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 明疏影這話也是冤枉君寧天了——他分明已經派人去調查過長姐曾經的未婚夫婿,並且得到了不少頗有價值的情報。
“你說他年近三十尚未娶妻,但是不曉得爲什麼, 家中卻有個六歲大的女娃?”聽了君寧天的轉述, 明疏影驚了一瞬, 旋即便恍然大悟, “應該是……收養的吧?”
“皇上怎就如此肯定?”無奈君寧天一聽說那人家中已有孩子, 立即就對其心懷不滿了,現在再聽明疏影果斷爲之辯解,這心裡頭就愈發的不暢快了。
“我也沒有特別的肯定啊……”明疏影嘀咕一句, 端量著男子莫名變差的臉色,“只是希望如此罷了?!?
君寧天板著臉不說話。
“其實, 想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他親生的, 直接問他不就得了?”
君寧天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臉上卻分明寫著:這也能當面問?
“可以當面問啊?你不去問,那朕去問好了。”
“皇上還真是熱心。”
“……”
諷刺的話語一出, 兩人頗有默契地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明疏影按捺不住,開口問君寧天索要男人的住處。
“皇上還真要親自登門?”
“朕不會暴露的。”
雞同鴨講的感覺令君寧天很不痛快。
偏偏慍怒冒頭之際,女子還煞有其事地接著道:“反正,攝政王你是不能去的, 他是認得你的吧?”
君寧天覺得, 眼前的這個女子壓根就沒認識到問題的所在。
須臾, 他不得不壓下心頭的一股子無名火, 冷聲表示, 自己會差人再去打探,無需女帝勞心勞力。
明疏影見他拉長了臉, 不明白自己這又是哪裡得罪了他,但考慮到這件事好歹也關係到他姐姐的後半生,他定會盡心盡力,她也就不再堅持了。
就這樣過去了大半天,暗中行事的君臣二人便得來了他們想要的答案:那個小女娃,確實是男子收養的。
更叫人爲之欣喜的是,那孩子的名字,居然也叫“語心”。
“依我看,他心裡絕對是惦記著君姐姐的,如若不然,又何必要給養女起這樣一個名字?”
明疏影喜上眉梢地說罷,倒是沒再瞧見男子面露不悅。於是,第二天一早,君語心就被弟弟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冰雪聰明的女子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麼,她板起臉孔,斥責弟弟不該違逆她的意願,隨後作勢就要離開。
“語、語心?”偏巧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傳至耳畔,直接定住了她的兩條腿,“語心……是你嗎?”
那之後,明疏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遠遠地望著,望著女子最終痛哭流涕著被男子擁入懷中,令她的一顆心也隨之落地爲安。
她想,這對苦命鴛鴦雖然歷經磨難,千瘡百孔,但終究是蒼天不負,破鏡重圓。
那一日,君家姐弟在男子的茅舍裡逗留了許久,君寧天也單獨同這個昔日的準姐夫談了許久。等到君寧天同姐姐離開的時候,太陽都已經落山了。然而叫人頗覺意外的是,沒兩天的工夫,一行人便從再度啓程,只留君語心和君寧天的幾個護衛,姑且在這座不起眼的小鎮上住了下來。
明疏影知道,事情已經有了一個較爲圓滿的結局,她也不多問,只由衷地替女子和那陌生的男子感到高興,思量著是不是要厚著臉皮去跟前者道個別。結果,她這邊還沒作出決定,跟弟弟說完話的女子就主動朝她走了過來。
“我不會感謝你的?!?
君語心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令明疏影倏爾一愣,而後又笑逐顏開。
“我不需要君姐姐的感謝,只要你今後能幸福安康,我便心滿意足了?!?
君語心抿脣與之對視,不知何故,她下意識地覺著,對方口中所述,乃是肺腑之言。
她垂下眼簾,一句“謝謝”險些脫口而出。
“君姐姐保重,往後……”明疏影本想說往後再來看她,可轉念一想,且不談人家是否歡迎,就是人家不介意,自己怕是也難再有出宮遊歷的機會。
是以,她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面朝女子低眉淺笑,明疏影施施然轉過身去,不緊不慢地邁開步子,殊不知身後人嚴肅的神情,此刻業已有所鬆動。
心情大好的一國之君踏著輕快的步子行至車前,在侍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而這個時候,攝政王也已好好地同長姐道了別,他挺著身子騎在馬背上,目視臉上掛笑的女子彎腰鑽進車輦。
明疏影忽然覺得有哪裡變了樣。
她驀地掀開車壁上的簾子,果然見到了高頭大馬上的君寧天。
他怎麼搶了楚聶的位置?
溫暖和煦的陽光迎面而來,明疏影瞇著眼睛,仰視著巍然不動的男子,恰逢對方面不改色地低眉來看。
“皇上有什麼吩咐嗎?”君寧天不鹹不淡地發問,目視女子嫣然一笑。
“哪裡,攝政王親自護駕,朕甚爲感動?!彼槻患t氣不喘地說罷,就放下車簾,坐直了身子。
誠然,她總不見得問他:你爲何要搶了朕侍衛的位子——那樣也太駁他的面子,太不識好歹了。
所幸君寧天對她這能把假話講成真話的本事不以爲意,這就命令隨行的隊伍出發了。
是的,姑且將長姐留給當年的準姐夫照料,他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即日起,他便可一心一意地去佐證另一件事了。
如是盤算的男子哪裡能想得到,他還沒不動聲色地把人給帶到目的地,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就傳到了自個兒的手裡。
君寧天皺了眉。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難得在作決定前遲疑了一陣,君寧天最終還是將密信轉交給了一國之君。
明疏影有些受寵若驚:這種看完了信再一本正經呈上的做法,讓她不禁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真正入了他的眼呢!
她轉驚爲喜,將書信接過,默讀完後也是愣了神。
“天竺國……他們怎會突然來訪?先前可是一點兒預兆也沒有的。”
君寧天不言不語,表示默認。
“那……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即刻動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