根本沒有什麼吃的。爲(wèi)了活下,我一直不停的走,餓的狠了就狠命咬幾口雪,就這樣,我竟然活過了好幾天。
在我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我遇到了一隻孤狼,我想它大概也是餓的狠了纔出來的吧。
沒有任何猶豫,我將自己變成了獸體,朝那隻狼撲了上去。因爲(wèi)現(xiàn)在我和它誰都知道,此刻只有依靠對方的屍體才能活下去,所以活下去的只有一個!
最後我贏了,雖然付出了慘烈的代價,但那隻孤狼終究是死了。我咬著狼的脖子,滾燙的血液順著喉嚨吞嚥到肚子裡,頓時一股暖暖的感覺從身體裡生起來。我躺在雪地裡笑了,我知道我活下來了,我死不了了。
我的治癒能力很強,力氣也很大,我不知道別的獸人是不是這樣的,可這是我活下去的資本,我很喜歡。
將那隻狼拖到一個很小的山洞裡,幸好天冷,也不用擔(dān)心狼肉會懷掉。我沒有生火,怕生火會引來其他的獸人搶走我的食物。就這樣,我一個人生吃著這隻狼的肉,澀澀的,還硬,味道一點也不好,不過我還是把它吃完了。
有了狼肉,這是個好的開始,我不像一開始那麼虛弱了,我的力氣也增大了不少。所以我開始往山的更裡面進(jìn)去,現(xiàn)在遇到的野獸都是餓狠的野獸,它們變的格外瘋狂。但沒什麼,我終究活了下來,也挺過了這個冬天。
等冬天過後,我回到了部落裡,部落死了很多獸人,可我沒有一點感觸,死了纔好,我的內(nèi)心竟然有一點舒暢的感覺。
可是冬天纔剛過,部落竟然遇到了獸潮。是了,原本因爲(wèi)大雪被困在山裡的野獸也可以出來了,它們也餓了。
半個月後,獸潮雖然退了,但是死傷累累,獸人部落再也禁不起任何一次天災(zāi)了。祭祀又出來說話了,他說我災(zāi)星的一面終於要實現(xiàn)了。
我冷眼看著祭祀的表演,可我畢竟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孩,獸人部落如今死傷慘重,他們已經(jīng)不能再接受任何一個獸人離開了。就這樣,我只是被嚴(yán)加看管了起來。
三年後,獸人部落迎來了一次巨大的洪水災(zāi)害,將好不容易又建起來的部落再次沖垮。現(xiàn)在他們相信祭祀的話了,畢竟沒有一個獸人部落會像我們這個部落一樣多災(zāi)多難的。
我被趕了出去,我沒有地方可以,就一直在山上一個人孤獨的生活著。五年後,這個部落迎來了戰(zhàn)爭,前些年的天災(zāi),也就理所當(dāng)然的使這個部落節(jié)節(jié)敗退。
一年後,兩個部落迎來了它們最後一場決定勝負(fù)的戰(zhàn)爭,我殺了對方的部落首領(lǐng)。我重傷逃回了山上,沒有爲(wèi)什麼,我知道就算我救了我的部落,他們也不會感激我,因爲(wèi)在他們眼裡,造成部落虛弱的本就是我這個災(zāi)星而已。
我也不是故意去救我的部落,只是他們老是打仗,讓我聽到聲音覺得煩而已,殺哪個首領(lǐng)對我而言關(guān)係不大。只是對方的首領(lǐng)剛好來到這裡親自監(jiān)督,剛好離我住的地方比較近而已。
然後我開始無聊了,我去部落挑戰(zhàn)最厲害的人,然後失敗的全部殺死。於是獸人開始害怕我,叫我魔鬼,不過無所謂。我只是,只是在等一個可以殺了我的人而已。曾經(jīng)想努力活下去的心莫名就不在了,我就想平平靜靜的可以讓我永遠(yuǎn)睡下去。
等我殺夠了那些獸人以後,我確定不會有人可以殺掉我的時候,我離開了這個部落,因爲(wèi)實在太無趣了。
我到處亂走,花了大半年的時間逛到了一個小部落裡,我住了下來,沒爲(wèi)什麼,就是想住而已。
我開始相信我是災(zāi)星這個事了,我一住到這個小部落,他們就發(fā)生了各種天災(zāi)。我沒有一點愧疚,只是覺得好玩而已。這個小部落的獸人開始大聲叫嚷著讓我離開,開始詛咒我。
不過我也不喜歡和一羣獸人一起居住,我獨自搬到了離這個小部落一里的地方,他們還以爲(wèi)是我妥協(xié),其實不過是我不願和他們一起居住而已。
我人生的轉(zhuǎn)折點是一次意外,我不小心被一隻巨虎象攻擊了,我殺了它但自己也受了重傷,我已經(jīng)好久沒受那麼重的傷了。
可是身上的血腥味兒卻引來了狼羣,我自然是要跑的,我纔不想死在這些畜生手裡呢。可是它們一直窮追不捨,我停了下來,因爲(wèi)我知道一味跑沒用了,狼是執(zhí)著的動物。
我拼著重傷殺了大半的狼羣,頭狼看著還強行支撐著身體的我嚎叫了幾聲,最終退去了。
可是我卻誤入了那些獸人佈下的陷阱,那些獸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看出了他們的害怕。
他們走了,沒有救我,我也不稀罕他們救??墒撬麄儾抛邲]多久,又來了兩隻狼,他們是聞到我身上的血肉味纔來的,幸好他們都是孤狼,沒有族羣。
我殺了它們,可惜這下我真的連一點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我覺得我肯定是要死在這裡了,不過死就死吧,我突然覺得死了也好。
可我沒想到,在這個小部落人人都以爲(wèi)我是災(zāi)星的時候,竟然還會有獸人願意救我。是的,那個叫薩爾的獸人救了我。
他把我?guī)Щ亓思遥倚褋淼氖菂s看到他還是在照顧我,好像從小就沒有人願意照顧過我,雖然在我眼看,他實力弱的要死。即使現(xiàn)在我身受重傷,但只要我願意,我還是可殺死他。
可我到底沒那麼做,我貪戀被人照顧的感覺。他要餵我喝水,我拒絕了。我怕我會像小時候?qū)δ犯改菢?,真的將真心放進(jìn)去,再拿回來可是很疼的。經(jīng)過一次那樣的事,我再也不想經(jīng)歷第二次了。
他看我的目的不單純,我想他大概想從我這裡拿到點什麼東西吧。我讓他從我家裡隨便拿,看在他讓我覺得一絲溫暖的份上,拿空了也沒關(guān)係。
可是他提了要求,他說讓我嫁給他,替他生孩子。誰知道呢,也許好多年沒人願意和我說話了,更沒人願意救我,我竟然難得的對他生起了照顧之情。
我是不吉的,現(xiàn)在我自己都肯定了。我不想害了他,否則就爲(wèi)了他願意救我,嫁給他也沒什麼,反正我本來就覺得生活很無趣,增加點樂趣也好。
他好像很生氣,然後走了。我養(yǎng)了幾天傷,好了以後,我莫名的總會想起那個叫薩爾的獸人。
我去獸人部落看了看,我瞭解他的處境,其實我想幫他殺了那些欺負(fù)過他的獸人。不過我看薩爾應(yīng)該是不喜歡我這麼做的,因爲(wèi)我沒有在他的眼裡看到和我一樣的怨恨。
我想薩爾果然和我不同,我送了很多東西給他,我喜歡這麼做,看到他吃我的東西,我莫名的覺得很開心。爲(wèi)了讓他喜歡,我故意挑最嫩的肉,給他最甜美的果子,嘿嘿,我喜歡這樣的日子。
日日的觀察也讓我更想接近他,可是他卻和另一個弱小的獸人在一起了。我不喜歡他們在一起,我出去了,然後告訴他,我想讓他娶雌性,這樣我應(yīng)該不會太難受了吧。
落果節(jié)那天,他不介意大家對我的嘲諷,仍舊站在我身邊,仍舊用平靜的眼神看我。沒有歧視,沒有害怕。
我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反正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一定要把這個叫薩爾的獸人帶在身邊了。在他對我不嫌棄的時候,他就該有覺悟了。
接下去很順利,我們結(jié)婚,然後他讓我吃果子。我不相信一個雄性獸人會生孩子,但既然他喜歡,那就隨他折騰吧。只要他願意陪著我,我可以爲(wèi)他殺了所有的獸人,只要他想。
我真的懷孕了,其實也不是接受不了。雖然我知道這個孩子沒有我和薩爾的血脈,我只是負(fù)責(zé)孕育,然後將她生出來而已。
可是我一想到她會叫我父親或姆父,(這個我無所謂,薩爾想讓孩子叫我哪個稱呼就哪個稱呼)叫薩爾另一個稱呼,我們是一個家庭,我就開心不已。
可我沒想到我生的竟然會是一個女嬰,我想薩爾大概不簡單吧。大型部落來了人,我的事當(dāng)初傳的沸沸揚揚,他們不敢對薩爾用強。
後來他們在我的脅迫下離開了,我也答應(yīng)他們有生之年再不會回去。當(dāng)然這些我都是瞞著薩爾的,我可不想讓他知道我殺過很多獸人,我喜歡薩爾照顧我時的樣子。
可我的心還是漸漸的不安,這種感覺其實在每次因爲(wèi)我而發(fā)生天災(zāi)的時候都有過。所以我開始時刻不停的粘著薩爾,連剛出生的嬰兒也不想管。
沒辦法,我只能把孩子送去給村長照顧一段時間,我雖喜歡那個孩子,可那是基於薩爾在我身邊的情況下,薩爾不見了,那個孩子有什麼用!我只要薩爾沒事就好。
慢慢的,我心悸的感覺弱了下去。我開始放心薩爾一個人在家,可是我一次出門的時候卻下起了大雨,我急了,我想趕回去,可是有些地方大樹倒塌,路被毀了,我只能繞遠(yuǎn)路。
等我回去的時間,他們說薩爾沒了。
我一直覺得我是很不幸的,可是能遇到薩爾我又覺得這些不幸都是值得的,大概爲(wèi)了遇到那樣一個人,是得經(jīng)歷那些磨難,因爲(wèi)薩爾值得。
被沖垮的獸人部落再次開始重建,我還是呆呆的坐在一塊石頭上?,F(xiàn)在我失去了所有的目標(biāo),我連自己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了。
“你啊,薩爾死了,可是這個孩子你還要養(yǎng)啊?!贝彘L把那個小女嬰塞到我懷裡,步履蹣跚的走了。
幾天後,我把女嬰放到了村長的門口,他會好好待她的。
我離開了這個小部落,我知道他們其實早就盼著我走了,因爲(wèi)我是災(zāi)星。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我也忘了我叫什麼,來自哪裡,不記得自己到底要幹什麼。
我的記憶中只剩下了一個叫薩爾的獸人,我記得我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我知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在走,我不能停下腳步,不然我會瘋的。但幸好,這段無止境的旅途有一個叫薩爾的人一直在我記憶裡,他一直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