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無意識地咬緊了下唇,神色微微緊繃:“你是說,前者才是真正的殷逸?”
“非也!”
出乎明月意料的,耶律城竟然一語否決了明月的話。
明月見此,眉心更是緊皺了幾分。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這個耶律城,到底在打什么啞謎?
耶律城一笑,端起手邊的茶杯輕酌了一口,茶香氤氳之間,耶律城的神色明明暗暗,眸中似有深意。
他方才所說的,都是實情。
對于殷逸,無論是從傳言之中還是那一次宮中交鋒之上,都可見他是個心思深沉的,對待這樣的敵人,絕對不可放松分毫,唯有比他快上一步,才能夠利于不敗之地!
可這件事上,他總覺得隱隱有不對勁的地方,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被他們忽略掉了。
殷逸出手,不該這么簡單才對。
那到底,問題是出在什么地方呢?
耶律城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一直沉默不語,一旁的明月雖然心急,卻也不催促,就這樣坐在一旁靜待耶律城的答復(fù)。
顧今息與殷逸的舉動,明顯就是要在一開始就混淆他們的視線,若是他們起初就中了計策,被牽著鼻子走,那么一步慢步步慢。接下來的局面,不容樂觀!
與其如此,倒不如將這個時間耗費在現(xiàn)在的思慮之上。
半晌,耶律城才驟然放下茶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沉聲道:“那兩輛馬車之內(nèi),必定都不是殷逸本人!”
還未等詫異的明月多問什么,耶律城豁然起身,邊龍行虎步地向外走去,邊快速地吩咐道:“來人!隨本將前往地宮!快!”
明月見他這副心急的樣子,不由心下一驚,起身快走幾步,欲要跟上前去。
耶律城回首,鷹眸緊鎖明月,沉聲道:“公主,你留下來,一旦出了什么問題,也好從中周旋調(diào)派!地宮之中,就交給我,無論如何,這次必定要殷逸來得去不得!”
凌厲的話語擲地有聲,耶律城一身煞氣。
明月聽得此話,猶豫了一瞬,隨即狠狠點頭。
“將軍自管放心,只要明月有命在,地宮之內(nèi)的消息絕對不會斷絕!”
聰明人之間,不必多說,耶律城一句話一個表情,她自然明白耶律城留下她的用意。
地宮之內(nèi)消息閉塞,機關(guān)重重,雖然他們早就已經(jīng)留下了聯(lián)絡(luò)的法子和暗樁,但這一切的順利運行,仰仗的都是后方的消息傳遞。
若是地面之上出了任何的問題,那么在地宮之下無異于耳聾眼盲,只有任人宰割這一條路可走!
顧今息此行,只帶了幾名天機衛(wèi)前往,即使是有殷逸等人幫襯,也不一定是耶律城的對手。但是這余下的天機衛(wèi)若是趁著這個功夫斷了他們的后路,來一招釜底抽薪,那么他們才是真正危險了!
耶律城要明月留下,就是要她守好這條后路。這個時候,他最能信得過,也是最有這個本事的,也就只有明月一人了!
他們之間的政見不合是一回事,這種時刻的合作又是另一回事。
這個時候,他信得過明月!
思慮之快,布局之精,足可見這位戎狄第一大將實非浪得虛名。
兩人一語過后,耶律城當即一甩衣袖,帶著身后的近衛(wèi),快步而去。
就在耶律城動作的同時,明月也不多耽擱,旋身坐回座位,沉聲下令:“從現(xiàn)在開始,所有大小消息統(tǒng)統(tǒng)呈遞給本公主過目,所有人等,務(wù)必給本公主打起精神。但有疏漏,嚴懲不貸!”
“諾!”
暗室之內(nèi),眾人齊聲應(yīng)和,腳下的步伐都不由地加快了幾分,不大的暗室之內(nèi)頓時被緊張的氛圍充斥。
這一場斗法,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拉開了帷幕……
將其余所有事物統(tǒng)統(tǒng)交給明月統(tǒng)管之后,耶律城帶人輕裝簡行,一路向著藏寶之地趕去。
這些日子,為了方便他們監(jiān)視藏寶之地的一舉一動,他們所選擇的藏身之處離那處極近,這也是方才耶律城能夠放心冷靜考慮的原因之一。
現(xiàn)在,他要做的,就是趕在殷逸與顧今息之前,搶先到達地下宮殿!
萬變不離其宗,無論他們是在耍什么詭計,這地下宮殿一定是他們最后的目的地所在,只要守好了這處,以不變應(yīng)萬變,他就不相信,他們還能翻出什么浪來不成!
一行人一路疾馳,不多時便到了當日殷逸被困的那片竹林之中。
當日郁郁蔥蔥的竹林,經(jīng)過上次一劫,已然是寸草難生,如今被暗中之人一番清理,更是成了一片不毛之地。站在入口之處,一眼便能將所有的景象收入眼底,卻也正因如此,根本就不是個設(shè)埋伏、埋陷阱的好地方。
即使如此,耶律城還是揮手,示意身后之人停下腳步,謹慎地打量了一番周圍,再次確認了幾次之后,才對身后打了個手勢,示意謹慎前行。
一行人正欲摩挲著前進,卻驟然感到地面隱隱震動。
那是眾多馬匹過境造成的!
殷逸他們,來了!
這個念頭一閃現(xiàn),耶律城當即皺緊了眉頭。
看來,他們的動作要比他預(yù)料得快得多,恐怕沒有時間給他多做準備了!
“走!進地宮!”
耶律城沉聲下令,一行人頓時不再收斂,全速前進。
距離這入口不遠處,便是一處地下宮殿,他們之前已經(jīng)深入過其中,若不是最后的意外……
耶律城來不及多想,腳下速度越來越快,飛速向著地宮掠去,全力前行之下,戎狄人幾乎是幾息之間就越過了不大的荒原,列在地宮的入口處。
事情如此順利,反倒是讓耶律城心中升起絲絲怪異的感覺。
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被他忽略了……
來不及多想,背后的馬蹄之聲已然越來越近,耶律城的神情一變,咬牙再度下令:“快!入地宮,各自按照原本的位置隱身,待到聽到指令,方可行動!”
“是!”
一聲短促的應(yīng)和過后,眾戎狄人頓時四散而去。
耶律城揮手,望向那馬蹄陣陣傳來的方位,眉心依舊緊皺。
也許真的是他來得太過及時,才沒有留給他們布置的時間吧。
希望是他想得這樣……
微微嘆息一聲,不遠處的馬匹已經(jīng)隱隱能夠透過層層煙塵窺得其中的身影,耶律城不再猶豫,折身隨在眾人身后,進得地宮之內(nèi)。
耶律城的身形甫才消失在地宮入口,那遠處的馬蹄聲也已經(jīng)逼近到了近前。
“停!”
眾多馬匹的最前列,一聲低呵傳來,伴隨著陣陣嘶鳴之聲,向著后方傳達了過去。
從極動到極靜,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情。
等到來人全數(shù)停頓下來,煙霧被山風吹散,這才現(xiàn)出來人的完整身形。
當頭一人,正是從顧府匆匆而來的顧今息,可緊隨在她身后的,卻并非是天臣,也并非是天機衛(wèi)中本該領(lǐng)頭的天歌天域兩兄弟,而是一個周身被罩在黑色斗篷之中,微微低頭,看不清面容之人。
若是耶律城的動作再慢上一分,看到這一幕,必然會面色大變。
因為這一身裝束,正是他們的暗探所描述的殷逸的形容!
可惜,他卻永遠也不可能看到這一幕了……
一行人勒馬而立,隨在顧今息身旁那黑衣男子抬頭,露出那張刀削般的容顏,嘴角的笑意卻冰冷入骨。
望著地宮入口之處,殷逸冷冷一笑,眼中滿是輕蔑。
“這個耶律城,慎重有余,無奈太過優(yōu)柔寡斷,注定不是你我的對手。”
“這只是第一步。”
顧今息神色中同樣摻雜著絲絲冰冷,哪里有一絲一毫的倦怠神色?
京中歲月,教會她最深刻的道理就是,對待敵人,就要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殘酷,一旦給他們留下一絲喘息的機會,那么他們必然會以最兇猛的反擊來回報與你!
對敵人的仁慈,只會換來與自己親近之人的傷害,就算是為了顧家人,她也不能有絲毫的退縮。
顧今息捏緊了手指,微微偏首,對隨后的天機衛(wèi)吩咐道:“就近休息,今夜子時,入地宮!”
“是!”
身后一聲應(yīng)和,十數(shù)人如一人一般,令行禁止,可見天機衛(wèi)之紀律嚴明。
只不過,有一點奇怪的地方,天臣竟然并不在這群人之中!
這一點,殷逸早就看在眼中,對此也并未多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眼沉默地席地而坐,闔眸假寐的顧今息,嘴角的笑意柔和了許多。
曉春隨在殷逸身后,見這番情景,心中對于天臣的去向,也已然猜到了三分,不由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子,我們要不要,助顧姑娘一臂之力?”
殷逸聞言,瞥了眼似是事不關(guān)己的顧今息,嘴角的笑意再深幾分。
曉春的聲音并未刻意壓低,顧今息雖然沒有武功,一身警惕卻不比任何人低上分毫。曉春的話,她必然是收入耳中的,卻如此不動聲色,這意思已然很是鮮明。
要如何做,是他殷逸的事情,與她無尤!
殷逸笑著搖了搖頭,幾分無奈,幾分寵溺。