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公公故作為難狀,后嘆了一口氣,道,“你我也是老相識了,這個忙,能幫的話我一定幫。可這龍體安康,也不是鬧著玩的。這樣吧,太醫院的甄太醫一直在旁邊的屋里守著,我帶你去請示一番,若是太醫說可以,那我必定是沒有二話的!”
幸虧自己早有準備,早早讓人請了甄太醫候在此處,方才皇后和沈妃派來的人,都是直接讓甄太醫擋了回去的。
李公公話說到了這份上,言辭間給足了蘭瑾面子,蘭瑾素來是個知進退的,自然是順從地點了頭,柔聲道謝,跟著李公公到了甄太醫的門外。
李公公上前,輕輕扣了扣門扉。
“甄太醫,是咱家。”
沒過多久,門內傳出甄太醫的回音:“哦,是李公公啊,快請進吧。”
李公公對蘭瑾頷首示意,蘭瑾會意,當先推門而入。
甄太醫一見推門而入的是蘭瑾姑姑,也是一愣,隨即也明白了李公公的意思。
“原來是蘭瑾姑姑,有些日子沒見到姑姑了,想來近來太后娘娘鳳體該是不錯的。”
語氣倒是較為稔熟。他們身為太醫常行走于各宮之間請平安脈,對于這些在主子面前得臉的姑姑也是大都相熟的。
蘭瑾微微屈膝,道:“蘭瑾給甄大人請安。”
“姑姑快快請起吧,不知姑姑今日怎么到了這龍涎宮來了?”甄太醫明知故問。
“蘭瑾是領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聽說龍體有恙,前來代太后探視一二的。”
“哎呀,這可麻煩了!”
甄太醫應付了一天的后妃,早就駕輕就熟,當即驚呼一聲,倒是嚇了蘭瑾一跳。
“怎么,陛下的病情,很棘手嗎?”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甄太醫連連擺手,他可不敢詛咒陛下,忙解釋道,“陛下龍體問題不算嚴重,只是長期操勞國事,難免心神受損,只需臥床靜養幾日,自然就會好轉的。”
李公公也忙在一旁附和道:“你看,蘭瑾,我說的沒錯吧。太醫都這么說了,你說我又怎么敢放人進去打擾陛下呢?”
蘭瑾眉目流轉,她可沒那么容易打發,臥床靜養會到不能見風不能見人的地步?也未免太夸張了些吧。
不過,甄太醫既然如此說,蘭瑾也不作反駁,只是點頭應了下來。
“如此就好,既然陛下并無大礙,那看來我也能順利交差了。”
李公公一聽這話,頓時急了:“蘭瑾……”
“李哥兒!”蘭瑾反而是截住了李公公的話,叫得正是當年他們初入宮時互相間私下里的稱呼。
見李公公一怔,蘭瑾眼神嚴肅,快速道:“李公公,我知道你關心皇上龍體,只是關心則亂,我們做奴才的,可不要逾越了規矩!”
李公公回神,見蘭瑾如此道,就知道中了她的計,讓她占了先機。
“蘭瑾,這話可不敢瞎說!我可擔待不起!”
蘭瑾語氣稍緩,道:“甄太醫已經說了,皇上不過是操勞過度,需要靜養,你卻這樣死死攔著,甚至連我在外堂跪著請個安,看一眼皇上的病情都不允準……”
蘭瑾一頓,臉色更加凝重了幾分,語重心長地道:“李哥兒,我是知道你的為人的,自然知道你這只是關心則亂,可這事兒要是傳到有心人的耳朵里,甚至是傳到太后娘娘那兒……”
李公公臉色一白,若是蘭瑾將這番話與太后娘娘說了,自己只怕真要吃不了兜著走!
“看李哥兒的樣子,也是知道這其中的輕重的,其余的話,小妹也就不多說了。”
李公公哂笑著道:“蘭瑾說的在理,多謝提醒了,只是甄太醫……”
“甄太醫素來醫術高超,陛下有他的照應,相信龍體定然不會有任何的大問題的。甄太醫,您說奴婢說的在理嗎?”
“呵呵。”甄太醫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嘴里一陣苦澀,只能頂著李公公的眼色點了點頭。
這要讓他怎么說?蘭瑾這分明還在拿話套他。
他說是,就是附和了蘭瑾方才的話,待會兒就沒法兒攔住她前去拜見。
他說不是,豈不是中了蘭瑾話中的圈套,承認了自己醫術低劣,照顧不好陛下龍體。這可不是個小罪名啊!
他也只能這么模棱兩可地蒙混過去,只希望這位饒了自己,不要再在自己這兒糾纏了。
李公公見場面到了這一步,心中一沉。看蘭瑾這架勢,只怕今日是攔不住她了!
“既然如此,那我再攔著可就真的是說不過去了,好吧,蘭瑾,你就隨我來吧。”
李公公推脫不過,只得領著蘭瑾到了龍涎宮主殿。看著面前這扇自己進進出出了上萬次的大門,李公公從來沒覺得這么緊張過,抬起來敲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陛下,太后娘娘派人來了。”李公公低聲稟報道。
屋內一片寂靜,沒有絲毫的回音。
李公公忙低下頭,盡力掩飾住自己的慌亂,實則后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那個,陛下許是身子不適,早些歇下了,你看這……”
“無妨,只需李公公打開門,讓我進去拜見一番,看一下陛下的氣色即可,我也好向太后娘娘回稟。”
“這……未經稟報,恐怕不妥吧。”李公公還在垂死掙扎。
“李哥兒,這可就是你拘泥禮數了,陛下知道太后娘娘派人前來探望,難道還能拒之于門外不成?再說,我既是代表太后娘娘前來探視,便如同娘娘親臨,直接入宮,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最后一句話語氣加重,顯然是暗藏了一絲警告的意味。
“你看,你這人就是愛較真兒,我不過是隨口提一句,你怎么就這么說話呢?”
李公公打著哈哈,心里卻是一陣陣地泛苦水。
我的陛下呦,您可千萬別害奴才啊!
李公公也不敢再推辭,只好硬著頭皮再次敲了敲房門。
“陛下,您歇了嗎?奴才這就帶著蘭瑾姑姑進來了。”
李公公有意停留了一會兒,屋內還是沒有任何回音,這讓李公公的心徹底地懸了起來。
強撐著對蘭瑾笑了笑,李公公的手已經按在了殿門上,認命地推開殿門,悄聲進了大殿。蘭瑾緊隨其后,越過一面巨大的玉石屏風,前方重疊的床帳之后,就是皇上的龍床了。
李公公深吸一口氣,只覺著頭皮一陣發麻,可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他剛剛抬腳,前方的紗帳之后就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
“小李子,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竟敢不經朕的允準,將人帶到這內室里來!”
李公公一聽到這個聲音,抬到一半的腳就是一頓,險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可這懸起來的心,總算是落地了。
“怎么?朕不過說你一句,你還不服嗎?”
李公公自然知道皇上這是提醒他不要慌亂,在這會兒露出馬腳,索性就順著絆倒的架勢往前踉蹌了幾步,就跪倒在地。
“哎呦,陛下這話可就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哪敢啊?這不是太后娘娘擔心陛下的身子,特地派了蘭瑾姑姑來看看,奴才哪敢攔著啊?”
話里話外,提醒著殷逸此時的情況,免得兩人說漏了嘴。
蘭瑾見李公公提到自己,當前上前一步,端正地跪倒在地:“奴婢蘭瑾,給陛下請安。”
“原來是蘭瑾姑姑,快快請起吧。”殷逸的聲音一頓,才接著道,“你也起吧,今兒個看在蘭瑾姑姑和母后的面子上,朕也不罰你了。”
“多謝陛下隆恩!”李公公一拜,這才忙爬了起來。
“陛下,請恕奴婢冒昧,不知可否掀起簾子,讓奴婢一觀圣顏?奴婢也好向太后娘娘回話。”蘭瑾垂頭恭謹地道。
“自然可以。”
李公公連忙給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讓其上前打起簾子來,露出其中半躺半臥在榻上的殷逸。
殷逸此時頭發披散著,臉色稍稍有些發白,再加上方才說話之時隱隱有底氣不足之感,倒是讓蘭瑾信服了不少,只是暗自奇怪李公公今日這一番阻攔為何,難不成真的是擔心皇上被打擾。
壓下心緒,蘭瑾看了一眼就垂下頭去。
“請陛下多多保重龍體,太后娘娘今兒個在小佛堂聽說了此事,可是擔心的緊啊。”
殷逸一笑,倒是當真有幾分力有不逮的虛弱。
“替朕謝過母后,你且去回稟母后,朕沒什么大礙,只是近日里國事過了些,有些乏了,讓母后萬不要太過擔憂才是。”
“諾,奴婢明白。”蘭瑾忙屈膝應道。
殷逸頷首,轉而對李公公問道:“這些日子,太醫院可有去請過安慈宮的平安脈?”
一眾太醫的診治,都是有明案記錄在冊的,正是李公公在管理著。
李公公見殷逸問及,忙回道:“回陛下,自然是請過的。一月三次的平安脈,太醫院從來不敢懈怠,一向盡心的很,陛下放心就是。”
殷逸皺了皺眉:“一月只有三次?”
李公公一愣,不明白殷逸的意思,只好按規制回答:“是,太后娘娘的平安脈按例正是一月三次,一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