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黎明,東方的一縷朝陽就要投射過來。
柳葉飛猛然起牀,目光呆滯。他注視著睡夢中的雅容,欲言又止,眉頭上,滲出了些許冷汗。不知道是他經歷了恐怖的夢,還是擔心雅容在做恐怖的夢。他精神恍惚,鬼使神差地走到廚房向秋香要了幾罐啤酒,然後神秘地隱入竹林。
不一會兒,頗有些俠女風範的周雪芳提了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也匆匆隱入竹林。
這一切,皆被秋香攝入眼底。
早飯時,柯小南敏感地察覺到,客廳裡別人不少,唯獨少了柳葉飛和周雪芳。爲了不引起大家的胡猜亂疑,她誰也沒問,草草吃了幾口,故意走到陽臺上,欣賞景色。但在這有意無意的欣賞景色中,她敏銳的目光在悄悄觀察,智慧的大腦也在開足馬力搜索。她要儘快理出個頭緒。
飯後,小和尚說要去念經,衆人齊唰唰把目光投過去,誰也沒說什麼。只是少華心裡忽然掠過一個疑問,看絕塵這體操健兒的身材,富貴的臉龐,他是吃素的嗎?或者說,自他出家後真的一日三餐皆吃素?就沒有偷吃葷腥?
鄭少華從鼻孔裡哼出一聲氣息,搖搖頭,不解也不去想了,因爲還有更多的疑問在等著他,絕塵這個水滴一般的疑問,也許與案情根本就無關。
絕塵雙手合十,瞇著眼去了江川的房間打坐,不多時,從裡面傳來陣陣唸唸有詞的經文聲。
根據柯小南的妙計,鄭少華假裝去給絕塵送水,很輕鬆很秘密地提取了絕塵耳後的幾根毛髮。
稍後,他又在和林竹青的聊天中,趁林竹青一個轉身,他快速拍了下林竹青的後腦勺,也機智地提取了林竹青的毛髮。林竹青一愣,回過頭來看著有些舉動怪異的鄭少華:“怎麼了?”鄭少華尷尬一笑:“沒、沒什麼,看你後面有個大蒼蠅,就打了下。”林竹青不痛不癢地“哦”了一聲,低頭離去。
毛髮提取順利,鄭少華向柯小南作了彙報,回局裡去了。
柯小南在陽臺上走來走去,目光不停地搜尋,驀地,她被曬衣架上的一件女性內褲吸引住了,她走過去,仔細審視。藉著陽光的照射,她清楚地看到,在這件內褲上,有許多小洞,且很有規則,頗像一對對牙痕。她大惑不解,正自深思,林雅容走了過來,她一眼瞅見小南在注意她的內褲,臉一紅,解釋說:“讓你見笑了,我先生有個壞習慣,就是自從結婚開始,每次他都要先用牙齒……”剩下的林雅容實在不好意思說,這畢竟是夫妻間的絕對私密。
這一瞬,柯小南像發現了新大陸,她沒有覺得自己是在追問人家的隱私:“那你還記不記得案發晚上有無這種感覺?”她迫切地注視著林雅容,期待出現一個與她不謀而合的答案。
林雅容的臉頰更紅了,她實在說不出口:“我當時都嚇得暈死了,醒來後哪還會去觀察這些。”
是啊,這是她的痛。
不過,柯小南點點頭,若有所思:“哦,原來這樣。”她突然轉首望向客廳——
客廳裡,秋香正在收拾碗筷勺碟。看柯小南在注視她,手忙腳亂地低下頭去,像是要掩飾自己的不安。
林雅容拿起內褲看了看,然後遞到柯小南面前,略帶責怨的口吻說:“我說女福爾摩斯,你不會除了我弟弟,連我先生也懷疑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懷疑你的探案能力了。”
“看你說的,要是連你先生也懷疑,那我不就成了弱智白癡了,哈哈!”柯小南的眼神時刻沒有放鬆對竹林深處的觀察。她以退爲進,“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假定是你先生,那他的動機又是什麼呢?你們夫妻感情深厚,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呢?難道他想做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戴面具的第三者?顯然,這說不通嘛!我雖然是個偵探,對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會放過,可唯獨這件事,我斷不會懷疑。”
林雅容終於安心了,她很贊服地說:“探長就是探長,分析事物,總是有理有據。”
柯小南不顯山不露水:“過獎了,事實明擺著,如果是你先生所爲,他就不會那麼痛苦,若是僞裝,憑我偵探的眼睛,足可以看得出。再說,若果真是他,當聽到你懷孕的消息,無論怎麼剋制,那種由衷的喜悅是難以掩飾的。”
聽到這兒,林雅容嘆口氣:“但願鑑定結果早點出來,這樣,我也好早日打掉這個孽種。”
柯小南寬慰說:“我很抱歉,之所以沒陪你立刻就去打掉這個孩子,主要是怕萬一有個閃失,我們就失去了一個最有力的證據。”
林雅容說:“你不用抱歉,我明白,你完全是爲我好。”
柯小南拉過林雅容的手握了握,以一個同爲女性的關懷非常感謝林雅容的理解和支持,並一再關照林雅容要時刻注意保護自己的身體,等案子一有了結果,她就立刻陪她去醫院打掉這個“骯髒的罪證”。
下午,柯小南在廚房找到秋香,問她要不要告林竹青,並從法律的角度告訴她,讓她不要因爲林竹青是林雅容的弟弟,就爲了報答主人的一份恩情,而放棄了自己應有的保護自身的權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可是,出乎柯小南的意料,秋香不但不打算追究林竹青的責任,反而還爲林竹青積極開脫,她說,既然沒造成什麼事實,我看就這樣算了吧。男人嘛,誰還沒有個酒後衝動的時候。
對此,柯小南顯得很生氣,說秋香年齡不小了但卻很不懂事,昨晚發生的一幕,若不是衆人聽到呼喊而去制止,那她就被林竹青糟蹋了。
然而秋香不但一反常理,還語氣責怪地說:“要告你們告,反正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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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小南一時也沒轍,真想給秋香這丫頭一個嘴巴。她強壓著內心的衝動,做最後的努力,說林竹青這樣做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他這是強姦未遂,已觸犯了刑法。
最後的努力中,柯小南看到,秋香顯得有些不耐煩,她用力掄著手裡的勺子:“我不管了,你們警察看著辦吧!”她怒氣衝衝地炒菜、做飯。
柯小南一時無語,只好在一旁看著。
不多時,秋香的表情像是在變魔術,她放下勺子,快速從衣櫃裡找出幾件衣服要掛到外面的鐵柵欄上晾曬。柯小南頓覺驚奇,跟隨她來到外面。秋香一邊晾曬一邊招呼柯小南:“小南姐,你看我這幾件衣服還算時髦吧?”
起初,柯小南並沒怎麼上眼看秋香的“萬國旗”,不就是些女孩子的衣服嘛,能有什麼大出天的不同。但當她的一縷目光投向一件內褲時,她卻大吃了一驚!
原來,秋香的一件內褲竟與林雅容的那件內褲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柯小南的內心一陣狂喜,多日來的陰霾似要一掃而空!這或許是個重大的突破。她迅速掃了一眼秋香,發現秋香的神情並無異樣,頂多,也就還有幾分責怨自己勸她報案的餘怒。她鎮定下來,一邊讚美秋香的衣服都不錯,一邊不露聲色地說:“你這件有些小洞的內褲是你爲了省錢買的吧?”
“哪能啊?”秋香不慌不忙解釋著,“我纔不會那麼小氣鬼呢,這大概是多日不曬,被老鼠咬的吧?”
“是嗎?”柯小南故意堅定:“嗯,有這種可能!”她望著秋香,“這樣吧,我把我那件備用的送你,你就把這件扔了吧,免得讓人看了怪丟人的。”
“那敢情好,小南姐!”秋香臉上浮現出一絲興奮,說著,毫不留戀地拿起有些小破洞的內褲用力扔到了柵欄一側的紫藤上。
晚上,柯小南果未食言,送了秋香一件嶄新的內褲。
當大家都漸漸進入夢鄉,柯小南悄悄來到柵欄旁,撿回了秋香扔的那件內褲。然後,她又悄悄越過客廳大堂,到陽臺上把林雅容的那件有些小破洞的內褲取了下來。她想,林雅容內褲那麼多,即使發現少了一件,也不會懷疑是被誰偷走或拿走了,她會以爲是夜裡被風吹跑了。
次日8點左右,柯小南把兩件內褲分別裝進兩個塑料袋,認真封好,然後,她讓少華立刻送回局裡作牙痕比對。
一眨眼,到了第10天的中午,鄭少華從局裡取回了一個上面寫著絕密的牛皮紙袋,裡面,是幾個嫌疑人的dna鑑定和牙痕比對。
柯小南拿出鑑定結論認真看了下,表情,速然凝重。
案情,終於水落石出,她也可以如釋重負,但她手握著兩份鑑定,很不快樂。或許,有了這結果還不算完,或許,還有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她坐在牀上,久久不語。
鄭少華有些等不及了,他很想聽聽小南的最終結論。但小南看了報告的神情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輕輕推了一下小南:“喂,我說哥們,發什麼愣呢,我們可就要結案了呀!”
柯小南點點頭,略帶遺憾而又自言自語地說:“少華,看來有些問題你是對的。”她打起精神,吩咐少華立即召集幽林別墅的所有人都到客廳,她要當衆揭開幽林別墅疑案的最後謎底,她要當衆宣佈究竟誰是姦污林雅容的兇手。
大約一刻鐘後,客廳裡,衆人到齊,鴉雀無聲。
大家靜坐著,等待柯小南宣佈最後的破案結果。等宣佈了,有罪的去吃牢飯,沒罪的該幹麼幹麼去,畢竟這樣的壓力誰也受不了。
可是,女探長柯小南在客廳裡來回走動著,並沒有急於要很快說出結果,她挨個掃視,顯得顧慮重重。
江川有些忍不住要問。
好在,柯小南終於開了口,然而,她卻首先自我檢討:
“各位,自我奉命接手這個案子,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運用我的平生所學和智慧,爭取早日破案,但遺憾的是,我遲遲未能破案,也使得真兇一直逍遙法外。說真的,作爲一個志在破奇案疑案的偵探來說,我感到很羞愧,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配作一個偵探,也許,我只適合作一名心理學教師,抑或,我連這個資格也沒有。”
她走到客廳與陽臺的交匯處,回望著大家:“這些天來,由於疑點太多,難免讓大家受了一些委屈,在此,我向大家說聲對不起!”
衆人面面相覷,都感覺柯小南繞來繞去遠離了主題,這哪是在說案情,分明是在演講。
突然,柯小南話鋒一轉,鄭重地說,“那麼,到底誰是這起幽林別墅疑案的真正兇手呢?”
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了柯小南身上。
“他就是——”
柯小南剛要說出真兇的名字,可就在這一瞬,從別墅外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
客廳裡一陣騷動,大家急忙站起身準備下樓去看個究竟。
柯小南攔在門口,打著手勢:“都不要慌,都不要慌,這可能是我們市局在執行任務,請大家坐回原位,誰也不準亂動。”說完,她和鄭少華快步下樓,迎著不遠處的一輛警車跑去。
一出幽林別墅,柯小南的手機響了,是局長打來的,局長告訴她,有人舉報說,涉嫌重大走私販毒的錢再來就躲藏在幽林別墅及獨木橋一帶,而且,據錢再生以前的一個女秘書講,涉嫌姦污林雅容的錢再生因不滿其弟弟霸佔了他的大部分財產,所以出於找他弟弟‘算帳’的動機,也極有可能已在此地找了很久。
案情就是命令。
收起手機,柯小南衝鄭少華一招手:“走,現在到了全面收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