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一事在統(tǒng)葉護可汗的使團尚未到達的時候,朝中僅知的諸人都嚴(yán)守秘密。倒不是說這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相反諸夷狄主動請求和親,完全是對大唐勢力的認(rèn)可和尊崇。但正因為茲體事大,還是盡可能把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到時候以堂皇之勢,更加能折服前來的使者。
鮮為人知,自然興不起什么波瀾。百姓們還是照常在坊間談?wù)撎炷系乇?。而在金州,羅彥此刻卻在阿全的幫助下整理返京的東西。
不同正常的衙署,州學(xué)是先于其他衙門休假的。官員們累死累活,那是他們拿著朝廷的銀錢。而學(xué)生們學(xué)習(xí)與否都要靠自覺,總不能讓他們和官員們一樣整個正月就放十五天吧,那也太少了。有些士子可是離著家鄉(xiāng)好遠,若非長假基本上都不回家的。
以是州學(xué)在臘月十五便放諸生回家,而夫子們也是各個相繼返鄉(xiāng)。當(dāng)羅彥到刺史府匯報州學(xué)的一切時,那份悠閑便是連余世宗都萬分羨慕。金州離長安比較近,因此還不能借著回長安參加大朝會的名義提前走人。余世宗手下羅彥的文書以后,也是有些羨慕地說道:“羅博士這些天可是悠閑了,我等卻是有好些苦日子要過?!?
想想這些天和長史兩人帶著六曹夜以繼日匯總本年的事務(wù),余世宗心里就有些發(fā)苦。而且自己匯總了還不算,到時候見了李世民之后,一一詳細(xì)訴說一遍,唯有李世民點頭認(rèn)可,才能算是自己過關(guān)了。這中間的揪心,豈是其他人能夠理解的。
反正今年科考的時候州學(xué)出了中第的士子,已經(jīng)很能給州中百姓和府衙一個交代了。加上羅彥這幾個月連番講學(xué),他在金州的聲望空前高漲,以至于就算是他這個刺史,想要挑點毛病都做不到。這會兒又早早回長安,雖然余世宗明明知道羅彥是孤身一人,此刻也有些嫉妒。
聽得余世宗如此說,略帶得意地羅彥調(diào)侃他:“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難道刺史還想拿著俸祿不干事不成。再說了,想那百姓背地里說我等,都稱之為窮教書的。背地里議論你,卻要喊一聲老爺。個中區(qū)別,明明是我等有些心酸,怎的要刺史叫苦。”
叫苦不成,反被羅彥一陣調(diào)笑,余世宗有些氣笑不得,指著羅彥佯怒:“我說士林之中為何到了如今還有人說你的壞話,原來是你這張嘴啊。便是那不想罵你的,聽了你這么一說,也會多幾句嘴?!?
卻是自打諸多的大儒為羅彥說話以后,雖然對于羅彥的攻訐少了很多,可是依舊有些人會隔三差五給羅彥挑挑毛病。而此時事情已經(jīng)有了定論,那些大儒也不會因此為羅彥再次站出來說什么。所以士林的好些好事之人,也將誰誰誰又出來罵羅彥,又罵了什么,作為吃酒助興的談資。
聽了余世宗這話,羅彥撇撇嘴:“也就那些被我講道理講不過的,才會做如此的事情?!贝嗽捰质潜挥嗍雷谝魂囆υ挕?
刺史府中該匯報的事情都匯報玩了,和余世宗就這樣調(diào)笑幾句,羅彥便回到了州學(xué)。阿全雖然是奴籍,可是還有些故舊在長安。得知羅彥要回長安的打算,他便興奮的不得了。因此羅彥不在的時候,便早早將那路上要帶的東西全都收拾起來。當(dāng)羅彥進了自家屋子的時候,便看到桌上擺著兩個包裹。
此刻終于輪到羅彥哭笑不得了。隨著還在忙活的阿全,羅彥說道:“阿全,你這般著急作何?現(xiàn)在都是申時了,難道你的意思要我倆就這樣走了?”
阿全停下手中的動作,憨憨地默默腦袋,悶聲說道:“郎君怎的如此說呢。便是明天要走,今天好好收拾了,明日一早估計還能想起來忘了什么。若是明日匆忙收拾,那要到了長安才想起來,豈不耽誤事情?!本尤徽f的振振有詞,讓羅彥都無言以對。
沉默良久,羅彥才有說道:“阿全,怎么說明天也走不了吧。咱們回去,也得給家人買點什么東西啊。想想我們大半年轉(zhuǎn)過了三個地方,回到長安居然連點小禮物都沒有,那也太寒酸了吧?!?
這話倒是讓阿全一愣。想想自己確實好長時間沒有和自己的親故們見面,要是回去不帶點東西,哪能說得過去。于是乎傻笑著點點頭:“還是郎君想得周到。那明日郎君便帶著小的去看看吧,說來咱們來到金州這么久,我都還沒有好好看看,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逛逛?!?
阿全跟著羅彥時間久了,而且年齡也小,羅彥平素也不會刻意使喚他。時間久了,心里對阿全這樣一個憨厚的孩子也是更為親善,此刻聽他這么一說,羅彥也是有些愧疚。當(dāng)初在幽州的時候,因為行事比較復(fù)雜,因此羅彥多次要求阿全不能私自出去,同時也嚴(yán)謹(jǐn)和其他人說話。
好好一個活潑的孩子,硬生生憋了好幾月。到了金州沒有了幽州那般,羅彥卻把這茬給忘了。可是阿全心里還記著啊,因此平常如果不是羅彥差遣,他是半步也不邁出州學(xué)。要是自己在不帶他出門,怕是要憋出病來。正要此刻被提醒,羅彥便說道:“阿全,如今金州不同幽州那般了,往后自己有空便出去走走。只要不隨意暴露身份,就是玩上一整天也沒什么?!闭f完拍拍阿全的肩膀:“好了,早點回去歇著,明天要采買一番,不養(yǎng)好精神可不行?!?
聽羅彥這么一說,阿全也是興奮壞了,匆匆忙忙將屋子里的東西收拾好,向羅彥拜了拜,便跑出去回到自己房中了。
次日清晨,羅彥早早地就被阿全給叫醒。只見他端來熱水,興高采烈服侍羅彥穿上一身樸素地便裝。在羅彥洗漱以后,收拾好了屋子,便眼巴巴看著羅彥。
這幅神情也是惹得羅彥一笑。沒好氣地對他說道:“行了,銀錢你都帶好了吧。今天早晨咱們就去外邊吃吧??茨慵背蛇@樣,要是在不出門,怕你要得了失心瘋。”
雖然被羅彥說了一番,但是絲毫不見阿全有什么羞愧,反而眉飛色舞地說道:“郎君真是好。放心吧,來的時候你給我的銀錢還有一大半呢,正好聽那些士子說金州的湯餅不錯,不妨趁著這機會好好嘗嘗。還有,聽說還有一種從西域傳來的胡麻醬,配上面餅滋味香甜,郎君我們也買一些吧?!?
看著阿全完全有化身吃貨的趨勢,羅彥不禁撫著額頭感慨自己這是造的什么孽。前后鶯兒,后有阿全,怎么都是一般的吃貨屬性。不過想起鶯兒,羅彥也有些時間沒見了,此刻提起來,還真是有些想念。
不過思緒很快便被阿全打斷,只聽得他滔滔不絕將那金州的有名吃食都說了一遍,然后對羅彥說一句:“哎呀,說了太多,快要錯過早飯的時辰了。郎君,咱們還是快些走吧。再慢一星半點,恐怕要餓肚子到晌午了?!甭犕赀@話,羅彥是再也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就這樣主仆二人一個狂笑一個納悶走出州學(xué)。沒了院墻的遮擋,大街上此時吹來陣陣?yán)滹L(fēng),讓羅彥好一陣哆嗦。最后只能將大氅拉攏起來,擋住了吹向胸膛的風(fēng),這才好受一點。
隨著太陽漸漸便宜,曬在身上終于有了一點溫暖,而此時兩人也在一處賣早餐的地方好好吃了一頓阿全口中的湯餅。其實吃來吃去也就那個滋味,可阿全第一次在金州街上吃東西,受到心里因素的影響,卻是一連吃了兩碗。吃完以后也不顧額頭上的熱汗,抹抹嘴,嘴里直喊著:“郎君,我就說吧,這金州的湯餅確實不錯?!?
沒理會阿全的傻樂呵,羅彥站起來,將位置讓給其他的客人,便向城中的集市趕過去。采買也不過是些金州特產(chǎn),畢竟是和長安同在關(guān)中,而且距離不遠,所以很特別的沒有,不過羅彥倒是收拾了幾樣小東西。同時還有幸找到一株上了年份的老山參,這倒是個好東西,幾經(jīng)懇求這才讓羅彥買到手里。想來到時候給陸德明帶去,也算是不錯的禮物。
到了最后,只見阿全手上拎著一個包袱,另一只手卻提著不少的吃食。都是他在路上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些東西看,一副嘴很饞的樣子偏生又不說,羅彥看到以后于心不忍,這才一口氣將大街上能看過眼的吃食全都來了一份。倒是讓阿全在千恩萬謝中痛并快樂著。
采買了大半天,感覺都差不多了的時候,主仆兩人才緩緩向州學(xué)走去。這會兒便是連羅彥都有些受不了了,阿全這廝手里頭拿的都是寫吃的,幾乎是騰不出手再拎更多東西。無奈之下,羅彥只能自己當(dāng)那苦力,把買到的東西都拿著。這個時候,羅彥都有些后悔買這么多了。
第二天早晨,天忽然洋洋灑灑飄起雪花。雖然不是那鵝毛大雪,但也不算小。想著長安城中那些久久未見的故人,羅彥咬咬牙,吩咐阿全備好了爐火,穿好衣裳,便冒著風(fēng)雪乘馬車出了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