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息抿緊了唇角,這些日子越是深入其中,她就越是恐懼這其中的規則,心中又是畏懼又是驚疑。
卻奈何身后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退路,只能攀附在皇上的背后,在這一片迷霧中沖殺,不管不顧地任性賭一把!
如今殷邐拋出了她最夢寐以求的自由,就算是窮盡她全身的氣力,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顧今息合上了眸子,反正自己都已經做了這么多,也不差這一件了不是嗎?
“長公主殿下,您需要我做什么,直說就是了。”
話語里的意思,已經是答應今晚站在殷邐這邊了。
長公主早就料到了顧今息會答應下來,此刻卻沒有急著多囑咐她什么,反而是賣了個小關子。
“到時候在宴會之上,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職就好,至于其他的……到了用得上的時候,我自會著人聯系你。”
顧今息點了點頭,心中也隱約明白長公主這是存了一分戒心,沒有將事情的原委統統告知于她,也是防止她外泄計劃的一種手段。
雖然對于長公主如此的行為,顧今息難免的心中有些不舒服,卻也明白正是這樣才算是正常,若是長公主此刻就將計劃和盤托出,恐怕她也是不敢相信的!
顧今息垂首,柔順地應道:“是,我明白了。”
“今息,你是個明白人,如今你既然已經站在皇兄這邊走到這一步,也該是不差這一星半點的,即使是你想要退縮,背后也只能是懸崖峭壁。我言盡于此,你可要仔細思量!”
這話中分明是在拿皇上拿捏顧今息,顧今息哪里有不懂的?
心中不由悵然,這皇上和長公主不愧是兄妹倆,平日里一片柔和,可真正到了要用到的時候卻都是能夠狠得下心來的。
這也許就是長公主和尋常大家閨秀的區別,這一股藏在骨子里的韌勁兒和狠勁兒,任是誰也是不能輕易動搖的!
顧今息起身,跪伏在地,行了一個大禮,再開口時聲音里已是柔媚中帶著絲絲的清朗,全然是一副秦青的態度。
“奴家多謝長公主教誨。”
長公主見她如此聰慧,自然也是暗自滿意的,當即揮袖道:“起來吧,這時辰也不早了,你在本公主這兒耽擱的時間也夠長的了,再耽擱下去,只怕皇后娘娘要不高興了。”
人稱的變化,也代表著長公主態度的變化,開始以“我”自稱,是拋卻了長公主的身份,將自己放在了顧今息的朋友立場上;而方才那句“本公主”,則是在提醒顧今息她如今的處境和地位,提醒她可能隨之而來的危險。
顧今息這才想起,她好不容易應付完了這一邊兒,那邊兒鳳棲宮里還有個張語涵等著她呢!一想到這里,顧今息不由地有些暗自頭痛。
她起身,應了聲“諾”,匆匆拜別了長公主,往鳳棲宮方向而去。
而此刻的宮內,卻是宮門緊閉,外松內緊,暗中有無數暗哨在守護著。
鳳棲宮正殿內,張語涵正襟危坐其上,而在她下手邊的位子上端坐著的,正是當場丞相,張驊!
張語涵垂首坐在上座,暗中打量著張相的臉色,張相雖是不動聲色,但是面容上難掩憔悴疲倦,顯然這些日子為國操勞甚多,這身子已經是有些吃不消了!
張語涵抿了一口茶水,讓那溫熱的感覺順著喉嚨下滑,安撫自己急躁的心情,隨之才放下茶盞,道:“父親今日前來,難道就沒有什么話要與女兒說的嗎?”
既然當日是丞相府主動給自己遞的消息,那就代表張相必定是有要事相商,如此一來,她便可以視情況拿捏,不必一味處于弱勢了。
可張相也不是好相與的,即使心中再怎么打算,再怎么焦急如焚,面上也只是不動聲色地回道:“微臣并未有什么大事,不過人老了,總愛胡思亂想,前幾日突然夢到了你母親,這才記起此事的。”
“是嗎?”
張語涵不置可否,母親去世十余年,他從來不聞不問,卻在這個時候說什么夢見母親的鬼話,難道是將她當做三歲小兒來哄騙嗎?
張語涵猛地一甩袖,臉色陰沉了下來:“既然父親沒有什么要事,深宮之內,本宮是后妃,您是外臣,還請父親守禮,盡快離開吧!”
看這架勢,竟然是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張相見此,既不著急也不起身告退,反而像是看著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有些無奈地道:“涵兒,你都是一國之母了,怎么還如此小孩子脾氣?”
張語涵冷笑:“本宮素來就是這個脾氣,不勞張相操心!”
見張語涵如此出言無狀,張相反而是放下了心來。
左右不過是個自己養大的小妮子罷了,諒她也翻不起什么風浪來。
張相戒心一少,語氣更是放柔了幾分,不再與張語涵兜圈子:“涵兒,為父也不與你說那些虛假的客套話,為父今日前來,除了為了你母親的祭日,也確實有事情要找你商談一番!”
張語涵見張相終于開口說了正題,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話,她更是要處處小心,絕對不能讓張相察覺她已經安插了人手在前線。
否則的話,且不說沁心這條線索會不會斷掉,就單說殷臻,只怕就要腹背受敵,更要身處危局了!
張語涵垂眸,語氣稍作緩和,隱約間卻又有些抱怨的意味:“父親有什么話,只管說就是,本宮還能如何不成?何必要牽扯上母親的忌日,平白惹得你我心中都不安!”
張相笑得一派慈愛:“倒不是說什么扯上你母親的忌日,你是個聰明的,這京城之內的局勢,想必你也看得清楚,如今我實在是不宜與你私下會面,也就只好借著這機會,才能名正言順一些。你也要多多體諒為父才是啊!”
這一番話說的倒像是他自己是個委屈求全的,而張語涵反而成了那個不懂得父親苦心的任性女兒了。
張語涵冷笑一聲,沒有接張相的話。
對此,張相也并不在意,只是態度一改方才的和藹,轉而嚴肅了起來:“涵兒,我今日與你說的事兒,事關重大,你可要仔細聽好了!”
張語涵垂眸:“本宮聽著呢,父親自管交待就是了。”
張相深吸一口氣,道:“從即日起,我們要設法暗中阻撓八王爺的行動,削減他的權勢,漸漸將這京城中的權柄,把控在我們的手里!”
張語涵猛地抬頭,看向張相,眉目間皆是震驚的神色。
“父親……你,你這是要……”
這話,分明是想要取八王爺而代之!
“父親糊涂,這根本就是謀反啊!若是一旦不成……”
“不成?怎么會不成?”張相不以為然極了,當即打斷了張雨涵的話,道,“你就是女人心思,優柔寡斷,大事之上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個道理,你可明白?”
張語涵心里一涼,父親根本不聽她的勸,看來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如此行事了!
可是……
張語涵暗地里咽了口口水,將自己的心驚壓下,輕聲問道:“父親不是一向站在八王爺這邊嗎?怎么會突然……”
若是父親打從一開始就存著這種心思,她反倒是不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可是父親最初根本就是一心在輔佐八王爺,怎么會半路突然反水,竟然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下這等犯上作亂之事?
張相冷哼一聲,冷聲道:“我原本還以為八王隱忍多年,怎么說都是個有心機和城府的,該是個可造之材才是,誰知道,哼,根本就是個捧不起的阿斗!”
張語涵心中一驚,八王爺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會讓父親如此惱怒?
這些日子里,她雖然掛心著臻哥哥的情況,但是也沒有放松對京中的監看,實在是沒有抓到八王爺什么把柄,父親的態度怎么會突然如此翻轉?
張語涵思慮之下,始終是懸著心,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親自問個明白。
“父親,是不是你和八皇叔之間有什么誤會?此事事關重大,可不要被小人挑撥,沖動行事!”
張相心中憤懣,聽皇后如此說,當即怒聲道:“這個蠢貨,不僅拱手將我東離的大好河山送到那群蠻夷的鐵蹄之下,更是迷信什么鬼神之說,簡直就是愚昧至極!”
張語涵心中一驚,后者她是隱約聽說過些傳聞的,八王爺那場離奇大病曾經一度在京中被炒得沸沸揚揚的,她就算是不想知道,恐怕都有些難度。
聽張相的話,只怕此事背后還另有蹊蹺!
至于前者……
張語涵心下像是放在了寒冰之上,陣陣泛著涼氣。
她雖然面上與張相以及八王爺合作,實則受控于皇上,但是合作這么長時間以來,她竟然從來不知道,兩人背后竟然還和異國勾結,這分明就是與虎謀皮,能有什么好下場?
如此一想,張語涵倒也能明白幾分張相的心思。
知父莫若女,雖然說他們父女倆自從母親去世之后就日漸離心,但是張相的一些想法,她還是能夠猜到個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